「這王基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施績站在樂鄉的城牆上,眯着雙眼,眺望着遠處。
他所眺望的方向,正是江陵城的方向。
施績在丟掉了江北之後,以最快的速度締造了荊南防線,他的主要兵力主要在荊門,蠻道,樂鄉,公安,巴丘等地,主要是從西邊跟曹魏大軍隔江對視。
而丁奉負責從巴丘到豫章的防線。主要是將夏口包圍起來,免得對方襲擊潯陽柴桑,一路殺到建業去。
這兩條防線都無比的重要,倘若施績的防線被撕開,那他身後的荊南諸郡沒有一個能跑掉的,幾乎都會被吞掉,而丁奉要是出了問題,那就更可怕了,敵人的軍隊就可以沿江一路殺向建業了
此刻提出鐵索橫江的吾彥還是個小吏,而曹魏的南部軍隊,都有自己的戰船和水軍,尤其是在荊州的軍隊更是如此,就算對方不通過戰船殺向建業,只要讓他們渡了河,那就得亡國了。
施績有些搞不清楚王基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些時日裏,江對岸的曹軍很是熱鬧,他們進進出出的,夜裏也能看到對方的篝火,將江邊照的猶如白晝。
這實在是有些詭異,看起來,他們像是在提防自己忽然發動襲擊,加強了戒備。
諸多將軍們都認為,這是王基召集了大規模軍隊前往永安,城內空虛,故而擔心自己出兵侵犯,他們將戰船聚集在江陵城邊,派遣士卒們提防自己發動襲擊。
很多人都是如此看待的,但是施績卻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江陵是整個江北防線的重點,而討伐蜀國的事情上,他們只是偏軍。
永安跟江陵,孰輕孰重,王基是一定能分得清的。
故而,他絕對不可能將城內的將士們都帶出去攻打永安,給自己留下一個防守不足的江陵。
他很熟悉王基這個人,這個人根本就不是一個好冒險的人,他打仗總是中規中矩,主打一個穩,跟鄧艾是截然相反的那種。
那他怎麼可能帶着大軍離開呢?
又怎麼可能讓自己看得出來呢?
他是在勾引自己出兵?
這也不對,施績確信王基應該也是了解自己的,自己做事同樣謹慎,怎麼會中他的圈套呢?
施績想來想去,頓時有了一個想法。
這廝莫不是在故意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他知道自己為人謹慎,若是江陵出現什麼異樣,自己一定全力盯防,然後就趁着自己心思在這裏的時候,從其他防線開始進攻?
施績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
他匆匆返回了自己的府邸,開始凝視着輿圖,這塊殘缺的輿圖,如今是他的心病。
可施績每日都要看這輿圖,每日都在告訴自己,定要將失去的疆土給奪回來!
施績皺着眉頭,嚴肅的看着面前的輿圖。
王基跟文欽的軍隊如今就在永安,根據最新的消息來說,他們還在圍攻若是王基想要忽然發動進攻,那麼一定不會是在丁奉這邊,一定是自己的防線內。
施績這麼掃了一眼,迅速鎖定了一處地方。
建平郡
從永安回軍,可以在幾天內就到達這裏而這裏的軍隊數量雖然多,卻都在信陵和巫山周圍,西面沒有太多的防守力量,最近的兵力聚集點還是荊門
施績悚然,他趕忙站起身來,召集了副將,「迅速派人告知荊門,夷道等地,讓他們準備兵馬,支援建平,告知建平郡守,敵人可能會渡河襲擊!!」
「唯唯!!」
施績要負責的防線很長,而手裏的兵力卻非常有限,只能是憑藉着戰船之堅來將敵人擋在對岸,倘若對方渡河成功,在陸地上作戰,施績自認是劣勢的。
看來,還是得讓建業送來更多的士卒,不然,這些防守的地方,每一個地方都如此的要命
而在此刻,吳國的建業,還在進行着激烈的爭論。
就連孫休,對此都很是不解。
他本以為,在被那兩個畜生東西禍禍了一頓,又丟掉了江北之後,吳國應當是能平靜一段時日的,可他怎麼也沒想到,群臣的矛盾似乎變得更加尖銳了。
叛逃的情況時不時還在發生,而朝議就基本拿不出統一的看法。
群臣亂成了一團,就連大族都不再那麼和睦。
在面對出征的事情上,大族們堅定的跟張布他們站在了一起。
要打仗,肯定是要動用私兵的。
這些大族們,是不願意用自己的私兵來幫助那什麼蜀國。
這卻是孫休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了。
他坐在殿內,看着面前的諸多奏表,此刻,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份外將的奏表。
孫休眯起了雙眼,認真的看了起來。
這是一份關於前線戰事的奏表,而上奏者卻並非是前線的將軍。
此人告知孫休,如今的情況已經危險到了極點,丟失江北之後,荊南地區對吳國而言就變成了雞肋,甚至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他認為,魏國在滅掉蜀國之後,一定會全力打造船隻,然後從夏口等地直接一路朝着建業殺來,可能會無視掉施績等人的大軍,直搗黃龍,只要建業被攻陷了,那荊南各地就會跟着投降。
他在奏表裏說道,應當將防守的中心放在柴桑,可能要主動放棄荊南的優勢,將主要的精力放在幾個險要的關卡和重要的渡口上,否則防線太長,兵力不足,可能釀成惡果。
這真的是孫休所看過的最與眾不同的奏表了。
當今的大臣們,不是上奏說要出兵幫蜀,就是說要全力防守荊南,這是第一個說要放棄部分地區的人。
孫休看了都覺得離譜。
他看了看上書的人。
陸抗。
孫休想了想,他想起了這是誰,這是那陸遜的兒子,諸葛恪的外甥女婿!
原先因為諸葛恪的原因,他被半冷藏了起來,不怎麼得到重用。
孫休忽然對這個人有了極大的好奇。
他竟然上奏如此大逆不道的奏表,是真的想勸朕放棄呢還是在嘲諷呢?
孫休當即看向了一旁的黃門。
「你去將奮威將軍陸抗給叫過來,朕有事要問他!」
孫休皺着眉頭,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黃門大驚,趕忙離開了此處。
孫休並沒有等待多久,陸抗一直都在建業之中。
當陸抗被帶來的時候,孫休還在看着他那篇獨特的奏表。
「哼!」
孫休將手裏的奏表狠狠的摔在了案上,隨即盯着面前的傢伙。
「江北丟失,荊南岌岌可危,你居然敢上書要朕主動割捨江山?!你是何居心?!」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英武俊朗的年輕人。
他此刻跪拜在孫休的面前,可眼神明亮,並沒有半點的懼怕。
「陛下,倘若當初施將軍剛派人來求援的時候,您就可以出兵,就算不能建功,也能將敵人擋在江外,讓他們無法入侵荊南。」
「若是在上個月,陛下能令一位猛將率兵前往荊南,就算不能擋住渡水作戰的敵人,也能保存吳國的主力外軍。」
「可到了如今,除卻駐守柴桑,加固重要的關卡,全力防守,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陸抗認真的說道。
孫休愣了一下,「你是說,荊南要失守?」
陸抗分析道:「魏國如今是以絕對的優勢進攻蜀國,蜀國兵力不足,糧食短缺,閹人亂政,將軍得不到信任,絕非是魏國的對手。」
「雍涼軍團與中軍就足以滅亡蜀國,曹魏又為何要出動荊襄軍團與豫揚軍團呢?」
「就如施績將軍所說的那樣,他們是來尋找機會的。」
「一旦蜀國淪陷,那他們將會即刻出擊,施老將軍為人謹慎,也善戰,但是敵人倘若從建平西部渡河作戰,那我們的戰船是無法及時前往支援的,敵人一旦渡河,建平沒有什麼好防守的關卡,淪陷將會極為迅速,建平一旦淪陷,那樂鄉等地就要面臨來自兩邊的壓力。」
「大將軍縱然再善戰,也不可能從兩路擋得住敵人。」
聽到陸抗的話,孫休呆愣了片刻,他問道:「那荊南是守不住了??」
「到了如今,還是那句話,轉移百姓,放棄平坦的地區,集中兵力,主要駐守幾個險要的關卡,另外要在沿岸做好抵禦的措施,讓敵人無法輕易靠近當今的戰略,唯死守。」
孫休頓時沉默了下來。
他再次拿起了手裏的奏表,「情況已經惡劣到了這種地步嗎?」
陸抗這次卻沒有說話。
孫休問道:「那就沒有什麼反擊的辦法了嗎?」
陸抗抿了抿嘴,他說道:「除非是魏國內部出現了什麼動盪,陛下也勿要擔心,我們的戰船強於敵人,況且沿岸也都是有利的地形,若是能集中優勢兵力,敵人短期內也不敢來侵犯。」
「另外,廟堂內的兩位公,請恕臣直言,如今根本就不是什麼可以開墾增加糧產的時候。」
「軍心動盪,百姓不安,倘若強行效仿連魏國都在更改的政策,非但不能增強國力,反而會引起更大的動亂。」
孫休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你且先回去吧,朕自有考量。」
陸抗也不覺得沮喪,起身再拜,隨即很是瀟灑的離開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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