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聞,今有皇帝謀反!」
「石君認為應當如何?!」
徐州下邳城內,胡遵躺在胡榻上,問出了一句相當炸裂的話。
奮武將軍石苞驚愕的看着面前的胡遵,頓時一個哆嗦。
青州和徐州,如今有兩位將軍,征東將軍胡遵,以及奮武將軍石苞。
胡遵的權限當然更高,作為四征將軍,無論是在官爵,名望,資歷,戰功等各個方面,他都可以碾壓石苞,甚至連出身都是如此。
胡遵可是出身大族,他總督青徐戰區。
而石苞只是都督青州一地,名義上還是要受到胡遵的管轄。
石苞出身很低,可能連寒門都算不上,但是他長得很俊美,當時的人都說:石仲容,姣無雙。
當初,他在洛陽賣鐵,被司馬懿所發現,提拔他做了尚書台的官,實際上,真正欣賞石苞的人不是司馬懿,而是司馬師。
司馬懿曾說:石苞好色薄行,不堪重用。
但是司馬師卻認為這個人很有才能,可以為自己所用,後來司馬師也曾告誡司馬昭,此人可以用,但是要略微敲打,這讓司馬昭一直都覺得兄長不喜歡石苞。
後來司馬昭領着胡遵諸葛誕等將軍,去跟諸葛恪對戰,一戰送掉了大軍,唯獨石苞保留了實力,讓司馬昭留住了一些顏面。
這讓司馬昭非常的開心,覺得他的才能超過了胡遵和諸葛誕,還給與他假節,好讓他不受胡遵的太多限制。
歷史上,此人的表現也算是不錯的,到司馬安世的時代,有人說他跟吳國密謀要造反,有占卜的人也說吳國有人謀反,還傳出各種帶着石字的童謠。
他派人去查,恰好吳國有異常的調兵,石苞正在儲備糧草,司馬炎大驚失色,派人召他的兒子來自己這裏,結果他兒子還不去,司馬炎當即認定了此人要謀反。
石苞發現大軍要對付自己的時候,趕忙前往請罪,司馬炎這才沒有繼續對付他。
後來,司馬安世覺得自己做的可能有點不厚道,又封他為司徒,作為補償。
石苞一生都沒有什麼污點,不曾做出什麼壞事,算得上恪盡職守,他唯一的黑點,應該就是生了一個兒子。
他兒子叫石崇,沒錯,原先提到的那個劫殺商賈,喝不完酒砍美人頭,在廁所里大興土木,讓家奴穿着豪華的衣裳去見皇帝的,諸多惡行數不清的那位主角,就是他的兒子。
而在此刻,石苞的名聲還沒有被兒子帶到糞坑裏去,他還是個懷有志向的,努力朝着三公的方向出擊的能臣。
他已經不年輕了,但是風采依舊,看起來很是很俊美,成熟的俊美。
他驚愕的看着面前的胡遵,腦海里一片空白。
胡遵打量着他,再次問道:「難道你就沒有接到什麼詔令嗎?!」
胡遵和諸葛誕都不喜歡石苞,這當然是因為司馬昭用石苞來踩他們。
石苞對此也很清楚,此刻無奈的回答道:「將軍,末將以為,將說此話的人拉出來斬首。」
「天下怎麼會有謀反的皇帝呢?」
「駭人聽聞!」
胡遵哦了一聲,又說道:「屋內只有你我兩人,並無他人,那就說說你聽到的事情吧。」
石苞趕忙說道:「我聽聞,當今陛下雄才偉略,繼承了明皇帝的衣缽,繼承了大將軍的志向,要治理天下,肅清奸賊。」
胡遵冷笑了起來,「那你覺得誰是奸賊呢?」
石苞此刻有些流汗了。
雖然兩人各自總督一州,但是軍事層面上完全就不是一回事,石苞根本無力反抗胡遵,打不過,而且還存在上下級的關係,要是跟胡遵有了衝突,石苞的士卒都未必會聽他的。
這也是他為什麼會獨自前來拜見對方的原因。
「末將認為,高柔,司馬孚等人,就是廟堂的奸賊。」
胡遵的臉色好了一些,他皺起了眉頭,神色不悅。
「諸葛誕居然去了洛陽,聽聞是要拜為太尉,毌丘儉早就跟了皇帝,河北的大事居然交給了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我堂堂征東將軍,到現在都不曾接到任何詔令,難道我也是奸賊嗎?!」
胡遵如今是真的很生氣,他覺得自己被羞辱了。
若不是最近身體不太好,偶感風寒,他非要帶着軍隊操練一番,讓皇帝看到這裏還有一個大將軍!
你連諸葛誕都去拉攏,怎麼就看不到這裏還有個人呢?
石苞沒有開口,胡遵出身邊塞,為人粗狂,帶着很濃郁的戰將風格,所謂的戰將風格,就是魯莽粗暴。
他跟文欽差不多的性格。
他從一開始就是跟隨司馬懿的戰將,在司馬懿的指揮下,打出了很多漂亮的仗,可本身統帥大軍的次數卻很有限。
此刻的他,因為自己的戰功頗有些傲視群雄的意思,又以戰將的思維來思考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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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苞對皇帝是很服氣的。
在得知皇帝大獲全勝之後,石苞就決定跟隨這位賢明的皇帝了,他是個比較隨和的人,司馬昭都低頭了,自己這個當人臣的,還有什麼不服氣?
他這麼一個奮武將軍,連四鎮都不如,就別想着做什麼大事了。
聽到胡遵的言語,石苞猛地意識到,這似乎是自己立功的好機會啊。
他正愁着沒辦法靠近皇帝呢!
石苞當即說道:「將軍,我倒是覺得,陛下對您極為看重。」
「哦?看重??」
石苞認真的說道:「河北的將軍們,已經被陛下所罷免,諸葛誕也被召回廟堂,西邊的同樣被取代,唯獨這東邊,陛下沒有任何的作為,這難道不是陛下對您的信任嗎?」
「自從大將軍病逝之後,陛下至今都沒有進行任命末將認為,陛下很可能是要召您為大將軍!」
「你說什麼?!」
胡遵猛地坐了起來,他的臉色有些驚詫,隨即說道:「伱可勿要在這裏胡言亂語,你有什麼憑證呢?!」
石苞笑着說道:「將軍,大將軍是用來統帥天下軍隊的,必定是要最有戰功的那個人,而論戰功,如今的大魏,誰的功勞能比得上您呢?」
「將軍手握重兵,都督青徐,陛下卻沒有派人來宣讀詔令,只是讓您安心在此。」
「這能看到陛下對您的信任,陛下對您想來是有別的安排,除了大將軍,還能是什麼呢?」
石苞這麼一說,這胡遵可就有些激動了。
可他還是搖着頭,「不太可能。」
「將軍,末將願意代替您前往廟堂,拜見皇帝,詢問要事」
胡遵眯起了雙眼,「你就這麼急着離開青州嗎?」
「那將軍也可以委派他人詢問啊,新聖登基,本就該派人去拜見的,您如今身體有恙,讓別人代替您去拜見陛下,也沒有人敢說什麼。」
胡遵勉強認可了石苞的提議,「這樣吧,我派個人,跟着你一同前往洛陽,拜見皇帝。」
「我身體有恙,未能前往拜見,讓皇帝勿要在意我的無禮。」
「末將領命!」
石苞很是開心的離開了此處。
在他離開後,胡遵就將兒子胡奮叫了過來,胡奮這些時日裏四處亂跑,也算是很辛苦了。
胡遵冷笑着說道:「石苞這廝,是將我當作了他往上爬的台階,這是準備利用我來立功呢!」
「難怪當初宣文公會說此人不堪重用。」
「果然如他所料!」
聽到父親的話,胡奮也贊同的點着頭。
自家父親雖然莽撞粗魯,但是並非愚蠢,愚蠢的人做不了四征將軍,更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帶着整個宗族起飛。
可很多人卻因為父親這粗暴的形象,就輕視了他的謀略。
「父親,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呢?」
「還能怎麼辦,你說,皇帝為什麼敢如此輕視我,都不派人來安撫我?」
胡奮沉思了片刻,「想來是有必勝的把握。」
「你說的很對啊,看皇帝先前的行為,他絕對不是一個張狂無禮的人,可他對我如此輕視,顯然,他是有依仗的。」
「這四征四鎮,大概都歸順了他,我們的身邊,或許都已經是他的人了,所以他才敢如此有恃無恐。」
胡遵只能是往這個方向去想了,他當然想不到真正的原因曹髦知道他只有不到一年的壽命了。
「你代替我去見皇帝吧,給皇帝表達你的忠心,給他說,我願意安心輔佐陛下,完成大業。」
胡遵認真的說道:「他應當也不會想要真的逼反我,他只是在給我壓力,想讓我低頭你先前往,低頭歸順,我繼續在這裏,以觀後事。」
父子倆隨即就開始跟皇帝鬥智鬥勇,他們猜測身邊的哪些人在私下裏已經歸順了皇帝,又密謀該如何反制陛下的計謀。
就在這個時候,有快馬趕到了青州。
使者帶來了洛陽的消息,皇帝派遣侍中前往整頓吏治,要求四征四鎮全力配合。
胡遵很是自信的將詔令遞給了兒子來看。
「果然,我們沒有猜錯!你看,這就是皇帝用來試探我們的!他想看我們是否會遵從他的詔令呢!」
「這位陛下,當真是多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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