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領事館的人都知道,星期一上午10點是集中處理領事館例行事務的關鍵時刻。
屆時,各處的頭頭或他們的副手,以及與各處都有聯繫的特殊人物,以及那個舉止古怪的商務署代表,一共十來人聚集在領事館頂層這間窄小的房間裏。
環顧四周;滿室燈火襯着窗外陰沉的天空,仿佛要將黯淡的天色阻隔在窗外。
領事安文凱坐中央的那張椅子上,他個頭不高,臉總是帶着一副外交官特有的微笑,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傢伙就是一個笑面虎。
傳說幾年前有一群拿綠身份證的傢伙,到領事館抗議南洋對棉蘭老的支持,這傢伙就是笑容滿面的接待的。
但是在那些人離開領事館之後,很快就消失在了公海上。
至於去了哪裏?
這就需要問上帝了,哦,對,他們並不信這個。
當然這只是謠言罷了。具體是真是假沒有人知道。
「今兒又是星期一。」
他笑着說道。
「但是這個星期一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那雙緊靠在一起的眼睛,朝着那位商務署的傢伙投去了窺探的一瞥。
「我覺得最要緊的是,這一次棉蘭老司法委員與警察部之間的問題,而且自治委員會已經站在了警察部的那一邊,所以就目前來說,我們有必要直接插手。」
負責僑務的一秘錢禮捷說道。
「但是我們必須要考慮到一個問題,這件事是政客之間因為權力鬥爭所引起的偶發事件,還是說,這是處心積慮的,為人所利用的,把矛頭指向警察部的有意為之。」
司法部的代表的朱長東靠坐在一張米色真皮扶手椅里,他緊鎖起眉頭,說道。
「我和徐相鵬接觸過,那傢伙是個典型的政客,他非常渴望擁有權力,我覺得這應該是政客之間的爭鬥。」
「這麼說,未來也太單純了,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什麼單純的事情。」有人在一旁說道。
不等朱長東回答,安文凱就把目光投向那位一言不發的商務署代表。「馬專員,開始吧?」
按照外交部的規定會議不得超過30分鐘,所以每個人的時間都非常寶貴,聽到大使的話,馬遠更直接了當的說道。
「根據我們的調查發現,一年前,在徐相鵬去馬尼拉期間,曾經與馬尼拉的多名官員有過極其親密的往來,我們有理由相信他和馬尼拉之間有着很親密的關係,這次事件雖然可能是個偶發事件,但是我們必須要加以警惕」
所謂的「商務署」實際上就是「秘密情報局」,而商務專員其實就是情報人員。不過只是加以偽裝罷了,這也是很多人覺得他舉止古怪的原因。
畢竟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
「再次提醒諸位,我們需要保持對棉蘭老的高度注意,這裏和泗水一樣,都是南洋的核心利益圈,我們或許不能直接插手,但是必須要保證我們對這裏的絕對影響力。」
隨後,馬遠就沉默了下來。客戶接下來應該怎麼做都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了。
微微點頭,安文凱說道,
「我們將照例表示對委員會的支持。請做好記錄」
「我奉命通知各位,」
安文凱說道,
「凡是所有領事館人員,最近不得與徐相鵬有任何官方或者私下的接觸,我們的態度非常明確——支持趙成剛、張會澤他們,對於一切有違保衛唐人利益的行為,要持堅決反對態度!」
馬遠則在一旁說道。
「我們需要提醒一下他們。」
「提醒他們什麼?」
「提前部署安全防務,畢竟,有了馬尼拉的支持,那些反唐激進分子很可能在未來的幾天內鬧事。」
馬遠告誡與會者們,有些事情必須要提前做好準備。
「有準確的情報嗎?」
「這是直覺!也是基本的判斷,那些傢伙,絕對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在馬尼拉釋放了錯誤信號的情況下!」
「這是我們的機會!」
昏暗的油燈下,男人看着周圍人說道。
「五年前,那些該死的外來人,在美國佬和南洋佬的支持下,殺死我們的人,不知道多少大督被他們送上所謂的法庭,數以萬計的人被作為「菲奸」給清算珍珠作證,我們從來都沒承認過自己是菲律賓人!」
男人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語氣中儘是憤慨,在他看來被稱為「菲奸」無疑是恥辱的,相比於成為菲律賓人,他們更希望通過與日本人的合作,獲得獨立.
「沒錯,他們不僅扣了一個不屬於我們的罪名,還搶走我們的田地,奪走我們的財產,甚至就連大督們的妻子和女兒,都被他們嫁給種植園裏老弱的唐人」
什麼是勝利者的果實?
那就是勝利者的果實,那些與日本人合作的上層人士,無一例外的都遭到了清洗——財產被沒收,房屋以及土地,與其它地方不同的是,除了極少數人之外,在棉蘭老大多數普通人都依附於大督等上層人士,世代為他們耕種土地,在菲奸清算之後,土地被官方沒收,然後又低價拍賣給了唐人,而他們為了生活也只能當唐人的佃農。
在過去的幾年之中,作為勝利者的唐人享用着這裏的一切,大督們的土地是他們的,妻女也是他們的。
而他們呢?
卻一無所有的,只能寄人籬下,只能作為唐人的僱工。
「在過去的日子夜夜裏,我一直在祈禱着,現在我的祈禱成功了,他們」
環視着周圍的青年,男人說道。
「他們終於為他們的惡行付出代價了,現在,馬尼拉已經站在了我們這一邊,雖然他們都是異端,可是馬尼拉同樣也厭惡他們,我們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讓馬尼拉插手這裏,讓他們先互相殘殺,等到他們互相殘殺時,我們的機會也就來了!」
「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呢?」
周圍的年青人有些激動的說道。
「他們的手裏有槍,有大炮,我們什麼都沒有。」
「是啊,我們甚至都沒有彎刀。」
「該死的唐人,他們當年說,只要家裏藏有武器,就是日軍的輔助隊,就要被逮捕!」
「他們真的抓了很多人,現在那些人還是下落不明!」
「是啊,還有我的爸爸,爸爸到底去哪了?」
一句話道破了所有的一切——戰爭期間,為了清除可能的抵抗,在美軍的縱容和婆羅洲警備隊的指導下,在這裏發生了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不僅有上萬上層中層人士被逮捕,在他們被審判的同時,還有一些人被作為日軍輔助隊,被抓了起來,然後那些人就下落不明了。他們既不是俘虜,也不是罪犯,反正就此消失了。
去哪了?
沒有人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從那之後,在很多人的心裏都留下了陰影。不僅僅只是陰影,還有武器他們現在頂多只有一些菜刀罷了,甚至直到現在都沒有人敢保留武器。
「我們什麼都沒有,可是馬尼拉的手裏有飛機,有槍,有大炮,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我們需要的是馬尼拉的插手!」
男人看着周圍的青年,說道。
「現在,我們所需要的就是給馬尼拉一個插手的理由!」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