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名之後,齊尚歧可是收了不少徒弟,在這方面,麗津周邊中醫界對他頗有些微辭。
廣種薄收、良莠不齊、自壯聲勢、拉大旗扯虎皮……說什麼的都有。
齊尚歧這人向來只求實惠,同行業界的品評他偶爾也聽聽,事後卻並不放在心上,他只認一條:人生在世,無非「實惠」二字!
齊尚歧收徒只認學歷,貨真價實的學歷,至於弟子是否具備學習中醫的良好資質,家世背景如此,他向來都忽略不計。
如此一來,他身邊的弟子門生清一色高學歷人才,到目前為止,齊尚歧門下弟子最低學歷底線一直控制在碩士一級,本科以下,甭管你多麼有天賦、才華,求學意志多麼堅定不移,齊尚歧向來不作參考,這在麗津周邊中醫界也算是獨樹一幟了,聶易雄等人對此嗤之以鼻他也蠻不在乎。
其實,齊尚歧帳算得比誰都精,他一直在悄悄營造「人勢」,並且從中獲利極大,每當有誰當面善意地勸誡收徒應該嚴格一些,他嘴上不說什麼,私底下暗自嘲笑人家一個個的全是傻冒,屁都不懂。
今天突然撞上邊沐這種資質的年輕大夫,齊尚歧突然改主意了。
傳統中醫藥技術向來講究「中醫六技」,治療朱頂頂過程中,邊沐有意無意地至少展露了兩頂絕技,齊尚歧收了幾十年徒弟,迄今為止,醫術最高、名氣最盛的弟子起碼在這兩方面怕是連邊沐的背影都還摸不着呢。
震驚之餘,齊尚歧猛然意識到自己作為一代名醫,大半輩子不能只圖個「實惠」,該揚名也得揚名,將來老得不能動了,身邊也得有個能替自己撐門面的「硬手」徒弟才行。
毫無疑問,眼下邊沐就是最佳人選。
人生在世,欲取之,必先予之,邊沐要麼有深厚的特殊背景,要麼真是個學醫的奇才,試探也罷,真心收徒也算,好歹得先給他點甜頭嘗嘗,看看這小子到底啥反應。
於是乎,齊尚歧真心實意提出將邊沐從小縣城調到省人民醫院中醫科任職。
那可是省內含金量最高的三甲醫院,同時,那裏的中醫科也是全省所有公立醫院的頂級科室,如果不是聶易雄等人在街面上壓着,齊尚歧打理下的中醫科甚至都敢自稱全省第一。
他深信,自己開出的這個條件對邊沐應該很有誘惑力。
不過,人心深似海,萬一邊沐另有特殊背景,依照常理的話,齊尚歧認為他會淡然婉拒的。
「這……齊老!從我們醫院直接調到您那兒那可跨了三四個等級呢!咱先不說貴院願意不願意接納我這個無名小輩,基礎學歷、工作資歷這兩條硬槓槓我就過不去呢!我早就聽說了,您門下的學生最低學歷也是國內一等一的名校碩士才行,您老太抬舉我了,晚輩敬謝不敏!」說着話,邊沐趕緊起身給齊尚歧斟了個滿杯,恭恭敬敬禮敬了一杯。
察言觀色間,齊尚歧覺着自己看準了,以邊沐的年紀,就算他再有城府再能裝,眼神里那種欣喜、誠惶誠恐的勁兒應該是裝不出來的。
想明白這一節,齊尚歧心裏踏實多了。
「呵呵……有些事不便明說,只要你這邊點點頭,其它事交給小謝輕輕鬆鬆就給你辦妥了。」
「這……是嗎?那晚輩冒昧地問一下啊!我見過他們填寫相關表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以我現在的學歷、工作經歷、業務成績……就算那些表格發給我,我怕是連一半都填不滿呢!我丟人倒是小事,到時候再辱沒了您老的聲譽,那我可擔待不起。」
「呵呵……到底還是年輕啊!難道沒聽說『破格』二字嗎?大部分凡夫俗子,你問問他們,這輩子見過破格提升那種級別的表格嗎?」說到這兒,齊尚歧臉上流露出幾分洋洋自得的神色。
邊沐再書生氣他也能聽出幾分話外音,表面上看,齊尚歧只是一個退休被原單位反聘的老專家、老名醫,其實,時至今日,他一直兼任着許多社會性職務,那些職務至少有一半可都是實職,而且都是些邊沐不明就裏的實職。
如果齊尚歧出面真心實意為邊沐爭取破格調動的名額,他或許還真能辦到。
「那……我能行嗎?不會讓您老為難吧?」
「以你現有的醫術,早就超過破格提升的基準線了,我就當你同意啦!」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別太為難就好。」
「小事一樁,不值一提的,回頭我讓小謝聯繫你,待會兒散席的時候,你們互加一下聯繫方式,這事就這麼說定了啊!」齊尚歧笑着說道。
「謝齊老提攜,晚輩敬您一杯!」
「以後就是自己人了,別這麼客氣,坐!快坐下!」
此事一經談妥,二人的關係自然就近了幾層,說起話來也就近乎多了。
「邊沐!這兒也沒外人,我有一事不明,不知你那邊方便說說不?」
「齊老請講,晚輩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實話,這麼多年了,我教過的學生不敢說桃李滿天下,要是真數起來,那還真不是個小數目,不過,他們當中沒幾個能跟你相提並論的,不知你師從哪一學派啊?」齊尚歧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學派?您老太抬舉我了,我哪來的門派啊!要是非要套個概念的話,我最多算是經院派的里雜派吧?」
「經院派?意思是你在大學裏正經八百拜過老師啦?那伱至少應該是個碩士出身啊?我印象里你好象只是個本科生吧?」
「我是普通本科畢業,經院派這個詞可能太雅了,咱這麼說吧,我算是學院派里的雜派吧!」邊沐笑着解釋道。
「哈哈哈……明白了,大學本科畢業,課餘、業餘時間喜歡琢磨業務,雜書讀了不少,算是自學成才,是這意思吧?」
「是的,讓您老見笑了!」
「哪裏,哪裏!自學都能達到這水準,這要是正經八百拜個師傅,那將來還了得啊!對了,我還有一事不明,你說的那什麼『金針過海』……是已經用過了?還是下個療程的事?我是溫病派出身,對這方面不是很了解。」齊尚歧裝作不經意地淡淡地說出自己最真實的意圖。
邊沐可沒想那麼多,很自然地回復道:「那得等到第三個療程了,我那最多也就是照貓畫虎,到時候是否見效,我其實心裏也沒什麼底。」
一聽這話,齊尚歧心裏頓時變得踏實多了,調邊沐進城的心思一下子可就淡到近乎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