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楊家小廝牽來青驢,王恆與小才道了別,緩緩向西沿着街衢前行往程宅去。
夕陽西下,青石板道上鋪出一道金光。
王才打開話匣子,談笑道:「七兄,咱們算是走上金光大道了。」
王恆會意一笑,小才永遠都這般樂觀:「那姓薛的,只道是哪家公子哥兒,竟是個江湖人。」
小才搖搖頭,不解道:「奇的是,小丫鬟叫薛公子身邊的姑娘三小姐,按文重光的說法,這姑娘該是小翠寶。」
王恆道:「小翠寶和葉三姑娘必定有甚麼聯繫。」
拐過巷子盡頭,已經到了程秀才宅前。
程秀才搬了把椅子靠着木樨樹,就坐在天井裏,看見王氏兄弟回來,趕忙請他們進門。
他急着去城門那裏車馬行還青驢,朝屋裏喊了聲:「費姑娘,七公子和小才回來了。」
見程秀才這樣守禮,小才不由對他多一分好感。
費悅兒的腿傷好了很多,一瘸一拐能下地走路了,天井裏擺了飯桌,眾人坐定吃了幾塊糕點,程秀才施施然已經家來。
程秀才進門先飲了一盞茶,眉飛色舞道:「今兒下午,我尋了幾個少年時夥伴,問出來好些沈家的事情。」
原來沈宅新近確有人出入,沈家九爺沈君征月初回了鄉,他年少時是四鄉稱讚的神童,年輕輕輕就不負眾望考取了進士,不料之後數十年竟像消失了一般,家鄉父老只當他已經不在人世了,等再獲得沈君征的消息,他已經在鎮遠大將軍的幕中,但此番回鄉卻是以兵部官員的身份公幹,行蹤不定,帶着幾分神秘。
跟隨着沈九爺沈君征的,是一位親隨叫小容,據說二十來歲,是個健壯的青年,外貌身材都與昨日轎子前騎馬帶路的人相符。
由此,程秀才推斷出前些日子在蘇州府城拿住他的兩人,即是沈宅的九爺沈君征和他的親隨小容。
王恆腦海中轉過千百遍,不動聲色問道:「程兄被沈君征挑中,想來,還有別的原因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問清楚緣由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小才知他意圖,也笑問道:「程兄輕功這麼高明,跟輕功無雙的江湖門派掃葉山房有沒有關係?」
程秀才眉目舒朗,笑道:「說來慚愧,我自幼只在舉業上下功夫,江湖門派了解得不多,掃葉山房還不曾聽說過。先時在盤門外與三位初識多有不便,只略說了說,其中自然還有關節,一枝梅懶龍壯年時闖出好大名頭,卻得以善終,皆因他歸隱得早,我外公不拘一格最愛人才,懶龍中年之後就追隨我外公,誰能想到太平鎮荻溪閣的看園人竟是逸俠一枝梅呢?他閒來無事教了我幾招,因並沒有正式拜師,平時也從不以師徒相稱,知道的人寥寥,但我荻溪閣的僕役或有幾人知道,倘若有心人探訪,也許有蛛絲馬跡被人尋到。」
小才也道:「你在明,他在暗,程兄被他挾持不足為奇。」
解了心中疑竇,王恆便將今日去平望驛的所見所聞說與程秀才和費悅兒聽,除了同樣佐證沈君征是最近一系列事件的主導者,其實並無其他收穫,且這沈君征去向不明,多半跟着轎中人進京了。
王恆忽然想到朝北幫的薛四當家,便問程秀才:「程兄,你是姑蘇地面上的人,可曾聽說過朝北幫?他幫中有個四當家姓薛,不知是甚麼樣人物?這薛四當家的應該是掃葉山房的人。」
程秀才郝然道:「先前我只在書齋中用功,江湖人物幾乎不認識,朝北幫有所耳聞,聽說是個有官府背景的幫派,開地下錢莊為業,聲名也還好,朝北幫的堂口似乎是在蘇州城南朝北土地廟,至于姓薛的四當家,我沒接觸過,」
王恆思忖片刻道:「薛四當家的,年輕輕的就坐第四把交椅,想來是個厲害人物,或者大有來頭,總之不會是個無名之輩。」
程秀才喃喃道:「掃葉山房,踏雪山莊,他們之間似乎存在着甚麼聯繫?薛四當家的是掃葉山房的人,那麼,是不是可以反推沈君征是踏雪山莊的人?」
眾人一籌莫展,想不明白。
小才補充道:「朝北土地廟,我曾經進去瞧了瞧,他撈偏門的養着打手,打聽點事情不太容易,咱們若是去問薛四當家打聽葉三姑娘的下落,估計得被打一頓轟出來,況且,這薛四當家的似乎也在找葉三姑娘。」
費悅兒嘆道:「這葉三姑娘,可真不讓人省心,要不咱們也別找她了,月亭哥家底厚,重新再聘個好姑娘,就月亭哥這個條件,家資富饒,父母雙亡,要說給我舅媽家幾個表姐妹,從此我就在舅家橫着走了。」
「可別,凡是有錢的單身漢,都需要一位賢淑的娘子,咱們王家還有好幾個品格賢良知書達禮,只是有點窮的好姑娘呢。」小才急忙說道。
費悅兒瞪小才一個白眼,凝神不知想甚麼,眼珠骨碌碌轉。
王恆苦笑道:「也只能這樣,明兒咱們先把悅兒姑娘送回太平鎮。」
小才道:「程兄,我是《金彈緣》的書迷,想拜見令堂請個安。」
程秀才大笑:「沒有問題沒有問題,我娘不是那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婦人,也不是那些不慕名利的學問家,年年都有書友來拜會她,她很享受被人追捧的過程,像小才這樣的少年作者來訪,我娘必定買好了松子糖椒麻糕與你們切磋切磋。」
眾人聽他說得風趣,皆會心微笑,大傢伙努力加餐飯,四個人幹掉了一桶飯,菜是程秀才炒的,比小才的廚藝毫不遜色,令人驚喜。
入夜微涼,程秀才去相熟的船家說好明日包船去蘇州府城,其餘人勞乏了一日,早早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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