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平野一招得手,正要發力將這小子遠遠扔出,摔他個七葷八素,突地手指上一彈,一股大力湧來,猝不及防之下,竟讓蕭平安逃了出去。心中又驚又怒,手腕一伸又已扣住蕭平安手腕,這一下卻是未中穴道,略一猶豫,已見褚博懷站了起來。車平野隨即放手,哼了一聲,回去坐下。這一下兔起鶻落,眾人只道他是看褚博懷出面才放過了蕭平安,車平野自己卻是清楚,心道,這小子什麼來路,竟能從我「麒麟鎖」手下逃脫?忍不住又看了蕭平安兩眼。
蕭平安自己也是嚇了一跳,只覺這車平野的功夫高強,只怕跟他師傅蕭登樓也差不多,若真是全力出手,自己定然不是對手。見褚博懷示意自己退下,也不敢再說,乖乖站到褚博懷身後。
褚博懷見車平野竟對小輩出手,心中也是不喜,道:「這孩子是有些不懂規矩,不過話說的倒是不錯。甄掌門既有意兩家捐棄前嫌,重歸於好,又去奪人家寶劍,難免有些說不過去。」
甄意融道:「褚掌門此話差矣,寶劍有德者居之。青城、峨眉本是一派,原先更是就叫七劍門,門中這七把寶劍向來是有能者居之。當年這七劍歸屬,也都是比武所得,便是如今在我青城派,這劍也是比武贏取。這也合得江湖規矩,又有何不妥。」
褚博懷搖頭不語,甄意融雖是強詞奪理,但一口咬定兩派本是一家,有鐵券為證,他和唐無意都是外人,反不好說。
慧真師太怒道:「如此說來,我們也能搶你的寶劍了?」
甄意融微微一笑,道:「諸位若有此手段,有何不可。」
慧然師太道:「好,那甄掌門你想怎樣?」
甄意融道:「鐵券上寫的明白,『若有異議,持七劍多者可執牛耳。』既然諸位不肯並派,咱們只有按照江湖上的規矩,以武論道。我派現有四劍,貴派也有三把,咱們各出七人,比武論高低。若是貴派勝了,我們拍拍屁股就走。若是我派僥倖萬一勝了,咱們就坐下來好好商量商量,定個時日,昭告武林,兩派歸源。」
慧然師太神色冷峻,甄意融會如此說,自也不出她所料。這些年青城派勢頭兇猛,門下弟子,不管是人數還是武功,都遠勝峨眉。甄意融提議七人比斗,勝四局便可,眼下峨眉「慧」字輩自然不止大殿這五人,但其餘同輩的武功卻是差了一截。除了自己和慧英、慧真兩位,就要數慧靜師太武功最高,可眼下慧靜師太已被擒去,想必青城不會輕易放人,如此一來還要另找二人充數。適才與甄意融對了一招,只怕自己也不是他對手,不管怎麼看,峨眉派都是穩輸的局面。但自己若是不肯,甄意融定會用強,有鐵券在,這也是一門一宗內事,就算褚博懷和唐無意有意相助,也是師出無名,更何況這兩人是否願意與青城破臉還要兩說。若是真的不管鐵券所言,與青城死斗,不惜玉石俱焚,峨眉派必然死傷慘烈,自己這滅宗之罪如何背負的起。思前想後,渾沒個主張。
甄意融見她神色變化,顯是內心權衡利害,莫衷一是。如此猶豫,倒正合他心意,也不去催。青城武功與峨眉武功頗多相似之處,他初為弟子便有所察覺,等到當了掌門,才知自己所料果然不錯,原來兩派竟是一脈同源。眼下他突然意外得了鐵券,想到峨眉武功的眾多妙處,如何忍得住不起並派之念。就算不圖武功,能將峨眉併入青城,那青城實力之強,就算少林、崑崙也要禮讓三分,他身份地位自也大大不同。眼見一切都如自己所料,心中不由陣陣歡喜,慧然師太眼下已是走投無路,能不動刀兵,不傷和氣,拿下峨眉那是最好。等了片刻,又道:「慧然掌門,你我都是明白人,青城、峨眉若能合二為一,有百利而無一害。我兩派武功系出同源,這麼多年,各有增益,若再能合作推衍,必能再進一步。這是我派的『青出劍法』,只要慧靜掌門答應,我立刻將此書留在山上。」說着從懷中掏出一本書,放在面前几上。
褚博懷心道:「這甄意融好生狡猾,這些好處他反不先說,先將峨眉派逼到走投無路,突然又拋出好果子來,如此動搖人心,想必是事半功倍,效果更佳。」
果然峨眉幾人除了慧然師太,盡皆看去,見那書厚厚一本,紙頁泛黃,藍底封皮上「青出劍訣」四個大字。慧真師太忍不住道:「我聽說我派『天秀』劍法與貴派『青出』劍法有數招相通,既可一人使雙劍,也可兩人合擊,不知是否真的如此?」
甄意融道:「我亦有此感,想是不假。我等都是修道之人,若是兩派合一,自然親如一家。貴派諸位都是女子,天生的聰明心細,這派中的事物全交與諸位打理。將來若有有難,不管仇怨紛爭,自然是我派男子擋在前面。甄某隻願完成祖師遺願,還望諸位峨眉同道成全。」他不說慧然師太,那是把在座幾人都算了進來,只要有一人願意,他便成功了一半。
慧真師太看向慧然師太,道:「掌門……」
慧然師太打斷她話頭,道:「咄!何來貪念!本門劍法十二、拳法掌法十七,你已盡數登峰造極了麼!自己武功尚且練不完,何以還要貪圖外人功夫!」轉臉對甄意融,正色道:「峨眉雖都是女流,也不願附屬他人,今日欺我峨眉者,便是你青城,還說甚麼將來有難!」這一番話義正言辭,凌厲生威。
慧真師太雙手抱拳,恭聲道:「謝掌門指點。」
唐無意突然插話道:「我讀書不多,敢問一句,『若有異議,持七劍多者可執牛耳。』這『執牛耳』究竟是何意?」
峨眉派慧定師太和慧閒師太一直未曾言語,此時慧定師太眼睛一亮,立刻道:「《左傳》曰『諸侯盟,誰執牛耳?』,執牛耳乃是得盟主之位,在上為尊。既然鐵券上書,得劍多者當執牛耳,我等敬貴派為尊便是。」
唐無意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那不是說並派了。青城派人多勢眾,你們敬一下也是應該的。」
青城派廣元子急道:「非也非也,鐵券所書,乃是以持劍多者意思行事,可不是說什麼會盟,就你我兩派,又不是諸侯林立。」
慧定師太道:「那為什麼不寫『持七劍多者可定?』或是『持七劍多者可決?』,祖師立書豈會模稜兩可,定不是你說的意思。」
車平野道:「就算『執牛耳』是盟主之意,那盟主也可下令並派,也沒什麼不妥。」
慧定師太道:「你們一會是,一會不是,究竟誰說的算?」
車平野忙道:「我們是一個意思。」
慧閒師太也插口道:「春秋諸侯會盟,這盟主可以相約討伐別國,更要保護他國。我可沒聽說哪個盟主去吞併他國的。」
廣雲子道:「此盟非彼盟,廣玄子師兄不過是打個比方,豈可咬文嚼字。」
慧英師太道:「咬文嚼字?難道不是貴派甄掌門一直拿着這鐵券說事麼?」
當下青城派和峨眉派眾人吵成一團,青城派雖然人數多了二個,吵起架來卻遠不是幾人女人對手。
慧然師太也不出聲,只是心中更是焦慮,即便能在口舌上與青城派糾纏,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她心中瞧的清楚,甄意融嘴上說的好聽,兩派合一,就算開始峨眉能分點好處,長久必是被青城蠶食,淪為附庸。自己是存了寧折不屈的決心,但峨眉派上上下下數百人,又豈能真的玉石俱焚。正心煩意亂,褚博懷起身道:「慧然掌門,可借一步說話?」
慧然師太道:「好,褚掌門,這邊請。」也不與甄意融招呼,自顧走到殿後。
褚博懷帶着蕭平安跟在身後,到了大殿後面,慧然師太道:「褚掌門可有良策。」
褚博懷道:「辦法我是沒有,他拿了鐵券出來,我和唐掌門也不好插手。」
慧然師太大失所望,隨即疑心頓起,心道,莫非這老傢伙見勢不妙,想拔腿就走,這是開口辭行來了。臉色一變,道:「褚掌門有話但請明言。」
褚博懷道:「慧然掌門,看這是什麼?」叫蕭平安取出「開陽劍」來。
慧然師太目瞪口呆,一把搶過,抽劍出鞘,仔細查看。
褚博懷也不着急,等在一旁。
過了好半天,慧然師太顫聲道:「是『開陽劍』!這劍你如何得來?」
褚博懷道:「這劍可真麼?」
慧然師太道:「這劍鞘是後配的,但劍是『開陽劍』不假。我派號稱有七劍,其實只有『天樞』、『天權』『玉衡』『搖光』四把古劍,其餘三把都是仿製。『天樞』劍乃我佩劍,我定然不會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