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麼人?這一身武功是怎麼練的?又怎麼會傷到這個程度?真不記得了?剛才那一掌又快又急,能擊退虹瞳,少說得氣血四重吧」
密林深處,穿着寬大道袍的小個子女子,正喋喋不休的問着。
陳淵用失憶為藉口一一敷衍,目光在女子和她肩膀上那隻小狐狸身上來回遊走。
這隻狐狸只有巴掌大小,一身火紅色的毛髮,毛色光滑,血色獸瞳正盯着陳淵,齜牙咧嘴,一副想要撕咬的模樣。
「虹瞳,老實點吧,吃了那麼大的虧,還沒長記性?」少女拍了拍小狐狸的頭,扭頭對陳淵歉意道:「虹瞳平日很溫和的,也很聽話,沒我的命令不會傷人,今天也不知是怎麼了。」
陳淵道:「興許是受了驚嚇,你不是說這裏有異象嗎?」
「可能吧。」少女點點頭,又拍了拍小狐狸的腦袋低聲訓斥。
陳淵沒有打擾對方,依舊打量着小狐狸。
被人點化後的靈獸?不對,身上並無妖氣,但這股子靈性着實驚人。
因為氣血虧空,他那一掌未盡全力,但暴起出手,就算是築基修士結結實實的挨上,也要受創,可這隻小獸只是被打入土中,並無損傷,依舊活蹦亂跳。
「隨身之獸尚且如此,又有提前驅使神念的法門,此女莫非出身名門?高門大宗底子厚,說不定有屍鬼正修之法,但手段也多,說不定能窺破我的根底,為了保險起見,得先行退避,搞清楚情況再說。」
打定主意先不與此人牽扯,防止暴露,陳淵瞅着機會,就道:「這裏離那處絕地也有段距離了,多謝姑娘援手之恩,在下銘記五內,但心焦過往,得去尋找與自身相關的線索,就先行告辭了,日後再來報答。」
「這怎麼行!」少女搖了搖頭,「這百里鹿首山是西北有數的凶地,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就算一身武功厲害,但碰上鬼魅異類,一樣也有危險,還是隨我回門中吧,我師父很厲害的,說不定能治好你的病症!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找線索,放心,這片林子我很熟的!」
就是不想見你師父才要走!
陳淵搖搖頭,正待再說,忽的心頭一顫,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但等他凝神再查,又找不到了。
「似乎被什麼人盯上了,得儘快離開才行。」
念頭剛落,他耳朵一動,察覺到有人靠近!
「好快的速度!」陳淵心裏計較,旋即游目四望,將周圍環境暗記在心,如果情勢不對,他需要一條離開的路線。這麼想着,他又看向了身前的少女。
自她出現以來,倒一直與己為善,沒什麼暗害之心,多有相助之意,如果情況允許,在不傷及自身的前提下,陳淵也願意伸出援手。
「嗚——」
紅皮小狐狸忽然壓低了身子,朝林中低吼。
「虹瞳,還亂叫喚!」少女只當自家寵物還在反常,但馬上就意識到不對。
呼——
呼嘯聲轉瞬即至,伴隨着的還有一陣強勁的亂風,而後一道兩脅生翅的身影隨風而至,落到了兩人面前。
「化形大妖!?」
看着來者在月光下露出的鳥頭,陳淵差點當場鼓動死氣,狂奔離去!
在他的認知中,能化身人形的妖類,少說得五百年道行,還得是鍊氣化神近乎圓滿,絕不是自己現在這種半吊子煉己築基的法寶人能對付的!
下一息,幾百年修行帶來的底蘊,壓住了本能驚懼,陳淵很清楚,在化形大妖面前,就算第一時間奔逃,也是來不及的。
他這一冷靜下來,很快發現了怪異之處——鳥人落地後表現出的身姿、步伐雖比身邊少女更有章法,但同樣不夠圓滿,未達築基之相。
太奇怪了。
他心中疑惑,隨即想到,身邊的少女煉體不成,偏能施展神念,也是有悖常理。
「莫非」
陳淵的思路被一陣尖銳的聲音打斷——
「俺道是誰,原是你這小娘皮,楊韻清,你不在那破爛道觀里供奉天尊,跑到這作甚?莫非是見得了妖劫,要來除妖?膽子不小哇!」鳥頭人的聲音,像是兩根生鏽鐵釘相互摩擦,格外難聽。
少女楊韻清自鳥人出現,就如臨大敵,此時道:「壽頭領多慮了,我本就是在這一片練功的,見着那等異象,躲還來不及呢,怎麼會主動過來?」肩上,小狐狸對着鳥人呲牙咧嘴。
鳥人將頭一偏,一側的眼睛露出惡狠狠的神色:「既然如此,還不速速退去!」
「走!」楊韻清也不囉嗦,拉着陳淵就要離開。
「站住!」
「不是你讓我走的嗎?」楊韻清架起桃木劍,一臉警惕。
「你能走,但這小子得留下!」鳥頭人一側的眼盯着楊韻清,另一側的眼則鎖定着陳淵,「按規矩,馳道所連的城池,是你們人的地界,但這山脈所屬,卻是俺們的地盤!你和那老頭有鹿首山的度牒,可以住下,但俺可不曾在山林中見過這小子,他無故蹦出,又恰逢妖劫,得跟俺回去,那個詞怎麼說來着,對了,問詢!」
楊韻清就道:「這是我的好友,專程來探望我,因在林中迷路,我來領他回去!」
「你當俺是三歲小兒?深更半夜的,過來探友?他渾身就那麼幾塊布,來做什麼的,這還用問嗎?」鳥人嗤笑一聲,看着陳淵,「識相的,跟俺回去,如若清白,打上奴印,為主上挖礦十年,只要不死,就放你離開!若牽扯了什麼,嘿嘿,管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派胡言!」楊韻清氣得臉紅,卻還是上前兩步,擋住陳淵,「哪有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拘拿他人的!還講不講道理?」
「在鹿首山,俺家主上出口成憲,就是最大的道理!落入此間的凡人,自然任憑俺家主上拿捏!你若不走,就一併留下吧!」鳥人張開長喙,猛然嚎叫,尖銳的聲音爆發開來,竟成淡灰色的泛光音浪,朝陳淵二人籠罩過來!
啪啪啪——
氣浪縱橫之間,殺意昂揚,毫無遮掩!
沿途的石塊、草木被音波一籠,接連碎裂!
「好妖類!只是見面,便動殺心!不是說要抓回去問詢嗎?」陳淵眯起眼睛,眼底閃過寒芒。
「這下麻煩了!」楊韻清一手持劍,一手拿出符籙:「我擋住他,你朝北邊跑!不要回頭,不要停步,一直跑到清靈觀!去找我師父!」
「你認識此妖?」陳淵自二人對話時,就抓住了一點脈絡,「可有勝算?」
「此人是鹿首山山神麾下的先鋒官,人稱壽頭領,別問這許多了,速速離去!疾!」楊韻清說話間,桃木劍刺穿符籙,爆發出一道青色屏障,擋住了音波。
咔嚓!
但轉眼間,就有裂痕在屏障上顯現。
山神麾下竟是這等妖類?
陳淵轉頭看向那鳥人,對方施展天賦之能,氣血激盪之下,妖氣滲出,再無遮掩。
「妖氣濃郁,並無香火制約之相,怎會是受山神統領?而且,他這氣勢最多是煉己中期,若不是藏拙,便說明此世妖類,即使沒有鍊氣化神,也可化形。」
一念至此,陳淵復又問楊韻清道:「你既熟知此妖,可知他比你強幾分?我走了,你怎麼辦?」
「怎的這麼多廢話!」楊韻清口中埋怨,還是老老實實的答道:「我不是他的對手,但他也拿不住我,只待你離去,我自有辦法脫身!」
「好,信你!」
陳淵當即有了決定,心道:「此世的種種古怪,興許每個界域洞天法則不同,比如此界之人,即使不築基,也能施展神念、妖類化形。不過,這也只是猜測,尚無實證,但眼下就是個機會,看我與此妖孰強孰弱!楊韻清的修為我已洞悉,若這鳥人和她相差不多,並非不可戰勝。」
體內鏡光一閃,分散在四肢百骸的死氣漸漸沸騰,朝右臂匯聚,陳淵神情嚴肅,已做好最壞打算,所以這一擊肯定是竭盡全力!
「可惜,氣血虧空,否則死氣混合陰血,氣血圓轉,以煉己築基大圓滿的層次出手,才能準確測算出我與對方的實際差距。」
咔咔咔——
屏障上,已佈滿裂痕。
「桀桀桀,還敢反抗,那說不得,都得抽筋扒皮,清蒸入席!死了,一樣能搜魂問詢!」鳥人步步緊逼。
楊韻清艱難維持,因神念消耗過巨,臉色蒼白,忍不住轉頭道:「還不走?我堅持不住了」
話未落,屏障徹底破碎,聲浪來襲!
與此同時。
十步開外的樹叢,傳出陣陣斷裂聲,瘦削的老道士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來,隨即臉色大變!
「壽頭領!手下留情啊!貧道——」
轟!
突然,隨着一聲爆響,陳淵全身勁力涌動,腳邊的泥土翻湧之間,他的人已經迎着聲浪沖了出去!
呼——
楊韻清甚至沒有反應過來,身上的道袍就被疾風吹得獵獵作響,髮絲飛舞間下意識的轉頭,看到那兇殘的灰色聲浪,居然被陳淵的拳頭打得層層炸裂!
嘩啦!
氣浪一破,似是反噬,周遭空氣內陷,反朝着鳥人涌去!
那鳥人眼裏露出驚駭與疑惑,猛地扇動翅膀想要飛起,卻被散亂的氣浪攪動的失去了平衡,隨即就有勁風撲面,鳥面刺痛!
「不妙!」
他將翅膀擋在身前,但隨即在一連串的斷裂聲中,翅膀彎折,胸口更被一個散發着黑光的拳頭貫穿!
「噗!」
鳥人長喙大開,鮮血噴涌,眼裏也流下血水,掙扎着跌落在地上,充斥着驚恐、駭然的一側眼睛裏,倒映着陳淵的身影。
「你扮扮扮豬吃吃」
「你才是豬,」陳淵長吐一口氣,「差點被你唬住了。」
「胡說!俺是綬帶鳥!」鳥人也不知從哪裏湧出來最後一點力氣,昂着頭叫了一句,腦袋一歪,死了。
汩汩汩
一股股死氣從其體內湧出,匯入陳淵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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