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菁和媚姬兩個人嘀嘀咕咕扯了半夜,第二天日上三杆才起來,兩人剛吃完早餐,正商量着是去陪長公主說閒話培養感情,還是去玩的時候,衛風回來了。
當公孫三娘笑盈盈的往她們面前一站的時候,劉菁和媚姬都有些手足無措,她們從來沒有想過會這麼快就見到這個她們總在嘴裏提及要對付的敵人。大方如劉菁也覺得有些尷尬,她的女兒身在衛府內院已經不是什麼秘密,現在穿的也是漂漂亮亮的女裙,突然和女主人面對面,想起她曾經在那個新房裏廝混過一夜,臉頓時紅了。
「衛公子,公孫……夫人。」她有些結結巴巴的瞪了衛風一眼,心道怎麼也不提前通知一聲,讓本姑娘好有個準備。
衛風嘻嘻的笑着,其實也很鬱悶,他也不想就這樣讓公孫三娘見到劉菁和媚姬,實在是找不到藉口中而已。公孫三娘見劉菁瞪着衛風,媚姬低着頭站在一旁捻衣帶,走上前去一手拉着一個,親親熱熱的說:「兩位姑娘都是我衛家的恩人,金姑娘醫術通神,救了我夫君,媚姑娘手藝高超,救了我衛家的面子,三娘從心底里感激二位,不知二位在府中住得還好嗎?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提出來,只要我衛府能做到的,一定照辦。」
劉菁見公孫三娘落落大方的以衛府女主人自居,心裏頗有些不自在,她想了想,抿嘴笑道:「多謝公孫夫人照看,我這裏有老夫人關照着,一應齊全,多謝夫人關心了。」
公孫三娘臉色不變,笑靨如花:「金姑娘太客氣了,老夫人今天一早就跟我說了,說她年紀大了,精力有些不夠,這府里的事兒,我們這些小輩的以後要多擔待些。金姑娘以後有什麼需要,就直接找我吧,我如果辦得不好呢,你再找老夫人也不遲。」
劉菁吃了一驚,聽這意思長公主已經將家裏的權利轉交給她了?這也太快了吧,雖然自己起得遲了點,但現在不過才是辰時,衛府的大權已經移交了?她看了一眼衛風,衛風低着頭,背着身子好象在看牆角的花,不過從他抽動的肩膀可以看得出來,他在強忍着笑。
笑,有你哭的時候,劉菁暗自咬了咬牙。
「金姑娘,本來不當來打擾二位,不過,承二位幫忙,今天過來一來是表示謝意,二來是有件事要轉告金姑娘。」公孫三娘繼續和聲細語的說:「宮裏的淖公公要見你,明天上午,約在媚姑娘家的酒坊。」
劉菁一聽,立刻變了臉色,自從那天見了淖五以後,她的心裏一直在打鼓,就此放棄、趕快回趙國去的念頭不止一次的浮上腦海,可是她又不捨不得放棄。她治好了天子寵臣衛風,對衛家有大功,長公主也說了,只在她能幫忙的一定幫忙。劉菁知道長公主的能量,要不是這件事實在困難,她就直接向長公主提出來了,可是這件事關係到皇家的封爵事宜,就是長公主也得掂量掂量,她一直在猶豫怎麼向衛風提起,沒想到淖五卻來找她了。
「我……」
「金姑娘,淖公公說認識你的,想必有什麼事要和你交待。」衛風見劉菁神色驚惶,越發懷疑她的身份,她說她是遊俠,可是細看起來,她和那些遊俠並不是一路人,遊俠的那份野蠻、張狂、率性而為在她的身上都很少見,她所表現出來的,倒更象從小嬌生慣養出來的刁蠻和任性。
「我……我知道了。」劉菁回過神來,知道舅舅淖五找她,想來不是什麼壞事,見一見也好,興許能讓他幫着參謀一下,想及此,劉菁欠身施禮:「多謝公子、夫人。」
因為天子要帶他們去甘泉宮,衛風急着要去和長公主商量,當下也沒有和劉菁多說什麼,轉身出了小院。長公主一聽陛下邀請她去甘泉宮避暑,哪有不願意的道理,當下讓衛風和公孫三娘立刻回丞相府歸省,自己又將一切事宜交待給了衛伉,一面開始準備去甘泉宮的行囊,一面親自進宮謝恩。
公孫賀夫婦正在家和大女兒、二女兒兩家子說閒話,看到這麼快就回來歸省的小女兒女婿,分外詫異,聽了三娘的解釋,也是大喜。公孫賀更是樂得合不攏嘴,看來這次賭博賭對了,衛風這小子當真是能重興衛家的,他公孫賀從天子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跟着他,在朝五十年,還沒見過天子邀請哪個臣子去甘泉宮避暑的,就是當年的寵臣韓嫣也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公孫賀大喜之下安排酒席招待衛風,他笑着對衛風打趣說:「風兒,昨天你可把我這兒的客人全搶跑了,準備的酒食都沒怎麼動,今天只好用來招待你了,你可別說我小氣,讓你吃剩的。」
衛風不好意思的笑了,他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公孫賀的面子昨天肯定不好看。「岳父大人,那是天子的面子,要是只憑我,如何能跟岳父大人相比。」
公孫賀呵呵的笑了,大夥說着閒話,等着公孫敬聲來開席,可是一等也不來,二等也不來,直到午時,公孫敬聲也沒見個影子,去找的人都說長安城裏都找遍了,也沒看到太僕大人。公孫賀很惱火,可是當着三個女兒女婿的面,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冷着臉吩咐開席。
公孫賀的女兒嫁的人家身份當然不會低,說起來只有衛家是最差的,兩個姊姊本來還有些替三娘可惜,可是現在一切都倒過來了,兩個姊姊對三娘的運氣羨慕不已,席間免不了要拿三娘開開心,三個女婿倒是文明得多,相互之間客客氣氣,兩個姊夫雖然語氣也熱乎起來了,但終究還是保持着一份矜持。
西域酒坊。
劉菁想了一夜,還是沒拿定主意,第二天在衛風常坐的那間雅間裏,她見到了淖五。
「舅舅。」淖五一時門,劉菁就避了席,恭恭敬敬的向淖五行了個大禮。
淖五順手帶上了門,靜靜的坐下,沉默了片刻,長嘆一聲:「你母親知道嗎?」
劉菁搖了搖頭,輕聲說:「不知道。」
「你太大膽了。」淖五生氣的說:「諸侯王無詔不得離屬國一步,更不得入京師,違者輕則削地,重則奪國。你的膽子怎麼這麼大,居然跑到京師來了,還差點進了宮?萬一被發現了,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你母親、趙王府,包括衛公子,一個都跑不掉,你知道不知道?」
劉菁哪能不知道,她點了點頭,不敢吭一聲。淖五看着劉菁的可憐樣,又生氣又無奈:「你來京師,不會就是好玩吧,跟着衛公子一路,是不是看中他了?」不等劉菁回答,淖五又說道:「你既然看中他了,就應當讓他去提親,你一個皇家血脈,堂堂正正的翁主,怎麼能學人私奔?現在他都娶了丞相家的小姐,你難道要去當妾?」
劉菁被淖五說得很狼狽,她反口狡辯:「誰說我看中他了?是他自己受傷了,我給他治傷的。」
淖五瞪着她半晌才笑了一聲:「那現在傷治了沒有?」
劉菁脫口而出:「當然治好了,我的醫術舅舅你又不是不知道。」
「真的治好了?」淖五又跟了一句。
「當然治好了。」
「那既然治好了,你準備去哪兒?」淖五笑了:「是不是馬上就要離開了?」
「我……」劉菁這時候才發現上當了,她撅起嘴,嬌憨的推了淖五一下:「舅舅——」
「你聽我說。」淖五收了笑容,「如果你真是沒有其他打算,那就趁現在天子還沒有注意到你,趕緊回趙國去,只要你回了趙國,誰也找不到你私離屬國的證據。這件天大的禍事,就如此消彌於無形。如果你再耽擱下去,萬一哪天被人發現了,到時候再想走,也走不了了。」
「誰……會發現我?」劉菁這句話說得一點底氣也沒有,因為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這事能永遠掩藏下去。紙是包不住火的,上次在西域酒坊就差點被朱安世拐走,前兩天又差點進了宮,昨天要不是躲在小院裏沒出來,幾乎和天子直接照面,她發現隨着衛風的受寵,她離那個天威難測的天子越來越近,見面的日子不可避免。
「你知道不知道?」淖五沉下了臉,有些不快:「天子要去甘泉宮,長公主、衛風夫婦奉詔隨行,天子問起衛風的傷,說如果還需要的話,就把你也帶上。」
「我?」劉菁吃驚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兩隻眼睛瞪得圓圓的,沒有施朱的嘴也撅成了圓形。
「嗯,天子最近也迷上了神仙道,聽說你擅長導引、行氣,說不準哪天就要召你進宮,到時候你還走得了嗎?」淖五懇切的勸道:「菁兒,聽舅舅一句話,趁現在天子還沒有下詔,你消失了,天子問起來,衛公子只要說這人已經走了,天子也沒有什麼話說。要是衛公子答應下來,你再不去,可就是違詔,就連衛公子也脫不了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