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業成與向苼三人分開後,順着龐大的朝聖隊伍前往城中心最為熱鬧的苼姬廟。
作為第一座苼姬廟,因每日香火過於龐大,此廟分設內外兩殿,可傳遞香火,平常香客參拜的只是外廟當中的苼姬像。
香火則是通過外殿傳遞,儲存在內殿中更為龐大的苼姬像當中。
得益於此,湯業成不用在眾目睽睽之下施展障眼法替換苼姬像,只需換掉內殿當中的苼姬像,這城中積累數十年的香火之力便去了九成。
念頭轉動間,湯業成捏訣隱去身形,輕鬆騙過世俗守廟人的視線,進入內殿當中。
一踏入門檻,湯業成便揮手布下隔音結界,將整個內殿包裹起來,外殿的嘈雜聲瞬間自耳邊消失。
殿內燭光閃閃,光線幽暗,擺滿祭品的香案前,一座足有四丈許的純金雕像熠熠生輝,金像眉眼低垂,慈祥莊嚴。
從那隻開了一絲縫隙的眸眼看去,汪洋一般的香火之力在其中涌動,即便強如湯業成也不禁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這香火之力何等磅礴,若是向苼還活着,此刻利用此香火轉修神道,怕是修為立刻就能突飛猛進,成為東洲修真界唯一以香火入道的化神修士。
他腦海中閃過這般念頭,手中動作確是不慢,拂袖取出四張泛着淡淡紫芒的符篆,灌入真元擲出,符篆飛出落在雕像四角。
符篆甫一落地,紫芒立刻蔓延勾連,形成直角相交的兩條線,苼姬像就在兩線交點。
紫芒繼續蔓延,直到將苼姬像所佔據的地面全部侵染成一片紫意,地面頓時發出一道輕微的「咔」聲。
這一聲落下,外殿的香火之力頓時被阻隔在紫意之外。
苼姬像一陣顫動,震得香案東倒西歪,最終安靜下來,香火之力盡數收斂,神光黯淡。
湯業成見狀神色微松,正要上去將苼姬像收入儲物戒,掛在腰間的一枚香囊忽然砰地一聲爆開!
冷香入鼻,湯業成眼中的視野瞬間如同鏡面一般碎裂,一名黑衣修士憑空出現在面前不遠處,正向苼姬像摸去。
他臉色微變,二話不說爆發真元,一拳化為山影砸向陌生修士。
黑衣修士似乎沒想到湯業成能破開幻象看到他,大意之下被一拳砸中,倒飛開去。
趁此機會,湯業成閃身來到雕像面前,將之收入儲物戒。
剛剛起身的陌生修士看到這一幕,臉色立刻陰沉下去,傳音道:「魔刀,還不出手?!」
湯業成收走雕像,不欲與陌生修士糾纏,抽身就要走,卻見一把雪亮的刀刃由遠及近,迅速佔據瞳孔,一刀劈出,儘是滔滔火海!
湯業成瞳孔驟縮,掌心一枚山形法寶迅速浮現,雙手退出化為一面厚重山嶽。
烈焰刀氣劈在山嶽之上,發出一聲驚天刺響。
湯業成臉色一白,猛吸一口氣抵住法寶,對面卻得勢不饒人,刀刀烈焰勢不可擋,接連不斷,一刀重似一刀。
湯業成被劈得節節敗退,虎口崩裂,灑下點點血跡。
對方在疊勢,繼續下去自己必死!
湯業成臉色鐵青,不再猶豫,猛地喝道:「爆!」
轟!
山嶽法寶陡然炸開,湯業成遭到反噬,吐血倒飛開去,被喚作魔刀的修士同樣不好受,捂着胸口倒退。
黑衣修士見狀卻未幫忙,而是竭力加固結界,不讓這裏的動靜泄露出去。
「不愧是千星殿真傳,竟能在老夫手下撐過一招。」
魔刀穩住身形,看到滿嘴鮮血的湯業成,冷笑一聲。
湯業成面色冷沉,袖袍掩住左手,摸到傳訊符,意念灌入其中卻如泥牛
入海,沒有絲毫反應。
「湯真傳,放棄吧。」
黑衣修士桀桀一笑,「有十方隔絕大陣在,你今日只會死得無聲無息,半點消息都傳不出去。」.c
「咳咳……」
湯業成艱難地撐起身子站起來,沉默地看着面前二人,一顆心緩緩沉下去。
兩個結丹後期,其中一個還是破壞力驚人的刀修,自己引以為傲的防禦法術,在他面前沒有絲毫優勢。
若是沒有大陣,他還能試着拼一拼逃出去報信,可現在……他看不到一絲希望。
心中閃過這般念頭,湯業成表面卻未露出異色,鎮定出聲:「二位前輩看着面生,莫不是新入魔殿?魔殿如今在東洲可謂人人喊打,二位何不棄暗投明,省得來日被我五大宗門清算,死路一條?」
此話一出,黑衣修士便笑起來,「不愧是千星殿的真傳天驕,這個時候還能臨危不亂,有點意思。」
魔刀卻是冷哼一聲,「廢話什麼,趕緊殺了他!」
黑衣修士被同僚訓斥,也不動怒,只是嘆道:「可惜了,若是你沒戳破我的幻境,說不定還能和其他人一樣活着離開。」
湯業成聞言心頭一震,這話什麼意思?
「王遜,你的話太多了。」
魔刀的眼神變得危險起來,要不是他剛剛動用絕招,錯亂的真氣尚在平息之中,指不定會忍不住賞同僚一刀。
王遜搖了搖頭,走向湯業成,掌心真元涌動,「看着我的雙眼!」
湯業成下意識抬頭對上王遜雙眼,意識頓時一暗,臉色漸漸變得呆滯。
趁此空檔,王遜右手輕鬆拍向湯業成頭頂,仿佛已經看到西瓜破開的情景。
就在這時,王遜忽然臉色驟變,顧不得拍死湯業成,二話不說就要避開,可還是晚了一步。
一道銀光仿佛憑空出現,自他右手穿過,一條血淋淋的胳膊頓時高高拋棄。
王遜慘叫一聲,抱着斷口連連後退,口中厲喝:「敵襲!」
魔刀神色一凜,周身火焰繚繞,刀氣暴漲,雙手握住長刀劈向那一道銀光。
這一刀雖然倉促,威勢卻絲毫不低於之前的攻殺湯業成的那一招,迅猛無比。
可那銀光閃爍了一下,竟又憑空消失。
什麼?!
魔刀臉色劇變,立刻變招化為防守之勢,可他的反應速度甚至不及王遜,這一變依舊晚了太多。
銀光輕鬆穿透魔刀喉嚨,又從心臟與丹田來個兩個對穿,三道鮮血激射而出。
「何人……殺我……」
魔刀不甘地掃視空蕩蕩的四周,雙眸逐漸暗淡,手中寶刀哐當一聲落地,龐大的身軀無力倒下,帶着遺憾死去。
他仗着刀道修為縱橫一生,不想今日竟會死得如此憋屈,連敵人的面孔都沒看見。
場中的變化說來漫長,實則一瞬。
湯業成只覺得眼前一暗,再度清醒時,面前無法離地的二人便已一死一重傷。
怎麼回事?
他愣愣地看着這一幕,忽然聽到背後傳來腳步聲,不禁回頭望去,見到來人面孔,神情更為愕然。
此人他認得,是魔殿護法,魔殿的人怎麼會救他?
「魁元?」
王遜認出來人,一臉不敢置信,「你還活着?!」
魁元扶起湯業成,望着當年的同僚,心中感慨,表面卻是冷淡,緩緩說道:「若是不想落得跟魔刀一個下場,你最好放下左手裏的東西。」
王遜裝出來的震驚頓時一滯,面色掙扎片刻,終究是鬆開了攥緊的左手。
啪地一
聲輕響,一枚遁符掉落在地。
隨着這一聲響動,王遜知道自己暫時是不會死了,索性放鬆下來,抱着斷臂吊兒郎當地坐下,「不愧是排名前四的護法,你能假死脫身,看來給殿主的魂血是假的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目光閃爍地瞄向四周,似乎在尋找什麼。
「不用找了。」
魁元語氣依舊淡然,看神情面貌,竟與向苼平日做派有幾分相似,「主人不會出現,你若能說出魔殿盜取香火的目的,今日可以活命。」
湯業成站在魁元身邊,腦子裏依然很亂,但可以確定的是,他身邊的這位魔殿護法已經叛變,是友非敵。
想通了這一點,他也跟着發問:「王遜護法,敢問你在魔殿位列第幾?」
「第四。」
王遜沒好氣地說道:「魁元護法跑了,我自然頂替了上去。不過就算我是第一護法,也不知道魔殿要這些香火作甚。護法在魔殿說的好聽,其實就是地位稍高的打手,你們若想知道其中真相,不如抓一個法王來。」
湯業成聽得眉頭直皺,這王遜脾性直率,此刻命在旦夕,應該不會說謊。
可好不容易抓到一個魔殿護法,卻聽不到任何有用的情報,他實在不甘。
魁元聽王遜這麼說,似乎並不意外,點了點頭,便又道:「既然如此,我再換一個問題,魔殿覆滅小型宗門,可是為了運送陰石?」
此話一出,一臉無所謂的王遜臉色立刻就變了,他也知自己反應掩飾不過去,索性反問道:「此事乃是魔殿最近半年定下的計策,你是如何知曉的?
你若是想要問陰石送到哪裏,那我還是那句話,不知道。那等機密別說法王,恐怕只有殿主一個人知曉。」
這話等於變向地承認了。
湯業成聽着震驚不已,意識到自己好像接觸到不得了的真相。
魁元沉默下來,似乎在傾聽什麼,片刻之後,他微微一笑,「王遜,你就這麼空手回去,怕是難道一死吧,有沒有興趣做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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