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五歲的沐小白從小就明白一件事,得罪了爹不可怕,得罪了娘,那比渡劫還可怕。
但如果欺負了爹,那就是得罪了娘,所以反過來也是找死。
但如果欺負了姜小思,那就等同得罪了爹跟娘以及破軍叔叔一群人。
死得更慘了。
他,從小活得小心翼翼。
但也從小活得不知天高地厚。
是不是有人要說,這兩個成語明明是反義詞啊。
怎麼還都用上了。
可沐小白知道沒用錯!
因為他有一個超級無敵強大的大靠山,雲牙叔叔。
劃掉。
是哥哥。
因為叔叔跟他們長得差不多大,所以沐子白更喜歡叫他哥哥,雖然雲牙叔叔總強調,他的輩分比他們高。
但沐子白知錯,不改。
他跟妹妹姜小思都是雲牙叔叔帶大的,妹妹小思繼承了母親的混沌之力,但性格與父親相似,內斂乖巧,討人喜歡,雖然是表面的。
而自己好奇多動,還特別會上躥下跳,四處闖禍,雖然丹田內空空如也,修煉根基根本沒有,是個小廢物。
但在雲牙叔叔的撐腰之下,他又有着一顆世間任我走的野心。
人雖廢,但性情特別犟,帶着妹妹的闖禍本事也特別強!
因為娘說過,男人不能不行!
姜小思反駁,「明明是女人不能不行。」
兩人吵完,最後得出結論,男女都不能不行!
他跟小思是一對龍鳳胎,一人隨母親姓沐,一人隨父親姓姜。
他的大名叫沐子白。
妹妹叫姜子思。
娘親說,如果他們喜歡,換過來都行。
「名字,就是一個代號,不重要。」娘親語重心長地說,沐子白深以為然。
這就是一個代號。
直到後來雲牙叔叔說起,母親原來給起的名字是叫沐小白跟姜小黑,一黑一白,正好一對,是父親婉轉地勸說,其他叔叔強烈的抗議,這才給換了個名字。
而她覺得自己的起名尊嚴受到了歧視,這才一直在說,名字不重要。
沐子白單純地問:「那誰是姜小黑?」
雲牙叔叔摸着他的頭,語重心長地說:「當年你的母親起名字是看膚色來的,你小時候比你妹妹黑。」
沐子白:「」
嚶。
他不要叫姜小黑!
名字是個意外。
但兩個人的五官,卻完美地繼承了父母的優點。
長得特別好看,便是向來最喜歡蹲在天下鏡前看八卦的七殺叔叔,時不時也會過來他們紫宸殿走一趟,看看他們,說:「人間八卦看多了有些難過,過來洗洗眼睛。」
所以從小到大,沐子白就知道,自己有一張非常好看的臉。
而他闖那麼多次禍沒被打,很大原因也是因為這張臉。
母親不會對自己的臉下手。
每次只要自己眼裏包了一包淚,她就捂着臉,痛苦地道:「算了算了,我生的,我的錯。」
所以沐子白對自己的臉很有自信,可除了臉,別的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靈根沒有實力,連自己的妹妹都打不過,只有一股犟勁。
雲牙叔叔說,他雖然長得像父親,但性格卻跟母親一模一樣。
沐子白經常因此驕傲,可有時候又有些難過,他像母親,可又不像母親一樣強大。
父親跟母親都曾在滅世之中,護住人間,拯救黎民,而他,總是需要被別人拯救。
一家五口(加雲牙叔叔),他最廢。
可沐子白一直覺得,自己很努力了,可他就是沒辦法跟妹妹一樣,隨隨便便就衝破關卡,五歲就已經成為玄皇。
在六歲生辰之後,姜子思就迎來了自己的玄尊劫,漫天雷光之中,是妹妹突破天道的禁錮,衝破了玄尊的風光。
也是沐子白眼中的希望破碎的黯淡。
所有人都在驚嘆姜子思是玄尊之中年紀最小的,可沒有人想起來,她的哥哥,至今還是一個玄士。
雖然雲牙叔叔說過,母親十五歲之前,連靈根都沒有覺醒,自己如今是玄士,已經很厲害了。
可妹妹的優秀,讓沐子白自愧不如,他不討厭妹妹,甚至很喜歡,因為每次打架都是她沖在前面。
可他還是很難過。
難過自己的無能。
所以沐子白離家出走了,他想要去找尋自己的道,以及自己的路。
蘇七:「」
想起上次他從紫宸殿離家出走到破軍殿,不過三天,就被母親逮了回來。
關了一個月。
所以這一次,他決定去更遠的地方。
去魔界!
為了避開眾人耳目,沐子白先躲在了神域修士的貨箱裏,避開了神兵們的審查,跟着他們出了神域,到了人間中州之後,他又搭着船去了南陵。
然後從南陵邊境慢慢地走到晉國。
因為晉國有座慈安寺,後山有個入口能進魔界,這是他偷聽父母聊天時聽到的。
他要去魔界,去找最擅長離家出走的聞人溪叔叔。
聽說他最近為了躲沐曦姑姑,又進魔界不出來了。
他要去找聞人溪叔叔。
找他問問,怎麼變強!
沐墨擦着臉,跟着人群一路往前走,累了就睡,醒了就吃,吃完就趕路。
就這麼一路走到晉國邊境。
身後跟着的一男一女,忍不住交流起來,「這娃還能要嗎?」
「他為什麼直接躺地上睡了。」
「這孩子,墊個乾草啊!」
「蘇蘇,神域沒有乾草。」
蘇七:「」
好,沐子白沒見過。
他確實沒見過,人間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很新奇。
從中州到南陵再到晉國一路,他看什麼都覺得好奇,這一路下來,也有人懷疑過他一個孩子長途跋涉怎麼出門的。
但沐子白聰明,他會跟在一對夫妻身邊,一臉甜甜的笑着。
等這對年輕夫妻好奇他身份了,他又跑到另一對年邁的老夫婦身邊陪着。
所以在南陵過來的船隻上,愣是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是孤身一人。
都以為他是跟着親人一起,但下船之後,人群就散了。
他也不慌。
混在碼頭的人群里,打聽消息,然後混進了一支北上的商隊裏。
他長得好看,嘴巴又甜,又會來事,居然愣是讓他安全地混到了晉國邊境。
可到了這裏,就不太好混了。
他也不慌,把自己的小臉蛋弄髒,然後混進乞丐裏面,當着一個天真無害的小乞兒,連跟過來的男女一路看下來,都沉默了。
男聲低聲笑道:「蘇蘇,有你當年的樣子。」
女聲咬牙切齒,「我這次一定要抽這個小子一頓!」
沐子白不知道身後還跟着人,更不知道自己這一路有多少人販子盯上他。
然後全被人弄走了。
他只是在自己的本子上,記着地圖,然後用一雙小短腿,走到晉國來了。
他覺得自己可厲害了!
人間,也不是很大嘛!
沐子白叉腰!
可他不知道,他半夜睡着時,有人給他揉着雙腿。
有人給他用靈泉滋養着身軀,不然就他這個小身板,根本走不到這裏來。
更別說他一身水火不侵的水雲綢,一塊包袱布都是萬金難求的彩雲錦,身上隨便戴的首飾都是法器,這一看就是一個移動的小寶庫,就等着人來搶。
有眼力的,早就把消息放出去,問誰家丟了個小公子。
沒眼力的,就跟眼前這兩個小賊一樣,蒙着臉,拿刀指着沐子白喝道:「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這是他人生五年來,不對,六年,遇到的第一次危險,是一群山賊。
可沐子白眼睛都亮了,「你們是在打劫嗎?你們是俠盜嗎?帶帶我好不好!」
「我可以跟你們混!」
東方浮玉:「」
於鮑鮑:「」
完蛋,這孩子嚇不回去。
兩人合計一番,裝模作樣地翻了翻沐子白的包袱,可邊上那一雙亮晶晶想要跟着他們打劫的渴求眼神,實在叫他們翻不下去了。
兩個人找了個藉口就跑了。
可沐子白追上來了,「別跑啊,我可以當俠盜,我可會當俠盜了!」
「我會劫富濟貧的!」
稚嫩的宣誓,險些叫東方浮玉跟於鮑鮑一個趔趄。
逃到無人處,兩人對視一眼,深深覺得,「這娃有前途。」
小小年紀頗有其母風範。
蘇七磨牙。
沐子白無比失望。
「為什麼呀。」
「為什麼不帶我。」
他五分傷心七分難過還有八分不解,總結之後,就是二十分難過。
他收拾包袱繼續上路,慈安寺很好找,他走到一個地方,就有人提及。
「慈安寺的簽可靈了,聽說求什麼都能靈驗。」
「是啊,我上次求發財,剛出了廟門,一輛馬車就給我撞了,然後賠了我十萬黃金,嗚嗚,我這輩子躺着數錢了。」
「那當然,那可是玄帝定情的寺廟啊,當然靈了。」
沐子白耳朵豎了起來。
好,這麼靈,他也要去求。
慈安寺前,五歲的男孩神情嚴肅而且帶着認真地跪求。
「我要修煉,我要變強,我要保護所有人,保護娘親跟父親還有妹妹,我要強!」
「小傢伙,要修煉要變強也要有師父帶入門呀,你這麼求,不具體。」
「那我要怎麼說。」
「至少要求個師父吧。」
邊上的人笑得和氣。
沐子白一想有道理,他改口認真地說:「菩薩娘娘,我要求一個師父。」
「一個超級厲害的師父。」
他認真虔誠地跪拜,上香,然後行禮,學着邊上的人跪拜之後,這才揣着包袱離開。
大殿內其他人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都瞧了瞧。
沐子白疑惑地回身,可眾人又唰地轉過頭,各干各的的。
沐子白感覺到一絲怪異。
「為什麼人間的人,都鬼鬼祟祟的。」
他嘀咕一聲,然後就往後山走了,一群人這才鬆了口氣。
「這小公子啊」
沐子白一路往後山走,直接走到山崖邊,可山崖這麼大,他也不清楚入口在哪裏。
他便走了很久,忽地目光定在了一個深崖之下,就見那黑色漩渦之中,似乎有光點出現。
他眼睛一亮,二話不說,縱身而下,在魔界入口蹲着的一群人見狀愣住了。
「草!」
只一句,一群人都沖了過去!
「小白公子!」
「你走錯方向了!那是虛空啊!不是魔界!」
在眾多道身影之後,兩道流光前後飛來,跟着沖入虛空。
沐子白跳進漩渦,便好奇地看向了左右,「這就是魔界嗎?」
眼前灰濛濛的,偶爾有亮光,但又不清晰,沐子白也沒來過魔界,想着魔界的資源本就貧瘠,應該就是這個樣子。
「那魔君殿呢。」
「魔君殿在哪。」
他嘀咕一句,也不知道該怎麼走,便帶着直覺一路往前,走累了就休息。
休息夠了就繼續。
他堅信,只要自己不停下,就一定能走出一條路來。
可這一次,走走停停好幾天,也沒見到人影,沐子白累了。
他茫然地坐了下來開始吃東西,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路了。
只是剛剛找了個位置坐下,便感覺到有些不對。
他轉頭,就對上了一雙冰冷宛若北川之下萬年寒冰一樣的眼。
沐子白看了看對方,本來塞在嘴邊的包子,又放了起來,那眼神之中帶着三分震驚,以及七分驚喜。
開口就道:「你就是菩薩娘娘給我送的師父嗎?」
男人:?
「太准了,真的太准了!」
沐子白興奮地圍繞着他轉,雖然這個師父一直躺着,身上還流血,除了拿一雙眼睛瞪人,但沐子白瞧了瞧,覺得撿撿還能用。
他便也努力地撿了撿。
從乾坤袋內取出傷藥往他身上倒,男人眼看着這珍貴的傷藥不要錢地倒在傷口上。
而他開了一瓶還有一瓶。
「夠了。」
沐子白一頓,只覺得這個人的聲音冰冷冷的,帶着不近人情的呵斥,他疑惑地道:「你為什麼那麼凶。」
他又委委屈屈,「我救你你還凶我。」
男人不出聲,他只是閉着眼睛,開始思索,他這是被傳送到哪裏來了。
不遠處似乎是個低等級的人間界,想來也不會有什麼高手。
他平復着氣息,打算休養個幾年就回去,可眼前的小傢伙盯着他,「你還沒跟我道歉呢。」
男人不理會沐子白。
沐子白生氣,「我不救你了,不當你徒弟了。」
男人睜開眼,「我沒想收你。」
沐子白:「」
兩人在虛空大眼瞪小眼半晌,沐子白背過身就不理他了。
沒多久,邊上就傳來了小孩睡着的均勻呼吸。
男人:「」
哪來如此心大的小鬼。
這可是虛空啊!連真神都要小心翼翼,怕踏入亂流的虛空啊!
可他就這麼睡着了。
沐子白睡得很香,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
而四周的亂流也自然地避開了他的身周,便是星辰之力也凝聚而來,落在了男孩的身上,守護着他。
又似無數星辰圍繞着他運轉。
男人愣住,眼中更是不敢置信。
「這是先天神王境?」
不!
不可能。
男子的眼盯着沐子白很久,久到沐子白都醒過來了,而他身上的力量也散了。
沐子白嘀嘀咕咕,雖然說着不想理他,可還是把人往虛空拖。
他就這麼走着,走到哪裏,眼前就有路,走到哪裏,就是一條鋪平的道路。
累了,就坐。
能夠撕碎他們的虛空亂流,在這個孩子身邊,似乎從不會出現。
男人已經震驚了。
也已經麻木了。
這到底是什麼低級人間界?為什麼會出現一個天生神王境。
只是看來,還沒甦醒。
他張口道:「你想拜我為師嗎?」
沐子白唰地轉過頭,「可以嗎?」
男人思索片刻,道:「可以。」
「謝謝師父!」
沐子白鄭重地行禮叩拜,等男子出聲承認,他才笑嘻嘻地念叨開了。
「我有師父了,我有師父了。」
一句話重複了不止二十遍,男人突然想把這個人給塞回去。
不收了。
可他目光對上了不遠處追來的一男一女,眼眸突然一深。
真神境。
蘇七跟姜落言也看見了對方,三個人目光相互碰撞,都帶着冷厲。
而男人出聲道:「小不點,過來。」
沐子白聞聲乖巧地走到他身邊,「怎麼了師父。」
「躲我身後。」
男人坐起身,身周規則之力遊動,釋放出來的修為,居然也是——神王境。
九品神王。
蘇七跟姜落言一頓,兩人對視一眼,心道:草,慈安寺居然真的這麼靈驗??
很多年之後,沐子白才明白,他不是廢物,只是因為人間界等級太低,限制了他的發揮。
他的丹田也根本沒有靈根。
也不會有。
因為在他丹田內遊動的是天地本源。
能夠塑造世界,創造生命,並掌控時間和空間的。
——鴻蒙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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