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熠熠,向舞台揮灑着燥熱氛圍,秦雲裳踏上舞台中央的那一刻,沸騰的人聲充斥耳畔。
潮水般鼓動的人群,在黑暗中組成一隻龐然而蠢動的巨獸,揮舞的熒光是無數根觸角,幾千隻手臂構成難以形容的外表,熱浪如同帶着它體溫的呼吸,這些全都朝着台上那個人而來。
每當這時候,孤獨感就會攥住秦雲裳,她會什麼都聽不見,血管里奔涌的血液聲震耳欲聾,將神經遞質傳輸到大腦,為緊張的身體狠狠注入腎上腺素,然後開始興奮起來。
每次登上舞台,她都更加確定一個想法:要麼她不適合這行,要麼她就是天生的偶像。
舞台對於她來說就是威力強勁的致幻劑。這種面對人群的興奮體驗,是這世上任何別的事物都無法代替的。
可能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更加不理解那個人——
明明只要沾在那裏,就可以獲得數不清的讚譽和崇拜,他卻甘願躲在幕後,像個局外人,冷漠地看着其他人為他爭論不休、為他痴狂。
等到觀眾的聲音漸息,秦雲裳才抱着話筒出聲道:
「現場的觀眾們,還有屏幕前的朋友們,謝謝大家,謝謝大家的支持。」
「我知道大家很期待我的登場,或者,不是期待我,而是期待陳涯先生的歌曲吧?」
聽了這話,台下不少雲裳兒鐵粉瘋狂嘶吼吶喊起來,瘋狂地表達着贊同或者反對。
不管怎麼樣,現場已經熱起來,秦雲裳笑了。
「大家肯定很想知道陳涯先生是個怎樣的人。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很照顧我,也沒有架子,和他相處感覺就像有了個哥哥一樣。
「但是呢我也有點小小的不快,明明我什麼都傻乎乎地告訴他了,他卻連真實身份都不告訴我。」
台上秦雲裳剜了陳涯一眼,接着又道:
「陳涯先生本來還準備了一首《奢香夫人》,我覺得好酷,是前所未見的風格。不過,站在這最後的舞台上,我想唱另外一首歌。
「這首歌好像是陳涯先生專門為我寫的——不管他願不願意,反正我就這樣認為了,因為歌詞很有共鳴。
「接下來,請大家欣賞,《模特》。」
燈光漸暗,音樂漸起。
台下,何肅和余瀟瀟瞪眼對視了一眼,兩人的想法都是一樣的。
他們能看出來,秦雲裳相當認真,認真得令其他選手恐懼的那種。
兩人突然心理壓力巨大。
雲裳兒啊,你趕緊收了神通吧!
本來他們接下來要給jx打分,就已經壓力很大了,秦雲裳還這麼認真地唱,待會兒他們得怎麼評啊!
演播室,徐湘瀟目不轉睛地盯着直播屏幕,一字一句地聽着秦雲裳講話。
在聽到她報出歌名時,身體忍不住激動得顫抖了一下,發出一聲嗚咽。
「哇,《奢香夫人》,這個名字,好像聽一下是什麼歌!」
高曉柏「刷」地打開扇子,道:「是啊,但是規則就是只能聽一首,無論她唱哪一首,都會有一首歌聽不到。」
一旁的蔡小葵道:「但是,剩下一首歌也是為了比賽寫的,等比賽過後,總有機會發佈的……吧?」
高曉柏眯眼悠悠看了她一眼,道:「不要想得太簡單了,這可是jx創作的歌曲,可以說是價值連城,比賽過後,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來爭,在那些有錢的大佬們把各種問題擺平前,這首歌是不會輕易面世的。」
盧雨一直在和直播端聯繫,高曉柏說完,她略有點窒息地對演播室內眾人道:
「各位老師們,前方傳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我們的節目破記錄了!目前同時在線人數已經達到1.6億!已經超過春晚的收視人數了!」
高曉柏推了推眼鏡道:「很正常,畢竟這可是jx,他的號召力太強了。」
他嘴裏是這麼說,但他拿着扇子的手在微微發抖,暴露了內心的緊張。
「而且還有不少境外觀眾,翻牆來看我們的直播,技術端那邊估計已經無數次緊急加寬線路了。」
這邊鴻圖的宣傳力度雖然相當大,可畢竟無法跟春節碰瓷。春節那可是一個文明幾千年代代傳承打下的基礎。
能用直播搞出一個春晚級別的節目,相當於憑空造了一個全國民全社會性關注點,估計宏圖管理層已經全麻了。
徐湘瀟拍了拍胸口,道:
「還好還好,幸好接下來畫面不會給到我們了,要不然,那豈不是相當於上了一次春晚?壓力好大。」
她這話一出來,頓時演播室內安靜了,弄得她有點不知所措。
會這麼想的,也只有淡泊名利的徐湘瀟了。
演播室里其他人都緊張得發抖,恨不得現場那邊出點什麼事故才好,趕緊把鏡頭交到國內演播室這邊來。
這可是在全國上億觀眾面前露臉,這樣的機會,可能一輩子都只能碰到一次。
蔡小葵更是黯然。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夠火了,微博上動輒幾千萬的閱覽量。但是她心裏有數,那裏面多少是運作出來的。
像jx這樣僅憑一個名字,就實打實弄出了上億的關注,是她無法想像的境界。
這時,前奏結束,秦雲裳的歌聲也恰得其時地響起:
「穿華麗的服裝,為原始的渴望而站着。
「用完美的表情,為脆弱的城市而撐着。
「我冷漠地接受,你焦急的等待也困着。
「像無數生存在櫥窗里的模特。」
畫面里,秦雲裳衣裝華麗、表情完美,手握話筒的身姿彷如仙子。
徐湘瀟明亮的眼睛裏印着這身姿,忽然有些明悟,對剛才秦雲裳說「這首歌是寫給她的」有了一點認同。
舞台下,琉璃子端坐在座位上,潔白的脖頸畫出完美曲線,忽然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姐,車已經到門口了,飛機也備好了。」
是自己的保鏢兼女僕彌生舞。
琉璃子點了點頭,回頭看向陳涯的方向,正好陳涯也在看他。
「走吧。」
「嗯。」
陳涯弓着腰起身,對旁邊的江心海等人道:「走,我們先回國。」
江心海一怔:「不留下來看閉幕?」
「不了,事不宜遲,遲則生變,我們最好趕緊回國。」陳涯低頭看了看手錶,「這邊的局勢還十分複雜,最好不要久留。」
江心海點了點頭,也跟上了他,見狀,顧雨晴也抓起了自己的包。
陳涯看了眼後排的柳如煙和夏幽,道:「還等什麼?走啊。」
眾人這才意識到,這是要所有人一起大轉移了。
「你們先出去等我。」
說完,呼呼啦啦一大幫人都貓着腰起身,往大門外走去。
陳涯看着坐在原地的秦雲初,道:「你還坐着幹嘛?」
秦雲初瞪大好看的眼睛,用手指指着自己,結巴道:「我、我也去?也有我的位置嗎?」
陳涯低聲在她耳邊道:「你以為你不會被當成共犯嗎?如果他們把你抓了,你也會變成我的軟肋。」
秦雲初頓時臊得滿臉通紅。她知道陳涯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但是她還是會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在稍微靠後幾排的位置,柳如影看到了前面的騷動,抬頭看了幾眼,急道:
「他們好像……走了?」
旁邊陸茜子道:「啊?那我們要跟上去嗎?」
「我們跟上去幹嘛?」陸清璇語氣生硬。她脾氣又上來了,用手指掐自己胳膊。
她剛才看到陳涯帶着一幫人離開了,突然感覺自己有點敗犬,正在心裏咒罵自己呢。
台上,秦雲裳已經進入副歌部分:
「在千里以外,在呼喊的是什麼?
「在百年以後,想回憶的是什麼?
「在離開以前,能否再見那一刻?
「記得,你的眼睛將會亮着,我的手臂將會揮着,誰說世界早已沒有選擇?
「趁着我會喜怒你會哀樂,唱幾分鐘情歌
「沒什麼,至少證明我們還活着……」
唱歌間隙,秦雲裳的餘光飄向觀眾席,忽然發現陳涯的座位那裏空了一大排。
她的心臟陡然一跳,聲音都弱了幾分,但很快調整狀態,接着繼續唱。
她必須堅守舞台,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能動搖。
……
在緊急通道里,陳涯和秦雲初撞上了大部隊,眾人被堵在這裏。
陳涯很快找到了原因。
在通道前面,一個穿着風衣的粗糙男人站在那裏,雙腿岔開,雙手插在口袋。
光看他這副樣子,眾女都不敢往前了。
陳涯上前一步,道:「平田警佐,你好哇。」
彌生舞在一旁道:「人家早已經高升了,現在是警部了。」
陳涯眼睛都沒眨一下:「是嗎?恭喜。」
平田達郎從兜里掏出一支香煙,準備點煙,看到現場女性很多,又將打火機揣回了兜里,叼着煙道:
「哪裏哪裏,都是託了陳先生的福。」
「那平田警部來這裏有何指教?」
平田笑了。
「幹嘛弄得這麼嚴肅?先前在白鳥山莊,咱們也算是共患難的戰友了,你還救過我一命,老朋友見面,就必須要這麼劍拔弩張?」
陳涯也笑了笑:「畢竟我現在軟肋太多,不能不緊張。」
「好了,好了,我不是來抓你的,就算來抓你,我也抓不到。」平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來只想問你一個問題,只要你回答了,我馬上就放你過去。」
「你問。」
平田眨了眨眼,道:「白鳥山莊,清河會副會長,青山忠照,是不是你殺的?」
陳涯馬上道:「不是。」
聽到這個回答,平田似乎放下了心裏已經憋了很久的擔子,由內而外地萌發出笑意。
「好,我猜到不是你殺的。既然如此,你們走吧。」
平田自動讓開了道。
陳涯也沒有留戀,快步朝外走去,眾女緊跟在他身後。
等到看不見平田的時候,顧雨晴小聲問:「怎麼回事啊?他是誰?你們說了什麼?」
因為剛才兩人對話用的是日語,她們都沒聽懂。
陳涯快速道:「沒什麼,之前我剛到日本,被牽扯進了極道組織內部火併,我被迫背了一鍋,也因此獲得了接手一個組的資格。」
顧雨晴聽得雲裏霧裏,但陳涯不肯多解釋了。
秦雲初在一旁默默聽着,感覺,這又是一段很長的冒險故事了。
以後,說不定有機會能聽到吧?
很快,眾人就上了淺井家準備好的加長林肯汽車,一路無驚無險地到了琉璃子家的私人機場。
登上私人飛機,眾人懸着的心才終於放下,開始有說有笑起來。
秦雲初這才注意到,飛機上幾乎全是紅顏群的群友。
要是路可可、路愛愛姐妹倆,再加上徐湘瀟也過來,她們整個群的所有群員就全都湊齊了。
特別是——秦雲初的視線移向角落,那裏蘇小暖抱着她的龐大黑色手提箱坐着——一直沒見到的蘇小暖,也終於見到了。
「你剛才說有事要跟我說,是什麼事?」
陳涯坐到蘇小暖隔着條走廊的對面,開口問道。
蘇小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錶,臉上一直掛着那副神秘的微笑。
「快到23:56分了。」蘇小暖說。
「23:56分怎麼了?」陳涯問道。現在才晚上九點半。
蘇小暖轉頭道:「2023年4月11日晚23:56分,一艘飛機在日本海上空墜落,飛機上陳涯和淺井琉璃子下落不明。這起空難引起了嚴重的世界變革。」
蘇小暖這句話說完,整個飛機上都安靜了。
「這是我所在的那個平行世界,發生的歷史。」蘇小暖看着陳涯,一字一頓道。(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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