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相信,之前獲得這本日記的人,多半也能察覺到『劉光北』這個名字的重要。讀字閣 m.duzige.com
不過想僅憑一個名字,在三四百萬人口的京城找出一個人,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杜飛不知道在魏三爺之前,這本日記掌握在什麼人手裏。
但至少僅憑魏三爺的人脈關係,肯定不可能僅用一個名字找到這個人。
可是同樣的事情,對杜飛來說,卻未必不行。
這個年代的戶籍登記制度相當嚴格,各個大雜院基本都有管院大爺,只要有正式的居住地或者工作單位,就必須進行戶籍身份登記。
這些戶籍登記信息,魏三爺肯定查不到,但杜飛的關係卻並不難。
第二天,杜飛起個大早。
騎着車子先到單位點卯,然後跟錢科長打聲招呼,就跑到市局去。
上樓直接找陳中原。
杜飛也沒藏着掖着,把昨天魏犢子送來那日記本拿給陳中原看,並重點畫出『劉光北』的名字。
一開始時,陳中原還有點不以為然,覺得杜飛是異想天開。
其實這些年所謂的日本人留下來的財寶,說是層出不窮有點誇張,也絕不僅灰大仙這一個。
絕大多數都是子虛烏有的。
有一些沾邊的,也是杜撰大於真實。
甚至一開始杜飛提起這個,陳中原還有一些詫異,以杜飛的精明,居然也信這個!
但是聽着聽着,陳中原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財寶的事放在一邊,但根據杜飛的分析,化名劉光北的野原廣志卻是的確存在。
甚至有可能,到現在還在潛伏。
這個情況就太重要了。
更重要的是,根據日記上的記錄,還涉及到了日本特高課!
這次要能把這個人揪出來,那絕對是大功一件。
但在興奮片刻之後,陳中原又冷靜下來,想了想道:「小飛,這事兒你先別聲張,沒有實質進展之前,咱們先秘密的來。」
說到這裏,陳中原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杜飛看在眼裏並沒多問,腦中卻想到上次來時,陳中原辦公室里那個禿頂男人。
很顯然,現在陳中原,甚至是楚紅軍這邊,都在承受着某種壓力。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事都要格外小心。
寧肯不做,也不能做錯。
杜飛鄭重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陳中原道:「等一下我給戶政處打個電話,讓志遠帶你過去,至於具體怎麼查,你自個想個說辭。」
杜飛心裏早就想好,立即道:「正好我們院裏有個姓劉的,他們家孩子趕上『光』字輩兒,就說幫着他們家找個遠房親戚。」
陳中原點了點頭。
這其實就是個由頭,具體怎麼說不重要,只要不太離譜就行。
片刻後,吳志遠被陳中原叫進來,交代了幾句就跟杜飛一起下樓,來到戶籍處。
杜飛雖然上市局來過不少趟,但戶籍處這邊,卻是頭一次來。
一進辦公室,入眼的大部分是女的。
一水的白色上衣,紅色領章的警服,看上去還有一股別樣的韻味兒。
因為剛才陳中原打過招呼,杜飛跟吳志遠下來,這邊就有人接待。
接待的是一個姓李的女科長,四十出頭稍微有點中年發福,笑呵呵的,十分熱情。
互相介紹之後,杜飛跟吳志遠都叫李姐。
隨即便說到了,要找的這個劉光北。
根據野原廣志的日記,一九三七年十月份,他從醫科大學畢業來到華夏,如果他沒有留級,應該二十一二歲。
到現在,應該是五十三四歲的年紀。
另外,日記中提到過,他有一些近視,要戴眼鏡。
身高沒有具體描述,但以日本人的平均身高來說,個頭應該不會很高
即便如此,想找到這個人也沒那麼容易。
在戶籍資料里,單是查出來的,名叫劉光北的,就有二十多個。
再根據年齡,排除掉四十歲以下的。
雖然根據日記的推算,野原廣志現在應該五十多歲了。
但為防他在戶籍登記時謊報年齡,還是把年齡放寬了一些,最後剩下來四個人。
這一番忙活下來,足足花了三個來小時。
最後杜飛抄寫了四份戶籍資料,又跟李姐千言萬謝,這才離開了戶籍處。
等再上樓去,陳中原卻出去開會了。
杜飛也沒等他,騎着車子離開市局,也沒回街道辦,直接奔東北方,上方家園胡同。
「吭哧吭哧~」
杜飛把自行車騎得飛快。
不大會功夫,就上了長安街,然後一直往東,拐到朝陽門南小街往北。
眼瞅着快到方家園胡同,也到中午飯口了。
杜飛忙活了一上午,就一早上吃了倆包子,這時候也餓得夠嗆。
索性也不急在一時,先找地方填飽肚子再說。
杜飛之所以從市局出來,就直奔方家園胡同,是因為在剛才查戶籍時,他發現其中一個劉光北,登記的戶籍地址竟然就在方家園胡同!
之前被抓那個日本女人,也住在方家園胡同。
這個劉光北偏偏也住在那兒!哪有這麼巧的事兒?
所以杜飛從市局一出來,就興沖沖跑到這邊,打算進一步求證。
這樣雖然看起來有些莽撞,但杜飛卻看準了,野原廣志是個半路出家的,就算真狹路相逢,杜飛也不怕他。
而且之前抓捕那個日本女人,鬧出來的動靜不小。
如果這個劉光北真是野原廣志,肯定早就被驚動了。
要跑早就跑了,要是還沒有跑,就是自信不會暴露,至少不會因為那個日本女人被抓而暴露。
如果這樣的話,他輕易也不會再逃跑。
然而,等杜飛吃完飯,按照戶籍登記的地址找過去。
現實卻讓他明白,自個有些想當然了。
這個劉光北登記的地址,距離王襄他們家所住的院子,只隔了兩條小胡同。
站在這邊門口,就能望見那邊的門口。
而且那日本女人住的是院裏的倒座房。
站在這邊正好能看見,他們家朝南的小窗戶。
這令杜飛愈發覺着,這個劉光北是野原廣志的嫌疑越來越大。
誰知,進院一打聽,杜飛卻傻眼了。
在大前年,劉光北就跟東城醫院的人,去四川支援三線建設了!
杜飛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按說是醫生,倒是能跟野原廣志的專業對上。
可是支援三線建設是什麼鬼?還特麼前年就走了,你一個日本鬼子,支援什麼三線呀!
杜飛眉頭緊鎖,不由得懷疑,難道自己全猜錯了?
這個劉光北壓根就不是野原廣志?
見他突然沉沒了,面前這位張大爺有些警惕起來,問道:「同志,您是哪個單位的,找劉大夫有啥事嗎?」
杜飛回過神來,笑了笑道:「張大爺,我是交道口街道辦的,有點工作上的事兒,想找劉光北同志了解點情況,沒想到」
張大爺一聽是街道的,倒是沒有懷疑。
杜飛又問道:「大爺,劉光北同志在這個院住了多少年了?平時為人怎麼樣呀?」
張大爺想了想道:「他住了可有年頭了,剛解放那會兒,我家搬到這院,他就在這住着。劉大夫可是個好人,醫術特別厲害,咱們街坊鄰居,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找他來,兩副藥下去,立刻就好了」
杜飛愣了一下:「兩副藥~劉大夫是中醫大夫?」
張大爺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是呀~」
杜飛嘴角抽了抽,這不錯得更離譜了嘛!
野原廣志是學西醫出身的,是個外科大夫。
杜飛還是不死心,他有種直覺,這個劉光北,就是野原廣志。
但再問,這張大爺也說不出什麼來。
他也只好放棄,跟張大爺道了聲謝,一邊思忖一邊推着車子往胡同外邊走。
好在除了這裏,還有三個劉光北。
杜飛振作起來,暫時把這邊放下,騎着車子根據戶籍登記的地址,去找另外三個劉光北核實情況。
這一下午,可着京城轉了一大圈兒。
直至四點多鐘,杜飛才回到街道辦,坐下歇一會兒。
這一天可把杜飛忙得夠嗆。
就算他體質遠超常人,也覺着有點吃不消。
倒不是說身體上真受不了了,只是覺着心累。
仿佛這一天腳不沾地兒去辦了許多事兒,最後卻一件事兒也沒辦成。
結果令杜飛有些沮喪。
下午他從方家園胡同出來,又跑了三個地方。
這回倒是沒有撲空,三個劉光北都找到人了。
其中一個四十六歲,是精工機械廠的工人,將近一米九的個頭,典型的山東大漢,家裏還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娘。
第二個人,五十一歲,在園林管理處上班,部隊轉業的幹部,政審過關,身家清白,更不可能是潛伏的日本人。
第三個就更扯淡了,今年四十二歲,市京劇院的老生,從小做科練功,就更不可能了。
轉了一大圈下來,方家園那個劉光北的嫌疑反而更大了。
雖說中醫跟西醫有點對不上,但野原廣志潛伏了十多年,未必不能再學個中醫。
而且根據張大爺說,住在他們院的劉光北,就孑然一個人,沒有媳婦兒,也沒孩子。
說是都死在戰亂中了。
再給他介紹女人,他也堅決不干,說是忘不亡妻。
這無疑令他更加可疑。
可是杜飛仍想不通,如果這個劉廣北就是野原廣志,他為什麼在大前年突然消失了?
張大爺說他是去支援三線建設了,但到底去沒去卻不一定。
畢竟張大爺也只是聽劉光北自說自話。
為了求證這件事的真偽,杜飛打算明天再跑一趟劉光北原先工作的東城醫院。
他倒要看看,到底有沒有這個人,究竟去沒去四川!
杜飛心裏拿定主意,而這時也該下班了。
他又想起魏犢子兒子的事。
趕忙跟對桌的孫蘭提了一下,問她蔣東來那兒還有沒有名額。
孫蘭一聽,立即道:「還有呢!那天回來,我就讓他手裏留兩個應急。」
杜飛笑着道:「孫姨,還是您想的周到,能娶您真是老蔣的福氣」
說話間,就下班了。
眾人紛紛起身往外走。
錢科長跟朱婷從小辦公室出來。
而杜飛剛站起來,卻被朱婷狠狠瞪了一眼。
朱婷長了一雙丹鳳眼,平時看起來雖然特別漂亮,可一旦發起怒了,眼睛一瞪,俏臉含煞,竟頗有些凌厲氣勢,被她盯着就覺着心虛。
杜飛被她一瞪,瞧出朱婷有話跟他說,趕緊賠了個笑,也不急着走了。
等辦公室的人都走了,就剩他們倆人。
朱婷「哼」了一聲,沒好氣道:「你這兩天怎麼回事?上班沒上班的樣兒,出去一天,都不見人!剛轉正才幾天你就這樣。」
杜飛嘿嘿賠笑。
朱婷看着更來氣:「你嚴肅點,別嬉皮笑臉的!」
杜飛想了想,湊到她跟前道:「婷姐,這回你可錯怪我了,我出去可都是正經事。」
朱婷不大相信,眼角瞥他一下:「正事?你能有什么正事兒?」
杜飛往辦公室門口瞧了一眼,賊兮兮的低聲道:「不瞞您說,這兩天我正幫我三舅抓日本te務呢!」
朱婷皺了皺眉,倒是沒懷疑杜飛在這種事上撒謊,反而有些擔心起來:「抓特wu~不會有危險吧?」
杜飛一聽,心裏邊暖呼呼的。
朱婷聽到這事兒,第一反應是關心他的安全。
杜飛拍拍胸脯笑着道:「放心吧您吶,我本事可大着呢!」
知道杜飛真有正事,朱婷語氣也緩和下來,卻撇撇嘴道:「看把你能的,可不敢大意輕敵!有什麼事多找人幫忙,別自個兒一個人逞能。」
杜飛「嗯」了一聲,心裏也是一動。
要說人脈關係,朱婷可比他廣多了。
剛才正合計,明兒上東城醫院去看看,卻一個接洽熟人都沒有。
正好問問朱婷,有沒有說得上話的人。
「東城醫院」朱婷聽他提起,皺眉想了想:「東城醫院我也沒熟人,那個衛生局的行不行?」
杜飛聽她前半句,剛想說「沒關係」。
誰知這娘們兒不按套路出牌,直接上大招。
衛生局是醫院的直管部門,啥叫行不行,簡直太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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