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86)
如今這敢頂撞老師的可不多, 數學老師氣的都直運氣, 可看金清平這樣,還真就不能現在就說什麼。讀字閣 m.duzige.com這孩子還是很乖的, 要不是成績還不錯,那幾乎都是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如今梗着脖子語氣硬的恨不能落地就砸出個坑來, 他示意坐在前排的數學課代表:「叫你們班主任來。」
啥事啊?說叫校長就叫校長。
他就是個代課老師,有問題找班主任。
班主任是個三十來歲的女老師, 來的時候急匆匆的, 班裏的數學課代表大概說了啥情況,就是劉燕兒罵了金清平的小姨。
偏偏的, 她這小姨大家都知道是誰。
說實話, 老師們對這位林書|記那也是早有耳聞的。早些年在報紙上寫文章, 對着老師就是一頓炮轟。後來又因為她家的閨女再初中的班主任做事稍微欠缺考慮了一些就直接給孩子轉學。很多老師嘴上不說, 都覺得這樣的領導不好伺候,要是單純作為學生家長看的話, 沒有哪個老師喜歡這樣的家長。
但是後來呢, 大家還真就喜歡她了。
老師的工資老師的待遇, 這裏面是誰的功勞。沒有這位林書|記大家可能還就是縮在宿舍里維持溫飽呢。
尤其是給的待遇, 開區的每位老師都是有福利分房的,連裝修都做的妥妥的。能在開區任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所以從上到下, 對她都挺尊敬的。
你說這樣一種情況下, 偏偏是自己班裏的學生說了這話, 叫人家咋看自己?
她特別生氣, 進了教室拉着臉,看到金清平的時候語氣倒是軟了一些:「先鬆手,清平。這件事交給老師處理,你放心,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該進的時候進,該退的時候得退。
態度已經表明了,再堅持見校長就是把班主任的臉往地上踩。
她鬆了手,劉燕兒哇的一聲就哭了:「老師我沒說她小姨一身豬屎味我是說是說是說她小姨以前是養豬的技術員養豬場可乾淨了一點都沒有豬屎味」
清平不可置信的看向劉燕兒,抓着就走:「走!咱們找校長去。不能這麼算了。罵了人還顛倒黑白,我就不信沒有說理的地方」
班主任頭上的青筋直蹦,她厲聲問高潔:「你是她同桌,她說什麼了?你來說!」
「我」高潔看看清平看看劉燕兒,「我剛才在做題,劉燕兒自己跟我說話,她常這樣,我也沒怎麼用心聽說了什麼我沒注意」
劉燕兒不可置信的看高潔:「你明明聽見了的」她語氣帶着求助,好像高潔也迫於清平不說實話一樣。
高潔氣的半死:拉我幹什麼?我讓你說了?莫名其妙。
清平真氣笑了,笑着笑着就流眼淚:「我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謊話張嘴就來」
「我沒說謊你就是仗着你姨的勢,欺負我我家裏窮我爸媽不是親的我要是不上學回家就得嫁人了你怎麼這麼惡毒」劉燕兒哭的幾乎抽過去。
清平嘴唇的起氣的顫抖了,抓起邊上倒了的凳子舉起來作勢要砸,在劉燕兒驚恐的尖叫聲里,是清平氣的顫的聲音:「我叫你胡說八道,你慘你有理了!你慘別人急得讓着你了這事沒完校長我還不找了我要去法院我要告你損害別人名譽」
班主任滿臉黑線,法院沒那麼清閒。不過到底是知道,這孩子手善,氣的哆嗦成一團了,舉着凳子也沒砸下去。
幾十歲的人了,帶學生也帶了小二十年了,自認看一個學生的品行還是看的準的。
她走過去,伸手也抓住清平舉高的凳子,「乖!先放下,有老師在。」
一手握着凳子,一手摩挲着學生的後背:「相信老師好嗎?放手!」
清平憋着嘴輕輕放手,卻倔強的看着劉燕兒。
班主任把凳子接下來,卻看向高潔:「高潔,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先給戴高帽子,「到底聽到了什麼,如實的告訴老師。指出同學的缺點和錯誤,才是真正的幫助她。明白嗎?」
高潔不自在的動了動,有些閃爍:「老師我就是擔心劉燕兒受處分萬一她家裏不叫她讀書她的家境不好」
班主任心裏一嘆:現在這些孩子可了不得,瞧瞧這一個個的心眼。
她笑了笑:「老師知道!都明白。」
高潔這才肩膀一松,又朝清寧鞠躬:「我替劉燕兒道歉。是她說了不該說的話,我作為她的同桌朋友,我及時的制止她,我也有不對」
清平冷笑一聲,扭身去座位上坐了。
嚇的斯文的男同桌朝後縮了縮,再不敢過三八錢了。
高潔卻被清平的一聲冷哼,徹底的紅了臉,低着頭也說不下去了。
劉燕兒看了清平一眼,見清平攥着拳頭好像還要打她,嚇的朝後縮了縮,看了高潔一眼,見高潔不看她,班主任的表情陰沉又嚴厲。
她也不哭了,瑟縮起來,「老師我錯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沒錢沒錢買本子筆,我弟弟是腦癱,家裏得給他看病我那麼說,都是違心的。就是想從高潔那裏要點本子和筆。她嫉妒金清寧,我說金清寧家不好,她就會高興,會給我很多東西她還想叫我把這些都說給同學聽」
高潔愕然,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臉也蒼白起來。
班主任看了高潔一眼,心裏嘆氣。小姑娘養的嬌氣,有點小心思,但要說多壞,那真沒有。不過燕兒這孩子,其實是可惜了的。
學習上,這孩子的悟性其實挺好的。
「你們三個跟我來。」班主任朝數學老師點點頭,帶着三個出去,然後虎着臉瞪着教室里探着頭觀望的學生,「都給我好好上課。」
齊刷刷的跟一排蘿蔔似的,纓子全都蔫吧了。
班主任對這結果很滿意,帶着三個去辦公室。
大辦公室里,坐着一個年級的老師。不上課的都在呢。
班主任左右看看,正想着怎麼處理呢,就有個剛來的實習老師說:「宋老師,張校長請您過去一趟。」
這是都知道餓了。
班主任宋老師腦袋都大了,起身出去的時候叫三個都跟上。
幾個高中部的男生正給校長辦公室送盆栽,出來看了幾個蔫頭耷腦的小姑娘一眼,這事惹什麼事了鬧到校長這裏了?
牛人啊!
徐強拍了拍褲腿上蹭的土,一抬頭愣了一下:「清平?」
清寧抬頭,眼睛跟兔子似的,鼻頭紅紅的。
徐強面色一變:「誰欺負你了?」說着就看跟在更後面的兩個女生。
高潔臉驀地一紅:「不是我」
宋老師看了徐強一眼:「高中部的吧。都散了!有老師處理呢。」
徐強能瞞着嗎?
去了教室就跟清寧說了:「你姐那脾氣就是太好」看着誰都能欺負。
清寧起身就擼袖子,嚴格給擋了:「羅剎去領卷子去了,一會子就來了,別瞎跑了。有啥事放學再說。我陪你!」
「不用!」清寧瞪嚴格,「你還能打女孩子?」
不能!
嚴格覺得那太沒品。
清寧哼笑:「我能!我跟她們一樣大。」不牽扯什麼以大欺小。敢欺負我姐,不想混了。
一個沒看住,蹭蹭蹭就跑了。
嚴格怕清寧吃虧,跟着就走:「你倒是慢點。」
羅剎抱着卷子上樓,看見清寧跑來了,他把卷子往前一遞,結果這姑娘跟沒看見似的跑了。還以為是來接自己的呢,剛想說幾十個人里終於有一個懂事的了,結果呢?無視了!
盯着跑遠的背影剛轉過身來,又一陣風颳過去,好像是嚴格跑了。
還是沒看見抱卷子的自己。
這都什麼學生啊?
尊師重道、尊老愛幼,全沒往心裏去。
徐強追下來跟羅剎走了個面對面,愣了一下就從老師的手裏接過卷子,先制人的問:「還有很多嗎?清寧跟嚴格兩人能抱來嗎?」
說的兩人真跟接老師去的似的。
羅剎輕哼一聲,甩手先上了。
我就那麼好糊弄?
清寧顧不得上老師好不好糊弄,直接就沖校長室去了。跑到門口裏,聽裏面的聲音傳來,校長說的不是完整的話,就是嗯嗯是是的,應該是跟什麼人通電話。
確實是在通電話。
電話那頭是林雨桐。
校長很會說話,不會說我們學校有人罵了你一句,現在我們要處分之類的話。真要這麼說,那就是犯蠢。
人家是這麼說的,是跟家長溝通的姿態出現的,說清平跟同學起了點口角,主要是對方涉及到清平一位非常重要的長輩,說孩子覺得很委屈,他這邊趕緊聯繫了一下家長,希望家長幫着做思想工作等等。
這麼一說,林雨桐就明白了。
清平因為同學辱罵長輩跟對方起了衝突,而這麼長輩估計是自己了,要不然他不會直接把電話打到自家這裏來。
能說啥?
「孩子之間,打打鬧鬧,不用上綱上線。」自己現在可不是主子娘娘,別人非議一句逮住了就該殺該剮的,「我們家孩子也有不對的地方,回來我一定好好教育。」
校長嘴裏嗯嗯是是的,當指示聽的。
開除肯定不會。人家不會說孩子不好,只會說她沒有胸懷。
又叫清平接電話,清平叫了一聲『小姨』,眼淚又下來了。
林雨桐的聲音柔和下來,「乖乖上課,放學我去接你。回來給你做好吃的,沒事了!等會跟老師們說一聲,給他們添麻煩了,懂了沒?」
清平『嗯』了一聲應了,「我懂。」
「乖!」林雨桐說着,就叫她掛了電話。
清平跟校長和班主任鞠躬:「給老師添麻煩了了,我也有錯,以後不會了」
燕兒嚇的臉都白了,不安的朝後退了兩步:「我我我也錯了」
校長跟宋老師就說:「帶回去吧」
至於怎麼管理學生,這是班主任老師的事。
出來就見清寧站在外頭,拉着清平上下打量:「姐,誰打你了?」說着看向高潔和燕兒,從高潔的臉上滑過去,肯定不是她,她家的教育不允許她直接動手的,那樣子可一點也不淑女。自己這個在高潔媽媽眼裏的假小子,是不配跟他們家的淑女名媛一起玩的。那只能是燕兒了,燕兒是野生野長的,都是野路子,沒她不敢幹的。
可一瞧燕兒,面頰都打腫了。
誰打的?
老師們現在可真都不怎麼打學生了,尤其是打女學生還是耳光。那只能是清平打的。
她愕然了一瞬,清平就扯了她的袖子低聲道:「回去再說,先去上課去。」
校長出來一看,見清寧在,嚴格也在不遠處觀望,就虎着臉:「你們倆高中部的,不上課在這裏幹什麼?」
邊上就是大辦公室,複印卷子資料啥的都在這邊。
清寧呵呵一笑:「抱卷子碰上了」
「卷子早抱走了。」校長也不拆穿,直接轟人,「趕緊上課去」
好吧!
哪怕藉口很充分,沒串通偏還默契的無縫銜接上了。
但奈何老師不信,罰站了半節課。
今兒星期五,下午五點就都放學了。
到了門口看見老媽的車,清平在副駕駛上。
清寧滿頭黑線,馬路對面就是小區,可老媽偏來接了。
真行!
但還是拉着嚴格上了車,又喊徐強:「上來送你一段。」
「我坐船更快。」徐強跟林雨桐打了招呼,看了清平一眼,見她蔫蔫的伸手想摸她的頭手又覺得莽撞,只順勢揚起手說聲再見。
清寧這才問怎麼了?
清平一五一十的在路上說了。到家了,也簡單的說完了。
張嫂開了門,清平說最後的結果:「叫高潔和劉燕兒叫家長了。星期一必須到,要不然老師得家訪。」
比起這些事,林雨桐和清寧更關注的是清平敢打人的事。
清寧還拍手:「就該打!你看着吧,打這一回,她知道你不好惹就不惹你了。」
清平嘆氣:「這事沒完,只怕家裏等打起來燕兒那張嘴」
燕兒那張嘴吧嗒吧嗒的,一邊哭一邊在巷子口跟她爸她媽說,周圍一圈都是下晌回來的,不知道咋了停下來瞧瞧。
「她打我,老師不說她,還只說我,叫我請家長她就是嫉妒我嫉妒老師喜歡我嫉妒同學都愛跟我玩她啥都不如我就想辦法害我被開除我要是不認下來這以後就不能去縣裏上學了」
忍冬這個氣啊!
正在給兒子做鞋呢,手邊就是剪刀。
抓起剪刀,氣沖沖的就朝英子的小飯館去。
邊走邊罵:「金老二!林玉英!你們缺了大德的東西,養的孩子也是該千刀萬剮的」
本就是這兩步路的距離,這麼罵英子當然聽見了。
手裏拿着剔骨刀,被幫忙的啞巴活計給攔下了,遞了一根棍子過去。
棍子不朝頭上狠打,那是死不了人的。但這刀不一樣,意外的時候多了。
被這一打岔,英子的理智倒是回籠了不少。
但農村這事,別先說道理。先打了再說,別認慫。這回慫了下回還有人來欺負你。
因子英子二話不說,拎着棍子迎着忍冬就去。
兩家的男人都不在家,下地沒回來呢。
倆女人就對上了。
忍冬當然不是英子的對手了,一個拿着剪刀,那個拿着長棍,英子個子又高,輪着棍子就打。忍冬嘴裏叫罵的不停,她罵英子就打。
邊上圍着一圈人,都是看熱鬧的。
誰也說不清楚裏面的是是非非的,所以外人就少摻和這事了。
正打的熱鬧呢,忍冬的妯娌,老三家的媳婦就出來了。這種時候可不管妯娌和睦不和睦的,看見自家人被欺負了,一定是一致對外的。過來就抱英子的腰,「欺負誰呢?真當劉家沒人呢!」
都是幹活干慣了的彪老娘們,都虎的很。
英子腰上大腿都被撕扯的生疼。正疼着呢,李仙兒一蹦三尺高的來了,撲過來就抓了劉家三房媳婦的頭,「誰敢說你們劉家的沒人?誰敢說你們劉家沒人。我就瞧見你們劉家人欺負認了。你們這是沒把我們金家往眼裏磨。缺了德的,求人的時候是個人,不求人的時候就翻臉。真當是個人物了」
劉家老三一看自家媳婦的頭都沒拽下來了,不能看着吧。
也不說打女人,就說把這倆老娘們分開。
可這一搭手可了不得了。
老五拉着一車破爛回來了,遠遠的看着一看鬧事的是自家人,扔了車子就往這邊跑。恰好看見劉老三對自家大嫂動手。抽了腰上的那條撿來的破爛皮帶就朝劉老三抽去,「你這孫子敢伸手,我就敢剁了你的爪子。」
劉老三暴跳如雷,跟老五干到一起了。
劉家兄弟七個,招贅出去一個。金家也兄弟五個。本來人數是不夠的,老四家在縣城,老三也不在。可這不是老五那倆繼子都成年了嗎?
何小婉聽了信,騎上自行車就來了,跟劉家的也不知道是哪個媳婦滾到了一起。這個說:「何小婉,我們跟金家幹仗關你啥事?都跟人家離婚了,還過來犯賤」
「我犯賤不犯賤關你個腿兒事」何小婉胖了不少,騎在對方的身上抓撓摳。
等老三接到電話從縣城騎着摩托車跑回來的時候,還沒打完呢。
他遠遠一看,自家大哥蹲在一邊的樹坑邊抱着腦袋。倒是老五跟他那倆繼子衝到頭裏。二哥還沒回來,人家劉家男人多,肯定是吃虧了的。
他二話不說抽出鐵棍就出去了,「我金怪這些年白混了是吧。不在家就真當沒我這人。」
上去衝着劉家的男人就是一頓抽。
打架嘛!就沒有佔便宜這一說。
勢均力敵的情況下,誰都難免要受點傷的。
反正是干架了。
驚動了村裏的人好歹才算是勸住了。
叫兩家坐在一起,咱就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都說說為啥的。
一條巷子住着,老關係了。怎麼就鬧起來了。
忍冬就說了,巴拉巴拉的把她家燕兒說了啥都哭着說了。
英子就說:「你放屁!」她指着一圈人,「我家孩子是啥樣的,都清楚的很。誰見過我家孩子來過歪的卸的」
忍冬又怒了:「你家孩子沒歪的沒邪的,那誰家的孩子有歪的有邪的」
老三把分機直接從炕頭拆了,扯着錢出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直接打電話過去,「桐啊,不行叫司機把清平送回來一下,這有些事得說清楚,人家姑娘說她欺負人家了」
清平搶了電話過去都怒了:「三叔!劉燕兒嘴裏就沒一句實話。」
免提開着,小姑娘帶着怒氣的聲音鏗鏘的傳了出來。
她把事情對着電話又說了一遍,「忘恩負義的東西,不說我媽給她的那些衣服平時有點好吃的都沒忘了她,就只小姨幫着她轉學,想辦法把她分到實驗班,她就不該罵我小姨。人家給點本子橡皮的,她就搖尾巴。咋那麼賤呢。我就打她了咋了!下回再敢這麼着,我還打!」
她並不知道電話是開着免提的,只當是跟她三叔說話呢。就道:「你說她這麼一種人,人家幫了她她反咬一口。要是我劉成叔和忍冬麻麻把她養大了,供她念書了,等將來她過的好了,是不是也得回來反咬一口,說是在他們家受了虐待了,受了苦了。忘恩負義是骨子裏的東西,她改不了」
這孩子說的是不是真的,大家聽的出來。
劉燕兒光說她的可憐,光說清平打了她。可清平為啥打她的,說的那些嫉妒啊之類的全是猜測。可清平說的就不一樣了,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生了什麼事,都有誰再場,當時在場的人都說了什麼,連校長都驚動了,那這事假的哪裏去。
誰也不是笨蛋。
小孩子的心態也好琢磨,劉燕兒的處境叫人很快就明白,這孩子是知道闖禍了,回來說了家裏肯定不會饒了她。一個不好就是上不了學了。所以變着法的回來撒謊了。
錯的不是她!
錯的是別人。
結果是她媽真信了。然後就是劉家一大家子上手,跟金家幹了一架。
這孩子才多大點?這一張嘴啊,是有點怕人。
這就是來回的搬弄是非,沒事也生出事來。
忍冬當然不會朝金家道歉了,拉了躲在一邊的燕兒抬手就是一巴掌,「你個掃把星!打從要了你回來就沒一件好事。」又踢燕兒的腿:「跪下」
金家人蹭蹭蹭的都回了,你教訓你家的孩子那是你的事。也別說叫孩子跪下求爺爺告奶奶的這事就算完了。
誰也不是好性子的。
劉家其他幾房也生氣啊。得罪人得罪的,半點都不值當。
這叫啥事。
呼啦啦的也都回去了。
忍冬面色青白的看着紛紛走了人,剩下的這些看熱鬧的就說了:「孩子還小,帶回去好好教。人家老師不是也沒開除嗎?桐也沒當事,本來就是孩子們之間的小打小鬧,你看這如今整的行了行了!趕緊帶孩子回去吧。」
有些就說:「得空了去老四和桐那邊一趟,怎麼着也得給人家一句話吧。」
說啥啊?
有啥臉上門啊。
等回了,敏兒就跟她媽說:「乾脆別叫我姐上了。光是為她上學的這都折騰出多少事來。」
燕兒抬眼不可思議的看敏兒,然後抿嘴低下頭不言語,跪的渾身僵硬冰冷,心裏更是泛起了害怕和寒意。
忍冬抿着嘴,說敏兒:「看你弟弟去。你懂什麼?」
自己生的這兩個沒指望了,出門處處被人瞧不起,也就是燕兒能拿到人前說說,算是家裏有點希望了。真不叫上學了?以後呢?以這狼崽子的性子,那才真該恨了。
「你起來。」忍冬叫燕兒起來,「清平說的都是真的?」
燕兒點點頭:「真真的」
「你那同桌的父母真是大學老師?」忍冬又問了一句。
燕兒趕緊點頭:「她英語可好了,我英語成績進步都是跟她學的。她家也有錢,她手指縫裏漏的都夠我用了」
「那以後不給你帶錢了。饅頭你自己蒸,帶饅頭去學校吧。」忍冬這麼說。
叫她上學,但卻不肯多付出什麼。反正在家還是得給她吃飯。如今最多是幫不了家裏幹活而已。
燕兒攥緊手:「給我五塊,一星期五塊就行」
「沒有!」忍冬硬着心腸,「不是不給你,是真沒有。省城的大夫說能看你弟弟的病,至少以後得叫他能生活自理」
燕兒眼裏的光一點點的退卻了,低下頭不說話。
忍冬就說:「覺得不行,不上了」
「我上!我上學!」燕兒趕緊抬起頭,「我晚上蒸饅頭,明兒就去縣城,我想辦法找活干去」
忍冬看着麻溜的出去的孩子,眼淚到底是下來了。
不知道是心軟了,還是為別的。
劉成回來的時候都過了十點了,在地里澆地不能停的。知道家裏出事了,但不能說由着水滿地的流吧。
回來聽了這事,就說忍冬:「你就跟着作吧。咱到現在還欠着金老四和桐的錢呢。66續續的這都欠了多少了,你算了沒?」
忍冬抿着嘴沒言語,家裏年年借高利貸,年年都只給的起利息。債台高築說的就是家裏現在的狀況。欠桐的錢最早的得是十幾年前的了吧。
因為沒利息,她都差點把這一茬給忘了。
還有金老二家的,自家也欠了不少。這真要是要債來了,那才真是沒活路了。
平時要債要的狠了,大家都不免會說:把人逼的太狠!
可如今鬧出這事來了,還是自家挑事的打着這藉口上門催債這可咋辦?
家裏現在也就是幾十塊錢的家底子。
忍冬指了指廚房的方向:「當初就不該抱養這個掃把星。要不是這個掃把星,咱家的孩子說不得就渾渾全全的。」不會是像現在這樣,閨女殘疾兒子都不算個完整的人。
窗戶根底下抱柴火的燕兒渾身一抖,更害怕了。
這要是這個家也沒了,自己就真無家可歸了。
她一個人坐在灶膛前面,看着火焰怔怔的出神。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清平和清寧倆背着書包從客車上下來,剛走到自家巷子口,就聽見敏兒尖利的嗓音:「媽!媽!快來啊!看我姐咋了!叫不醒!」
清平臉都白了,不會是尋死了吧。
清寧皺眉,「不會!別瞎想。燕兒可不是那種人。」
不一時,就傳來忍冬的哭嚎聲,緊跟着就是敏兒從他們家竄出來,看見姐妹倆還瞪了一眼,然後騎着自行車朝街上跑,不知道是不是找大夫去了。
丁愛民家、韓彩兒家、劉保家,都急的往裏面去。
清寧打清平先回去,「我進去看看,看到底是咋了」
然後真就溜進去了。
燕兒直挺挺的躺在炕上,誰叫都不醒。這個的那個的都去摸了摸,「有氣啊!」
是不是魘住了?
正說着呢,燕兒直挺挺的坐起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再跟清寧的視線對上之後,明顯的縮了一下。
清寧挑眉,這是啥意思啊?
燕兒卻看向韓彩兒:「你合該好命,命里三子」
韓彩兒跟前夫有兩個兒子,後來找了第二個,勢必要找個干公的。就是有工作的那種公家人。去年剛給說了一個,是臨縣煤礦上的,斯文的戴着近視眼鏡,身上帶着工作證。反正瞧着挺體面的。娘家人都說這人不行,別弄的跟前頭那一個一樣,過不了幾年。她非不,就看上對方是有工作的了。娘家哥一看,這不是個事,就說了:「你把家裏的錢都存銀行,存摺我保管」前頭那妹夫別的不說,真給妹妹留下的錢不少。「咱這事留一手,萬一結婚後對孩子不好呢。」韓彩兒就聽了,行!存着叫娘家媽和哥哥保管着。不是自己親自去,肯定是取不出來錢的。她也知道,他們這是防備着對方花言巧語從自己手裏騙錢花。結果倒是沒騙錢,不過卻算是騙婚了。對方根本就是已經下崗了,以前有工作現在根本就沒工作。結了兩次婚,離了兩次婚,前兩個老婆都給生了閨女,離婚的時候他就沒要。都給孩子媽留下了。如今過來,先說要去做生意,結果韓彩兒不敢跟老娘和哥哥說,借了兩千塊他做生意給賠了。然後回來就說:幹啥干?給誰干?連個兒子都沒有給誰掙錢呢。沒心勁。
韓彩兒一琢磨,就說再生一個吧。
現在都懷孕八個月了,快生了。
前面有倆兒子,這燕兒的意思,就是說着肚子裏懷的還是個兒子。
韓彩兒就一驚:「這是開了天眼了!」
如今人家醫院都不給說男女了,她還是找了熟人花了錢,人家才肯說的,沒錯,肚子裏的這個就是兒子。不是就不會生了。
韓彩兒見大家都看她,她才摸着肚子,「我肚子裏這個叫人家看了,就是兒子。回來我誰也沒說」
清寧不信開天眼,她看了看韓彩兒手裏拿着的針線活,是正給孩子做的虎頭鞋。
男孩的是虎頭鞋,女孩的一般都是貓頭的。
以前老太活着的時候沒少嘀咕鄉下的一些習俗。
這哪裏是看出來的,分明就是比人家心細嘛。
她沒有拆穿,而是從裏面退出來,跟清平嘀咕了一番。
清平一愣:「她這是騙人」說到底還是想騙錢。
如今那些神婆之類的,其實可賺錢了。
清寧低聲道:「其實也好!生男生女概率是一半一半。好些人懷孕了不找醫生去看,找她才好呢。好些女孩說不定就有生下來的可能了」
想來以燕兒的機靈,肯定不敢隨便說是女孩叫人家打胎的。萬一是男孩呢。
「那要是她說錯了呢?」清平朝里看了一眼又問。
「錯了?」清寧恥笑:「那必然是這當媽的在生孩子之前做過別的有違天道的事,改了孩子的性別唄。比如罵人,比如詛咒,這都叫心懷惡念」
反正就是總有說辭圓回來。
想想也對,誰能保證沒罵過人,在這麼長的時間裏,沒覺得誰煩,沒在心裏嘀咕過。
清平目瞪口呆,原來可以這麼操作嗎?
是這個世界太複雜,還是她活的太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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