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外城東市,王忠傑近乎瘋狂的闖到了這裏來。
一路上他突破了東廠禁軍的攔截,斬殺了兩位禁軍統領。
拖着一身重傷,終於來到了這裏,來到了這個他本就已經選好的地方。
到了這裏,他突然停了下來,慢慢的走向了東市菜市口。
這個地方一般來說百姓是不願意來的,因為此地殺氣賊重。
百姓中流傳甚廣的話本,接頭的說書總是說某某某拉到菜市口斬首。
但其實帝都的菜市口真的沒有殺過人,沒有砍過頭。
只不過因為民間這樣的說法,導致菜市口這個地方沒有人擺攤兒,尋常也沒有人會在這裏駐足。
而今天卻來了一個奇怪的人。
他身受重傷,步履蹣跚,丟失一臂,渾身全是血跡。
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從血泊中爬出來的惡魔。
路過的百姓紛紛驚恐的後退,但躲到了一定的距離,當他們以為自己安全的時候,便又駐足旁觀了起來。
看着周圍不斷增多的圍觀百姓,這些無知的人總是有着豐富的好奇心。
王中傑輕輕一笑,用他僅剩的一條手臂振臂高呼:
「天亡正陽!」
這一聲大吼蘊含內力,震得人耳膜都生疼,但偏偏那些圍觀百姓興趣更濃。
這明顯是一位高品級的武者啊,不知道他要搞什麼花樣。
帝都百姓除了北蠻鐵騎和東廠錦衣衛外,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我王忠傑今日在此宣誓。
若我死後存有冤魂,必將親眼看着正陽毀滅!
親眼等待着皇權被推倒的那一天!
皇權不死,我死不瞑目!
皇權貴族不滅,百姓如何才能過上徹底平靜的生活!
即使今日我死在這裏,世上依舊會有我的理念傳播之人。
終有一日,這個世界會重歸太平。
天下的主人不是一家一姓!
而是千家萬姓!
我王忠傑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問心無愧。」
說到這裏,遠處就已經有了急促的腳步聲,菜市口兩側的房頂上也有人快速的靠近。
他們手持弓弩,但在距離王忠傑一定距離之後就不敢再接近。
因為他們之前是親眼看到王忠傑是如何橫渡十丈取人性命的。
當重兵將菜市口團團圍起來的時候,只有一人敢靠近王忠傑,那就是代德安。
代德安有些好奇的看着黃忠傑。
他知道今日一定能夠把王中傑緝拿歸案,再不濟也能將他斬殺於菜市口。
而這次他的目的全部達成,但他心裏卻不怎麼高興。
因為他能夠感覺得到,他所即將迎來的勝利,仿佛是王忠傑故意所為。
「你為什麼會選擇在這裏?這是不是你替自己選擇的轉身之地?」
戴德安突然之間說出了這一句。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問,就是鬼使神差。
王忠傑洒然一笑說道:
「什麼葬生之地,你們認為我到了這裏就認你們宰割了,你們以為我會束手就擒。你們也太小看我了,我可是錦衣衛指揮使。」
王中傑的聲音沒有可以掩飾,在這落針可聞的時候,遠遠傳了出去。
聽到這一句話,遠處那些躲在角落圍觀的百姓紛紛驚恐地逃避了出去。
在那之前他們還有膽子繼續聽下去。但當聽到錦衣衛指揮使這幾個字的時候,所有人的心中全都是恐懼。
看到百姓又退後了很遠的距離,王忠傑眼裏露出失望。
但深吸了一口氣,他繼續說着:
「你們說我貪污了數千萬兩紋銀,哈哈哈,我現在可以說的確如此,甚至還要更多!
你們知道那些被抄家的官宦家裏有多少銀子麼,你們知道他的一幅畫就值多少錢麼!
你知道他手上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枚扳指價值幾何麼!
可笑可悲,你們都不知道!
我既然能夠吞沒如此巨量的錢財,難道你們以為這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嗎?
簡直可笑!
現在想讓我死的人或許並不是因為我有罪,而是因為我知道的太多了!
所以有些人迫不及待的就想讓我死!」
說着黃忠傑的目光落在了東廠禁軍的幾位統領身上。
當然,王忠傑的視線也同樣落在其他地方,似乎意有所指。
戴德安還想說些什麼,突然間就聽到弓弦震動的聲響。
無數支弩箭朝着王忠傑射去。
王忠傑身前出現一個太極魚,一隻手晶瑩剔透,在空中畫圈。
內力激盪間就將這些弩箭全部擋了下來。
王忠傑繼續說道:
「看看吧,果然被我說中了,有些人就藏在這裏,迫不及待的希望我死。
可你們知道為什麼我要把地方選在這裏嗎?
完全是因為這裏是一個帝都城中,房屋最為密集的地方。
如果在這裏下毒,那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聽到這話,戴德安臉色一變,連忙往前走了幾步問道:
「你說什麼下毒?」
王忠傑那邊依舊不斷地遭受弩箭的襲擊,他身前的太極魚快速的轉動着,只是沒有之前那麼運行流暢,但依舊能夠將這些弩箭盡數擋了下來。
「不要和他廢話了,殺了他!」
不知什麼地方傳出來這樣一道聲音,戴德安仔細辨認,沒有聽出這是誰。
但是下一刻東廠禁軍,甚至是錦衣衛都開始朝着王忠傑涌去。
代德安心頭震怒,此時卻已經無力阻止。
因為他已經看到道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個太監。
這是陛下下達的旨意嗎?
戴德安並不知道。
但是此時此刻所有的人都朝着王忠傑那邊沖了過去,即使王忠傑再強,即使他是宗師境,也無法在這麼多人的圍攻下活着逃不出去。
然而就在第一個人看要衝到王忠傑身前的時候,王忠傑突然間撤掉了身前的太極魚。
然後只見他單掌狠狠地拍向地面。
他將太極魚撤下去的動作仿佛就是為了讓他能夠以全力轟出這一掌。
而隨着這一掌的落下,菜市口的地面竟然凹陷出一個大洞。
然後隨着這個大洞的出現,一股青紫色的輕煙猛的爆發出來。
而最靠近王忠傑的那些人,在遇到這些輕煙的一瞬間,就停下了腳步,隨即捂着喉嚨,看上去極為痛苦的倒地,明顯是身中劇毒。
真的有毒!
代德安不敢置信的穿過人群,看向已經抬起頭的王中傑,他的臉上現在也已經青紫色一片。
他就在毒煙爆發的中心,當然是那個中招最深的人。
代德安發現王中傑正對着自己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距離有點遠,或者說在王忠學的身邊有太多人在那哀嚎。
總之代德安聽不到王中傑說了什麼,但從後者的嘴唇活動,代德安能夠讀懂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
「青龍吐息!」
「龍」字號的劇毒,天下奇毒之一,大成境以下,觸之即亡!
「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歹毒,這裏可是有不少百姓的!」
代德安剛想這麼罵出口,但突然間想到,這裏因為王中傑先前透露自己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後,近處早就沒了普通百姓圍觀。
現在在這裏的,或者說王中傑身邊的,更多的是想要殺他的人。
代德安眼睛一眯,已經看到青煙快速蔓延,而在這個範圍內,出現了三股大成境武者的內力波動。
這三人隱藏在普通東廠和禁軍之中,目的不言而喻。
王中傑知道太多秘密,到了這一步的確會有很多人殺他,因為活着的他太過危險。
但王中傑的這些秘密同樣也是他保命的法寶。
如果他執意要逃出帝都,或許這些人都會暗中相助。
自己根本不可能抓到他。
想到這裏,代德安突然腦中閃過一個不太可能的念頭。
但如果是那樣的話,王中傑做的這一切就都變得合理起來。
如果這是王中傑和皇帝做的一場局呢。
自己入局是為什麼,是因為自己和王中傑之間那深深的關聯,無法化解的仇怨。
一直以來似乎東廠都不是那麼注意王中傑本身,他們一直在抓的都是和王中傑有所關聯之人。
緊盯着王中傑的一直以來都只有自己。
當發現了這個問題之後,代德安對於自己的這個猜測就更加肯定起來。
不過這個問題得事後細細思考,現在的問題是那劇毒「青龍吐息!」
不過好在菜市口地下埋得這種毒藥量並非很大,青煙蔓延了大約十丈就不再蔓延,但是十丈之內,一片鬼蜮。
剛剛衝上去的人可能是存着立功的心思,可能是想要和王中傑這樣的頂尖大成境武者一戰,也可能是懷揣着不一樣的目的。
但最終他們的歸宿都是一致的,大約有四十多人倒在了十丈之內。
也有人進去之後強行沖了出來,但依舊躲不過暴斃的情形。
只有三個大成境修為的出來之後趕緊褪去身上的衣物,原地盤坐運行內力,想要將體內的餘毒排出。
代德安看了一眼這三人,分別穿着錦衣衛,東廠和禁軍的服飾。
都是埋藏許久的暗子,通過這三人,或許能夠抓到一點幕後之人的小辮子吧。
「咳咳,看來代大人這裏也有某些人內應啊!」
代德安聞言轉身,看到了東廠千戶原東祥,後者拿着手帕捂着口鼻,身上的東廠制服挺拔板正一絲不苟,目光冷冷的看着在那盤膝運功穿着東廠制服的那人。
這人穿的只不過是東廠普通番役的制服。
卻有着大成境的修為,萬一哪天陰他一下...
代德安和原東祥也是老相識了,於是低聲交談起來。
最終那三個大成境武者除了禁軍的那位外,另外兩人運着運着功就倒了下去,看來還是沒能將那劇毒排出體外。
與此同時,代德安麾下的南鎮撫司眾人終於趕到了。
柳新遠遠就看到了原東祥,然後打開屬性面板,然後呆立原地面面相覷。
原來你是這樣的原千戶!
【姓名:原東祥
年齡:43
修為:中品大成境
擅長:劍法
根骨:9
體力:8
智力:9
綜合能力:8.5
資質:奇脈【覺脈】
最擅長功法:白虹貫日劍
評價:頂級劍客資質,守時重諾的重度強迫症患者,患有嚴重潔癖。同時也是一個精神潔癖者,雖然是東廠二五仔,但依舊有着崇高的理想,想要成為像米雨松一樣的人。】
不過這個二五仔是什麼意思?
柳新皺眉沉思。
次日中午,柳新被秦國公府的馬車帶走,來到了一處豪華酒樓之中。
柳新沒想到,秦國公竟然會這麼火急火燎的找他前來。
他的公務還沒忙完呢,王中傑的死算的上是引發了一次小小的帝都地震。
波及範圍不小,抄家,治罪,捉拿同黨,還要對錦衣衛內部進行排查,工作量着實不小。
尤其是錦衣衛內部直接少了一半的千戶,如今要靠他們剩下的幾人撐起來,新人又還不熟悉公務,於是原本一直清閒的柳新難得的忙碌了起來。
到了酒樓,柳新才發現這次秦國公竟是只喊了自己一人前來。
於是乎,見面三碗酒,在之後的畫風就突變了。
「想要成為老子的弟子,你從現在開始就要給老子狂起來,傲起來,唯有百鍊鋼方能鍛金刀!
成為老子的弟子,日後老子軍中的一切都由你繼承。
如果不狂不傲,是沒有辦法說服我的那些驕兵悍將的!
即使你不想繼承老子在軍中的衣缽,那你也該和老子心中的這些部下搞好關係。他們將是你,不論做什麼都能用得上的強大助力!」
秦國公手邊的酒壺已經喝空兩個,他的親衛眼力很活,立即給他換上一壇酒。
柳新被迫也喝了不少,秦國公還不許他用內力散去酒勁。
「你知道一壇酒要用多少糧食釀製麼?那都是百姓的血汗,我們能花錢買,但也不應浪費!」
柳新喝了不少,感覺酒意上頭,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能問一句,秦國公為何如此青睞於我嗎?」
秦國公先是灌了一口,放下酒罈,奇怪的看向柳新:
「誰說老子青睞你了?老子只是看你順眼罷了。
當然,有些老傢伙向老子極力推薦你,你要問原因的話,得去找他們。
當然老子不會出賣朋友,你想知道是誰的話,自己猜去!
不過老子還是勸你,人生在世不過寥寥數十載,有的時候別考慮太多事情。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就像老子,年輕的時候只想兩件事,第一件就是吃飯,第二件就是殺敵。
人啊,越是純粹過得便越是快活。」
「那秦國公如果我在正陽武比的時候沒有拿到第一怎麼辦?還有,秦國公您也知道我是聖宗的人,再拜師的話....」
柳新話沒說話就被秦國公直接打斷:
「那老子就是看走眼了,亦或者那幫混蛋看走眼了,反正老子是不虧,老子會嘲笑那一群人一輩子,看他們的糗樣,老子做夢都得笑醒。
行了,你就別磨磨唧唧的了,就算問你聖宗的那個老傢伙師傅,他也一定會答應的。
老子可是秦國公!
你去江湖上打聽打聽老子的大名,江湖百大高手榜你可曾聽?
過老子可是那上面的第一!」
柳新沉默不語,他可不想讓秦國公知道他嘴裏的百大高手榜就是出自他的手筆。
又喝了半個時辰,秦國公總算是喝爽了,柳新也從秦國公酒醉後說的話里聽出了一些別的意味。
他已經得知昨日竟然有人明目張胆進攻吳國公府,後來秦國公打頭,配合禁軍拿下了這貨賊人。
聽說這幫人還是親軍。
原本柳新只以為這是王中傑想要將帝都的水搞混,但今日聽了秦國公說了幾句,頓時便知道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答。
王中傑佈下的局,完全就是為了讓人猜忌秦國公。
即使大部分人,甚至皇帝陛下都信任秦國公,認為這件事情不是他所為。
但政治場上沒有證據這一說,人家需要的只是一個話柄。
抓住這個話柄,有些人就可以攻訐秦國公圖謀不軌,藉機削弱秦國公即將接手的軍方力量。
甚至這種事情就算皇帝都無法插手。
皇帝不可能什麼事情的摻和,這是下面大臣們的底線。
這次酒宴的最後,秦國公意味深長地囑咐道:
「接下來這朝中會有一些動盪,你小子要小心,不要陰溝里翻了船。
對了,代德安這個老傢伙還是不錯的,當然老子說的不是他的修為,老子指的是他的人品。
當然這個和他曾經救過老子一命沒有關係哈,你在他麾下做事,只要放心做就可以了!」
這句話作為這場宴席的結尾,讓柳新感覺有點怪怪的。
他可是知道屬性面板對於代德安的評價的。
絕世老銀幣啊...秦國公,您真的覺得自己了解他麼?
之後又是一連數日的忙碌,距離正陽武比的時間越來越近。
代德安雖然沒有升任指揮使,但卻以指揮同知的身份暫代錦衣衛指揮使一職。
這還真是沒有破了他當初的承諾,他的確沒有當指揮使。
不過這個當不當的好像也沒什麼關係了。
然後帝都錦衣衛經過了一番大換血,這日柳新一到千戶所,便有南鎮撫司的一位文吏走了進來,宣佈柳新不再任職錦衣衛副千戶一職的消息。
柳新頓時楞在當場。
好一個老銀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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