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僚機王 08. 近藤真一郎 與 無神論者

    [哲學philosophia，這個概念其實就是愛智慧，「philo」是愛的意思，「sophia」表達智慧的含義]

    板書寫到一半，淺間聽到了後方的轟笑聲。

    他將無塵粉筆放下，轉身看向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的學生們。

    淺間隱約記得這堂課是大課，可眼前只來了20幾人聽課。

    明明在上學期，哲學課還是全校人氣第一的選修課.

    這就是上學期開哲學選修課的老師這學期不開課的原因麼？

    熱門課程的過氣速度，對他這種跟風狗來說未免也太不友好了。

    淺間掃視了一遍教室，鬨笑的原因迅速鎖定——靠窗戴墨鏡的男生臭着臉舉起了手。

    他看過這位學生的資料——犬養學彥，KKIS二年級生，偏差值低於30的玩胯子弟，兄弟會成員，某個霸凌小團體的帶頭人，說是惡貫滿盈也毫不為過。

    「犬養同學，有什麼問題嗎？」

    叫做犬養的男生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將還停在空中的手勢換了換——對着淺間比了一個中指。

    教室里又湧起鬨笑。

    淺間笑了笑，走到男生面前，

    「有哲學家說過，[手是人類的外在的大腦]，如果你的手指只會這樣侮辱人，那就太大材小用了。」

    「當然不止是一種用途，我還會揉你老婆的柰子。」

    墨鏡劣等生張開雙手，做了一套下流的抓捏和摳弄動作。

    課堂里第三次發出了鬨笑。

    淺間面不改色，也打開雙掌，對着犬養說道，

    「[超越直觀的認知，是人越過動物性的必要能力]。思考一下，盯着這雙手，能算出5的5次方是多少麼？」

    「這還不簡單，就是你老婆昨晚叫kimochiii的次數。新來的傢伙，少給我在這裏擺老師的架子，來這裏賺錢，先把我們陪爽。」

    犬養站了起來，用手拍了拍淺間的臉，一連拍了5下。

    哪怕戴着墨鏡，也蓋不住犬養的惡意與淫邪。

    課堂里炸響第四次鬨笑，拍桌聲、跺腳聲、口哨聲、歡呼聲，合成混響，一同嘲笑着淺間的無動於衷。

    淺間嘆了口氣，東洋英和和KKIS都是貴族私立學校，都是學生自治，為什麼教師的尊嚴有如此天差地別呢？

    把人教成這種鬼樣子，之前的老師們未免有些太過摸魚了。

    腦袋裏閃過一系列預案，全都拋開。

    要忍氣吞聲什麼的才能做影之實力者，他可辦不到啊。

    掌間打開五指山，一把印在猴頭上。

    砰——！！！

    眼前的犬養，像破娃娃一樣砸破窗戶，遠遠墜到教學樓旁的庭院中。

    玻璃破碎的聲音。

    重物墜地的聲音。

    吞咽口水的聲音。

    女生尖叫的聲音。

    新的混響聲沒有干擾淺間的冷靜。

    「別擔心，這裏只是2樓，摔不死人。剛剛高估了那位同學上進心，我們繼續上課。」

    淺間敲了敲黑板，示意下方安靜。

    講台下方卻沒有人聽他的話。

    「可是.近藤先生犬養君已經碎一地了」

    「薩日朗！薩日朗！！！」

    「咦？碎成3125片，這不就是5的5次方嗎！？」

    淺間又敲了敲黑板，不小心把整塊黑板敲了下來，他只能走到教室門前，將門鎖住，阻止學生外逃或者無關人員闖進來。

    「下面我們做個遊戲吧，我問一個問題，答案有四個，答對的人可以提前下課，允許一個人把所有答案說出來。

    [問題：請問，當代無神論四騎士，是哪四個？]。」

    可惜門攔得住人，窗戶卻攔不住。

    破窗聲接連響起，同學們都像鳥獸一樣衝出窗外，亡命奔逃。

    淺間拿起教尺，準備把這些不聽話的學生一個一個抓回來，手機卻收到了一條短訊。

    【滴滴滴】

    「近衛琢磨：淺間小哥，這麼簡單的挑戰，沒想到你連一天都沒堅持下來啊。要充一個648麼？」

    天色仍暗，

    躺在椅子上的淺間從異常的夢裏醒來。

    估計又要讓自己那些分裂的人格們看笑話了。

    沒想到區區教書工作，也能讓淺間感到壓力。

    像夢境裏那種強硬懟回去的老師人設，恐怕幹不了多久就要暴露了吧？

    名貫五攝的自己，在KKIS也不是籍籍無名之輩，保守估計，這所學校聽說[五攝帝師·淺間靜水]的人不少於200人。

    起身洗漱，房間裏全是香甜氣味，凌晨4點，女孩子們還在沉睡。

    他已經接受自己的房間變成她們宿舍的事實了，反正他一周前就申請了KKIS的教師宿舍。

    惹不起至少躲得起。

    衛生間的鏡子前，淺間打量着已經染回黑髮的自己——利用□水之道降2點魅力，稍微化個妝就能更成熟一點，穿內增高應該能達到185cm，配上隱形眼鏡，再選個和現在完全不一樣的教師人設扮演一下，大體能糊弄過去。

    回想着昨天和他聊天的某位東大監考老師的聲線，淺間對着鏡子笑道，

    「大家好，我是近藤真一郎。」

    中青年略帶沙啞的中低音從他的嘴裏冒出來。

    雖然沒有聲優技能，但早已熟悉自己身體每寸肌肉的淺間，利用大明神給他的[喊麥 Lv.1]技能，一樣能輕鬆做到那些怪物聲優才能做到的事。

    近藤真一郎，是近衛、藤原和一條三個老頭給他起的名字，因為使用這個名字，淺間額外拿到了1000萬円贊助費。

    他很難理解這些人的消費觀，另外他也明白了一件事——藤原家沒錢不等於藤原健三這個人沒錢。

    在這一周的備考中，淺間每天都至少抽出了4個小時研究老師扮演的問題。

    他不僅2倍速複習了《心靈捕手》《死亡詩社》《放牛班的春天》《霍蘭先生的樂章》《羅恩克拉克的故事》幾部電影，還用3倍速看了《GTO》《龍櫻》《女王的教室》幾部電視劇，認真觀摩着裏面的為人師表者的動作、語氣、神態。

    凡標新立異，皆扮演禁區。

    他也看了120個高中教師的公開課或者採訪視頻，統計着日本私立高中倫理學老師的基本特徵。

    遺憾的是，基本特徵就是沒有特徵。

    大部分教師，毫無特點、毫無信仰、毫無幹勁、毫無哲學家氣質，他們只是社會裏螺絲釘之一。

    班味十足的他們，只是在打工。他們可以教倫理，也可以教地理或物理，甚至讓他們穿着西服遞名片，或者坐在電腦前通宵達旦也無一絲違和感。

    正因為他們拒絕被[教師]這個職業異化，所以他們被[資本社會]異化了。

    對他們而言，當老師和當工地搬磚工的區別，只是出賣勞動力的場所不同。

    電影裏的好老師太顯眼，現實里的普通老師不合格。

    淺間試圖在東洋英和找一個不起眼的好老師，竟發現大家居然都是顯眼包。

    其實，淺間心中很早就有一個答案——[既然是新人教師，沒有扮演就是最好的扮演]。

    但是，正因為[五攝帝師·淺間靜水]最近2個月的表現，過於淺間靜水了，所以，本色表演並不保險。

    圈子太小，一旦被好事者打上[這老師有點像那個淺間]的標籤，暴露只是時間問題。

    淺間戴好白色假髮，梳理着自己新角色的定位——

    [近藤真一郎]，

    一位在氣質、性格、出身、財力、體力等各方面和[五攝帝師·淺間靜水]截然不同的人，

    一位見到漂亮女孩會移開目光，母胎單身25年，沒有異性緣的青年，

    一位低調、沒什麼激情、姑且合格的普通教育工作者。

    先按這個設定扮演吧。

    如果老師是普通人，那麼就需要一個不普通的，強力的倫理課代表了。

    但願今天駒場能夠有所斬獲。

    間島和波奇聽到動靜聲醒來，她們迅速地洗漱一番，陪着淺間開始了新一天的晨練。

    上午10點，

    GINZA SIX銀座商城六樓。

    蔦屋書店內外人山人海。

    負責維持秩序的保安們沒了往日閒聊的餘裕。

    這些顧客，大部分從半夜就開始在商城一樓門口排隊。

    在這些保安們的記憶里，這麼多人擠進書店的場面，已經有很多年沒發生過了。

    由於排隊隊伍太長，商城不得不將五樓至六樓的手扶電梯關停，讓隊伍一直排到五樓。

    書店內的每條通道也被擠得水泄不通，仿佛龜速挪移的隊伍中，任何一次停頓都會製造一場擁堵踩踏事件。

    之所以有如此人氣，是因為在這家蔦屋書店裏，會限時發售幾個頂流樂隊的周邊紀念品。

    死武士樂隊也在其列，而且他們的公益作品，位於中心展區很顯眼的位置。

    以近衛家和一條家的資源，死武士樂隊參與這種活動簡直輕而易舉。

    不死川作為效率黨，暑假前就把死武士的公益IP品牌定稿——一朵左邊是愛心右邊是太陽的小花。

    就質感而言，比那些天價潮牌周邊只高不低，淺間對於這批產品設計和定價很有信心。

    「阿水，這個，巧克力味謝謝~~~」

    「我買單就可以了是麼好吧，香橙味的就可以，謝謝靜水君。」

    淺間、二見、波奇三人在銀座的各類點心鋪子前閒逛。

    AROMA的松露薯片、OSMIC FIRST的高甜度聖女果、弁才天的大福，波奇幾乎接過了所有可以免費試吃的點心，然後跟上一句銳評。

    逛到第6家雪糕店有可以坐的位置，淺間給她們買了份意式雪糕。

    銀座六號的五至六樓出現了不少人氣偶像和演員，他們也是那些樂隊周邊收割的目標韭菜。

    他們的到來，讓本就有些混亂的現場更加嘈雜。

    淺間暫時失去了排隊給不死川捧場的欲望。

    由於戴着白色假髮的淺間，被路人誤認為是穿了內增高的吉沢亮，招引了一群要簽名的瘋女孩。

    淺間只能避開風頭，帶着二見和波奇，先在銀座的負一樓負二樓逛起來。

    「阿水，這個Ben''s Cookies的黃油曲奇餅，看起來好好吃~晚上你試着做一下怎麼樣？做橙子牛奶巧克力和黑白巧松子兩種口味就夠啦~」

    「你是哪塊小餅乾？」

    「後面那個~~~」

    見波奇沒聽懂自己的梗，淺間搖頭回了她一句「沒空，要做自己做。」

    波奇癟了癟嘴，收起手機，吃了6口雪糕，心情才恢復過來。

    二見放下手機，看向淺間問道，

    「靜水君覺得，我也像麻衣醬那樣，加入死武士樂隊怎麼樣？」

    「我覺得挺好的，只不過，時間忙得過來麼？」

    二見尷尬一笑，

    「那還是算了再不努力一點，一橋同學第二次告白也要被我搞砸了.」

    「至少知道了[如月光斗對一橋心戀這個重逢的青梅竹馬沒有感覺]這個事實。沒有需求的時候，我們得創造需求。」

    淺間翻閱着駒場嘔心瀝血之作——[戀愛諮詢部·英和學生數據庫]。

    這個數據庫會跟蹤所有人的檔案、社交媒體記錄，每隔一段時間自動更新。

    雖然對於不少人而言，這個數據庫能顯示的資料不多，但如月光斗不在其內。

    「聽起來，我們和靜水君批判的那些鼓吹【消費主義】的人一樣壞呢.靜水君覺得如月同學會有什麼需求呢？」

    波奇插了一嘴。

    「吃飯是剛需吧？讓一橋拜阿水為師~~~征服那個假月亮的胃~」

    你是想看我橫刀奪愛嗎？

    淺間斜了波奇一眼，對二見說道，

    「既然如月單戀過，也必定知道單戀的滋味，破局點或許就在這裏。」

    「讓一橋同學模仿理世？」

    「下下策。但是，搞清楚如月光斗到底喜歡F桑那些地方，也很有必要。」

    「讓御行院君幫忙問一下？」

    「可以。就我的意見，讓一橋同學連續經歷3次告白失敗，也是不錯的選擇。」

    「啊？」x2

    「長久的暗戀或者單戀，多半愛的不是某個人，而是愛她們自己的愛，她的酸楚、她的沉溺、她的激烈、她的自毀。

    第二次告白前，她大概會試圖尋找和改變，找到如月的真正偏好，幫助她調整改變；

    第三次告白前，如果她仍想迎合對方而改變，讓她自我審視，修復自我價值比忘我的追逐更重要。冷靜下來之後，再思考如月光斗對她而言，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和現在的她，能產生哪些化學反應，以這些化學反應為基點，展開動作。

    三次告白失敗後，如果她能夠對如月的拒絕脫敏，能夠接納[一個被拒絕的自己]，那麼，這單戀愛諮詢，就算把錢退回去，也不算白做。」

    波奇對什麼戀愛諮詢早就沒興趣了，她覺得讓淺間做戀愛諮詢，就是一個天大的惡作劇。

    「讓你們退錢？？？哪有阿水你這樣做生意的，遲早賠的底褲都沒了。嘛~~~還好波奇大爺省吃儉用，阿水的悲慘青年中年晚年，就讓我來照顧吧~」

    波奇拍了拍淺間的肩膀，秀出自己鼓囊囊的狗頭錢包。

    這傢伙，在這之前一點掏錢的意思都沒有。

    二見總感覺淺間意有所指，問道，

    「可是感覺一橋同學已經不想再當面告白了，她說這周當面和如月同學告白的人有7個，她只是1/7，如果我們按照她一開始代理告白的策略，說不定能成功。」

    「那就多讓她體驗幾次代理告白的失敗吧，你們托無限社的男生去告白。」

    淺間迅速切換了心態，準備讓無限社多賺點外快。

    「靜水君覺得，一橋同學如果不是暗戀如月同學10年，而是光明正大地堅持喜歡他10年，如月同學會心動麼？」

    「我不是他，我不知道。但如果他依然拒絕，我會敬佩他如耶利哥之牆般的堅定。」

    二見笑道，

    「耶利哥之牆，不是被上帝瞬間震毀了麼？」

    「但這個世界不存在上帝。」

    淺間在心裏補了一句，只存在大明神。

    「靜水君真的是無神論者？」

    「嗯，和丹尼爾·丹尼特、理查德·道金斯、薩姆·哈里斯、克里斯多夫·希欽斯一樣，不相信上帝存在。」

    二見沒有指出，暑假時淺間對她說，[你是那個改變我命運的大明神]，她只是笑了笑。

    「我不信。」

    少女微甜的笑容，頓時讓銀座萬千甜品店的一切糖分都失色了。

    或者說，大明神總有方法，讓淺間產生[全世界都在圍着你轉]的錯覺。

    淺間壓抑着所有悸動，試圖給二見普及點和無神論相關的名人名言，當然也能和她多討論一下戀愛諮詢方面的事，或者死武士樂隊的新曲子，總之不能再這樣，兩人四目相對，卻什麼話都不說了。

    波奇這時扯了扯他的袖子，指向一邊，

    「阿水，小月海，有人一直在偷拍我們哦！」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