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廳街,內務大臣官邸。
皮爾爵士一份接一份的瀏覽完面前的文件,隨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靠在椅子上衝着坐在辦公桌對面的亞瑟笑道。
「亞瑟,該怎麼說呢。每次見到你我都感覺心情非常愉快,因為你總能給我帶來好消息。你不止在公海上幹掉了弗雷德,現在還主動承擔起了清剿他那些剩餘黨羽的任務。如果蘇格蘭場的每一位警司都能擁有伱這樣的敬業精神,我相信遲早能逆轉倫敦地區逐年攀升的犯罪率。」
亞瑟聞言開口道:「皮爾爵士,我向來以造福國家與公眾為己任,能夠為倫敦市民盡一份力我感到非常高興。但在真正實現您的目標之前,我依舊堅持保持謹慎的樂觀態度。
雖然您推動的廢除《血腥法案》運動大獲成功,倫敦地區的重罪指控比例也得以呈現大幅降低趨勢,這同樣大大緩解了蘇格蘭場的工作負擔。
但您肯定目光深遠的看見了,蘇格蘭場的警察在您的指導下,雖然可以確保東區不會出現大型犯罪團體,但小型的作案團伙卻是無法徹底杜絕的。
倫敦地區的犯罪率與貧困率呈現高度正相關,只要倫敦無法提供足夠的就業崗位,那麼就總會有人鋌而走險,畢竟罪犯們也得想方設法的活下去。」
皮爾爵士聽到這話,無奈的笑着點頭道:「亞瑟,我很高興你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但這是一個非常長遠的計劃。實不相瞞,我手頭確實壓着不少提振經濟、促進就業的議案。但在目前的局勢下,我確實被下議院的猴子們弄得有些寸步難行。」
亞瑟聽到這裏,適時的探問道:「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皮爾爵士想了想,最終還是擺了擺手:「不不,亞瑟,你目前做的就已經非常出色了,我實在是不能要求你更多。說來還很抱歉,我之前答應過你要力推《解剖法案》的通過,但是這事情已經過去幾個月了,卻依舊停留在原地。
可即便如此,你依然忠實的完成了我交給你的每一份工作。有時候我都在想,當初把你留在蘇格蘭場會不會太屈才了。或許我應該在內務部給你換個其他的職位試試,你有可能也會在其他的崗位上發光發熱。」
亞瑟的心微微一提,他怎麼琢磨皮爾爵士這話,怎麼覺得不對勁。
皮爾爵士敏銳的捕捉到了短暫凝固的空氣,他兩手交叉放在案前,開口道。
「你不要多心,我和你說的都是實在的問題。你或許也從報紙上看到了,托利黨內部的情況並不樂觀。我我是說,如果我們下去了,你的處境也許會變得非常危險。
你最近的表現太過耀眼,而且身上有過於濃厚的『皮爾標籤』,如果輝格黨上台,你有可能會被他們弄下去。
亞瑟,你幫了我不少忙,甚至於你原本也可以去皇家海軍的。科德林頓將軍前陣子也找過我,他單獨和我談了談關於你的問題」
亞瑟聽到這裏,笑着搖頭道:「皮爾爵士,我並不在乎自己的職位,如果您覺得蘇格蘭場已經不需要我效勞了,又或者是把我調去其他的什麼地方更能造福國家與公眾,我當然也願意服從您的命令。」
皮爾爵士聽到這裏滿意的點了點頭,他開口問道:「很好,所以你今天特地來找我應該不僅僅是為了這些吧?」
亞瑟點頭道:「現在陶爾哈姆萊茨的情況姑且算是暫時穩定了下來,所以我又開始打算施行您之前在內務部文件里提過的那個計劃了。」
皮爾爵士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亞瑟說的到底是哪件事。
蘇格蘭場曾經多次向他反應過在倫敦西區的聖吉爾斯教區,又或者是東區的貧民窟等地帶都存在街道過於狹窄的情況。
而這種建築混亂、街道狹窄的城市佈局,通常都會成為犯罪的滋生地。
一來是罪犯進入這些地區後,可以憑藉他們對於當地街道的熟悉程度,輕而易舉的甩開追擊的警察。
二來是警察們也不敢獨自進入這樣的地區,蘇格蘭場大部分襲警事件的發生,基本都是出自於這樣的區域。
所以,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皮爾曾經下令讓蘇格蘭場的巡警在巡邏之餘,把所有難以執勤的地區與街道全都標註出來,然後再交由陸軍部下轄的英國地形測量局和海軍部下轄的地理測繪與拓補信息統計部門對這些地區進行一個粗略繪製。
最後就是由內務部與財政部進行對接,看看要改造這些街道究竟要花多少錢。如果價格合適的話,皮爾爵士倒也不介意在自己的功勞簿上多添一筆。
亞瑟開口道:「我覺得地形測量工作交給陸軍炮兵局下屬的英國地形測量局又或者是皇家海軍的地理測繪與拓補信息統計部門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畢竟當初先王喬治二世成立它們的初衷,是為了預防雅各賓法國的入侵,他們測量的依據也是為了作軍事考慮。
況且倫敦市民的神經因為法國的七月革命和比利時布魯塞爾起義已經弄得很緊張了,如果此時再調動炮兵的地形測量局,恐怕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就像是當初您成立蘇格蘭場、招募我們這些警察的初衷是為了在打擊犯罪率的同時儘量不調動軍警,我認為這種測繪工作或許也需要一個無害的臨時組織來輔助完成。」
亞瑟的話從表面上讀起來很正常,但皮爾爵士依然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陸軍、軍警、蘇格蘭場、警察、英國地形測量局、皇家海軍地理測繪與拓補信息統計部門、無害的臨時組織。
皮爾爵士很清楚,不論是陸軍的那個地形測量局還是海軍的那個地理統計部門,他們的工作內容都不像是對外掛牌的名字寫的那麼冰清玉潔。
最典型的案例就是埃爾德和達爾文將要搭乘的貝格爾號,貝格爾號就是直屬於皇家海軍地理測繪與拓補信息統計部的一艘船隻,它名義上是科考船,但實際上卻是為了考察繪製南美太平洋地區的海圖、海況信息,而且也肩負了刺探沿途各國政治勢力分佈的重任。
皮爾爵士聽到這裏,又怎麼能不明白亞瑟的意思呢?
他想了想最近的局勢,忽然沒來由的笑着開口問道:「亞瑟,你對於議會改革的事情到底是怎麼看的?」
亞瑟平靜道:「我只是個平庸的人,所以也說不出什麼具有遠見卓識的看法。我只能借用亞里士多德的一句名言,來表達我的淺薄觀點。
這世界上有三種好的國家體制和三種壞的國家體制,君主制和暴君制,貴族制和寡頭制,共和制和暴民統治。如果以統治人數的多寡來區分,那麼君主制和暴君制是一個人的統治,貴族制和寡頭制是少數人的統治,共和制和暴民統治是多數人的統治。
人數的多寡不是問題,問題在於是否能夠治理得當。反正歸根到底,就算是一個人數眾多的政黨,最後選出來的也只是寥寥幾個領袖,政黨最後發出的聲音也不過是幾個領袖的聲音而已。」
皮爾爵士聽到這裏,忽然會心一笑,他開口問道:「亞瑟,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或許你應該來托利黨選個議員,雖然警司已經是一個很不錯的職位了,但於你而言,還是匹配不上你的思想與能力。」
亞瑟從隨身的包里取出了一份早就草擬好的文件放在辦公桌上推了過去。
皮爾爵士接過文件草草翻看了一眼,他嘴裏念叨着:「倫敦地區臨時測量與調查統計局」
亞瑟問道:「您的意見是?」
皮爾爵士輕輕一笑,他提起羽毛筆在墨水瓶里輕輕蘸了蘸,隨後大筆一揮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反正這種臨時組織也用不着呈交議會批准,我同意了。但與此同時,亞瑟,我也得提醒你,我只能給你授權,但內務部現在分不出多餘的財政預算支撐你。所以具體能幹成什麼樣子,全看你自己。不過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壓力,你的首要任務還是處理好警務工作,至於其他的,我真的不能再奢求更多了。我始終記得,威靈頓公爵內閣能撐到現在,多少有一份你的努力。」
亞瑟微微點了點頭,起身向皮爾敬了個禮:「請您放心,或許蘇格蘭場的其他警區可能會出問題,但我保證,至少倫敦地區臨時測量與調查統計局始終忠誠於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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