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好疼……
「賤丫頭,讓你跑!讓你跑!看你還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母親!求求你饒了我吧,不要再打媛兒了……」
那揮舞的麻鞭毫不留情的甩在她的身上,皮膚綻裂出一條條鮮紅的口子,那火辣的疼痛感讓她生不如死。
「賤丫頭,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沒用的東西!讓你喂喂鴨子,你居然還丟了兩隻!說,是不是你自己嘴饞偷吃了?!」婦人猙獰的表情分外清晰。
「不是的,不是的,媛兒不敢啊……」
「不敢?不是你是誰?!賤丫頭!」
這時,一名黝黑的男子從外頭進來,「怎麼又打上了?不是說這幾日就別打她了嗎?打壞了怎麼賣錢啊!」
「哼!還不是這個賤丫頭自己找死,丟了兩隻肥鴨!拿到集市上賣得多少銀子啊!」婦人又狠狠的在她的身上踹了一腳。
「縣裏的那殺豬的說了,明日送一頭母豬來算是聘禮,咱們以後就可以養豬了!」男子毫不心疼的從地上的少女身邊越過,「這丫頭真是隨了我,臉蛋還行,就是瘦了一點。」
婦人冷哼一聲,「就你那醜樣,這丫頭的臉當然是隨我了!就是笨手笨腳的真叫人糟心!還好,這下咱們有銀子給山兒娶媳婦了!」
「母親,呀!怎麼又打妹妹了,打壞了怎麼和那殺豬的成親啊?」一名青年從外頭進來,他衣衫乾淨與地上狼狽的少女截然不同。
座上的一對夫婦立刻笑着站了起來,「山兒回來了?怎麼樣,和那小丫頭處的不錯吧?母親可是聽說,她娘家有好幾畝田地呢!」
「嗯,我打聽清楚了,紅兒要是嫁過來,陪嫁的東西也不少呢!」
「呵呵呵好好好,你的婚事總算有着落了!這個賤丫頭丟了兩隻肥鴨,真是氣死我了!」婦人看着地上的少女,猶如看着毫無用處的廢物一般,誰都無法想像,這少女真的是她的女兒。
淚水打濕了臉龐,那被鎖起來的女子嗚嗚的哭着。斷斷續續的回憶慢慢湧上腦海,突然閃過了一張陰森無比的臉。
「嘿嘿嘿,想不想活?」
「想……我想……」
「那就跟老夫走吧。」這個聲音帶着無盡的蠱惑,隨後,她被帶到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地方,做夢都不敢想像,這個世間居然還有如此奢華的人間仙境,她真的走出了那個殘忍無情的家了嗎?
「將軍,她好像醒了。」外頭傳來了一個聲音。
誰?是誰在說話?!
門吱呀一聲打開,公孫將軍大步跨了進來,看着地上那仿佛陷入無盡噩夢之中的女子,如此熟悉卻有陌生的面容,讓他心中一痛,不斷的告訴自己,眼前不過是與自己的夫人長得相像的女子,沒有半分的關係,千萬不要心軟!
嘩啦一聲,一盆水潑在了公孫媛的臉上,那女子突然睜開眼來驚醒,劇烈起伏着胸膛仿佛剛剛從噩夢之中拔身而出。
「我,我這是在哪裏……」
眼前出現了一雙黑靴,那冷冽的氣勢從頭頂上散發出來,公孫媛僵硬的抬起頭,便看見了一張陌生卻又熟悉的面容。
「說吧,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公孫媛的腦中瞬時一片空白,那零星的片段再一次浮現在腦海之中,「我、我是誰……這裏是哪兒?你……你……啊——疼,好疼啊——」她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太陽穴,那表情看起來並不是裝出來的。
「本將軍也想知道你是誰。」
將軍?!將軍……
「父、父親……」
「誰是你父親!」公孫將軍不由得憤怒了聲音,對於他來說,那個早逝的女兒是他心中深沉的痛,最不希望一次次的被人戳中他的傷口。
公孫媛茫然的抬起頭來,「我、我……」
公孫將軍微微挑了挑眉,那滿是煞氣的眼神讓地上的女子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我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裏……」
雲姝從外頭進來,便看見了這麼一副畫面。公孫媛縮着身子,眼中一片渾濁,她好像正被什麼回憶折磨一般,大量的畫面充斥在腦海中,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爆裂開來。
這是怎麼回事?
雲姝疑惑的看向公孫將軍,對方皺着眉頭,「她語無倫次,難道是瘋了?」
公孫媛的額頭上還滲着血跡,方才那一撞可是傷得不輕。雲姝簡單的為她查看了下傷口,隨後從袖中拿出了一個小瓷瓶,在公孫媛的額頭上撒了一點兒,瞬時傳來一陣冰涼的感覺。
而讓眾人驚訝的是,地上的女子居然如此聽話的任由雲姝擺佈,直到她停下了動作,認真的看着公孫媛開了口,「媛小姐,你可記得發生了什麼?」
「……我,我丟了兩隻鴨子……」
什麼?
公孫媛的身子微微顫抖着,「我丟了兩隻鴨子……母親打我……嗚嗚嗚……他們要把我賣了……」
這下,公孫將軍和雲姝終於回過神來,難道這名女子此時說的是她過去的事情?
「那你怎麼會到將軍府里來?」
「我?將軍府……」公孫媛眨了眨眼睛,雲姝的面容漸漸清晰,她好像想到了什麼,「你……」
「媛小姐,你叫什麼名字?」雲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問着,她的聲音好像有股魔力,讓公孫媛漸漸平復了下來。「張、張媛……」
「你家住何方?」
家?公孫媛的雙唇有些蒼白,「田荷村……」
「是誰把你帶來京都的?」雲姝努力的替公孫媛理清思緒,與此同時也將手指放在了對方的脈搏之上。
「一個男人……他長得好可怕!」想到這,公孫媛的瞳仁一縮,「可是,可是他救了我……」
男人?
「可是穿着黑衣?」雲姝試探了問了一句。
「對,黑衣……他穿着黑衣……」
「那你為何自稱是公孫小姐?!」公孫將軍忍不住插了嘴,公孫媛眸中一閃,「我是啊,我是公孫小姐……我……我是張媛……」
她的精神看起來十分混亂,前後矛盾叫人理不清頭緒。
「那是誰讓你來毒害姝兒?是皇后嗎?」
皇后?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張雍容冰冷的面容,「皇后?她是好人啊……她說,她要讓媛兒過上好日子……媛兒不想回去!母親要賣了媛兒……嗚嗚嗚……皇后說要幫我的……」
「是皇后讓你來毒害媛兒嗎?」公孫將軍又重複了一遍,「是誰給你的毒藥?!」
「是、是上官小姐……她給我的……可是她好可怕……她要媛兒殺人,媛兒不想殺人……可是……」公孫媛突然抬起頭來看着雲姝,「你為什麼不讓我留下來?媛兒不想回去,回去會被打死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所以,所以還是你死吧,你死吧……」
公孫將軍深吸了口氣,看着她如此瘋癲的模樣,一時間也不想與她計較。
雲姝已經站了起來,看着她那瞭然的表情,公孫將軍便靠了過去,「姝兒可是知道了什麼?」
「她服用了一種藥物,讓她產生了記憶上的錯覺,然後又被人灌輸了某種思想。這幾日住在將軍府,想必是停用藥物之後,又在方才那一撞擊下回憶起了從前。」雲姝見對方的模樣,似乎是被人篡改了記憶,所以她覺得自己就是公孫小姐,其實也是對過往的一種逃避。
「哼,上官夢和皇后就是一夥的!這一場刺殺也是……」公孫將軍本想說,這一場刺殺可能目標就是雲姝,可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他不想給雲姝帶來太大的壓力。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不要,我不要回去,回去會被母親打死的……」公孫媛抱着自己的頭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之中,看着她這副模樣,雲姝不由得輕嘆了口氣,跟着公孫將軍退了出去。
「父親打算如何處置她?」
公孫將軍思索了片刻,「自然不能讓她回到皇后那邊,姝兒可是有了想法?」
「姝兒覺得,她只是被人利用了,加上藥物的控制才會發生後面這些事情。不如,給她尋一個清淨的地方療養,還她一個自由,今後的路就由她自己去走了。」雲姝見公孫媛也是個可憐人,或許被那黑衣人所救,就是她生命之中的轉折點。既然已經受了那麼多的苦,又何必再為難她呢。
「姝兒真是太善良了,好吧,就依你的意思。反正皇后應該也不需要這顆棋子了,今日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最後,公孫媛還是被默默的送出了將軍府,看似一切好像恢復了平靜,可是也有那麼些人,總是放不下心中的不安。
院子裏。
「小姐,外頭有幾名丫鬟家丁求見。」春香從外頭進來,臉上帶着幾分淺笑。
雲姝不用想,就知道他們來做什麼的。「讓他們回去吧。」
「可是……他們說一定要請求小姐的寬恕才肯走。」原來這些人,就是之前在背地裏說雲姝壞話的下人,如今公孫媛被送走了,他們擔心雲姝記恨,若讓將軍知道,他們一定會吃不了兜着走。
「讓他們回去吧。」雲姝淡淡的笑了笑,春香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當下頷首退了出去。
這時,院中的樹下出現了一抹白衣。雲姝眼中一閃,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