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風流252,卿本風流正文
不一會,他便來到了衛子揚身後。
「將軍,」吳姓青年低低喚了一聲,見衛子揚依然一動不動,他徐徐說道:「將軍這般站着也是無用,還是想法子追回馮夫人吧。」
他的話,許是說中了衛子揚的心,他僵硬地抬了抬頭,嘶啞不成聲地說道:「追回她?」
「當然,馮夫人走得不遠,便是現在追也來得及。」他不想說出早就派人追趕馮宛的事,想勸得衛子揚自己動身。他有了目標,也許便不是現在這般不死不活的模樣了。
「追回她?」
衛子揚再次嘶啞地說道,他嘎聲一笑,道:「追回她?」
一連重複了三遍,衛子揚又恢復了低着頭,一動不動的姿勢。她是執意想走啊,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他都那麼求她了,可她還是心如鐵石。吳姓青年小心地瞟了他一眼,見他一臉苦澀,當下揮了揮手。
隨着他的手勢做出,幾個太監走來,他們小心地抬起了馮芸的屍身,收好她的頭顱,再把地面上的血跡一掃而空。
這些事一做,殿中的空氣頓時一清。
衛子揚仿佛沒有看到他們的動作,他還在喃喃自語,「追回她?」
不知說了幾遍後,衛子揚悽然一笑,他喃喃說道:「她早就想走了……她一直在騙我,唬弄我,她早就想走了。我便是追回她,又有何用?」
他的聲音嘶啞低弱得簡直聽不清,「她早就無心於我,她早就把對我許下的誓言當成玩笑。她和我的母親妹妹一樣,不要我了……她早就想走了。」
「不是這樣!」吳姓青年走上一步,認真地駁道:「馮夫人對將軍的情意,從沒變過。」他走到衛子揚的面前。正視着他的臉,清清朗朗地說道:「夫人不管做什麼事,都在為將軍考慮。便是這幾日。以將軍許給她的自由,和她的聰慧,她要走。誰人攔得住?可是將軍想過沒有,夫人為什麼要扮成馮美人才出宮?」
在衛子揚恍惚迷茫的目光中。他一字一句地說道:「那是因為,夫人她想讓將軍對世人說,她是被馮美人殺死的。夫人與馮美人早有宿怨,死在她的手中,世人會說夫人是咎由自取,無福享受將軍賜予的無上富貴。而不會說將軍連個女人也駕馭不住。」
一通話說完,衛子揚的唇終於顫抖起來。那木然的表情,也露出了悲戚。他雙手捂着臉,嘶啞地問道:「她既然處處為我着想,為何不惜欺我戲我,也要執意離開?」
對於馮宛的心思,吳姓青年旁觀者清,還是知道一些的。
當下,他低聲說道:「因為夫人覺得將軍並不曾把她放在心上。」
在衛子揚怔怔傾聽中,他認真地說道:「那一日,我們剛入都城。便看到清映公主風光嫁給將軍的儀仗,後來的幾日裏,眾權貴城主的女兒,正是一個個嫁妝豐厚。直等入宮受封。」頓了頓,他說道:「當時臣在夫人身側,看到夫人臉色蒼白,目光悽惶。將軍想想,夫人助你於卑賤,對你一心一意輔助,彼時將軍明知她生死末卜,不但渾不在意,還廣納後宮,還那麼風光的讓清映公主入城。這事,傷了夫人的心啊!」
衛子揚怔住了。
他慢慢抬起頭來,因不飢不睡而微陷的鳳眸,定定地看着外面的天空。他喃喃說道:「不是這樣的……她不見了,我的心也亂了,那些女人和清映公主入宮的事,我根本沒有在意。他們說什麼,我便順便應了,我沒有在意的。」
衛子揚閉上了雙眼。
好一會,他啞聲說道:「還有嗎?」
吳姓青年想到了自己與馮宛曾經地談話,點頭道:「還有。臣遍尋夫人,得已與她相見時。曾經問過夫人為什麼要離開。當時她說什麼,「那日權貴們押送五殿下前來時,我就在外面。後來將軍出來了,我一直跟着,他沒有看到我。當你們籌擁着他入城時,煙塵太大,馬蹄聲又響,我叫喊的聲音沒有人聽到,你們便走了。」她還跟臣說,「將軍在最風光得意的時候把我遺落,那感覺其實不好,我害怕。」
說到這裏,吳姓青年感慨地說道:「依臣之見,夫人是在害怕將軍只能與她共患難,卻不能與她共富貴啊。她以為,現在情濃之時,將軍尚且剛得富貴便把她遺落,再過個幾年,只怕將軍的身邊,已無她容身之地。以夫人的性格,只怕不願意讓自己身陷那般無助困境。」她有財有人又向來聰慧,走到哪裏都能活得自在,更是一個沒什麼野心,皇后不皇后的,對她也沒有什麼吸引力。只怕她自己也找不到留在將軍身邊的理由吧?
想了想,吳姓青年低聲說道:「臣有一次聽到夫人在那裏感慨,說什麼男子的承諾雖不可信,可一個男子若是連承諾都捨不得許下,那婦人能做的,只能是壯士斷腕。」
衛子揚猛然向後退出一步。
他啞聲一笑,低低說道:「原來她是這樣想的,我終於明白了。」
其實,這樣的話,馮宛也跟他說過。不過他當時聽了,也沒有當一回事。他只是習慣性的,像以前一樣的去要求她,要命令她無條件地順從他。他只是理所當然地忽略了她的意見,她的不安。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她能對他說出這樣的話,當時心中是多麼的惶然,更沒有想到過,那個在他面前,總是溫婉大度的婦人,也會那麼的孤單淒迷和恐慌不安。
呆呆地出了一會神,衛子揚低聲說道:「你出去,我要靜一靜。」
「是。」
吳姓青年退了出來。
一看到他走出,眾臣馬上近前,七嘴八舌地問道:「將軍可有要用餐?」「將軍現在如何?」「將軍可有睡意?」
吳姓青年搖了搖頭,沉聲道:「將軍比剛才已好了些,不過依然不知道飢餓疲憊。」
在眾人嗟嘆聲中,他又說道:「天色已晚。諸君還是先回去吧。這裏有我等守着。」
「如此,有勞吳君了。」
眾人一一拱手告退中,吳姓青年回過頭看向依然燈火通明的殿中。暗暗想道:將軍畢竟年少,於婦人心事知道得太少。料來他明白了馮夫人的心意後,會有所決斷。
時間過得飛快。
這一晚。衛子揚依然沒有從殿中走出,更沒有進食和安寢。
第二天一大早。群臣早早聚集到了宮外,他們擔憂地走來走去,不停地向眾親衛詢問着衛子揚的消息。更有幾人,執意要衝入殿中,不過被吳姓青年強行攔住。
就在外面喧鬧不已時,殿門吱呀一聲打開,眾人齊刷刷抬頭中。衛子揚頎長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
兩天兩夜不睡不食的衛子揚,一下子憔悴了許多。他的下頜處生了細細的鬍渣,眼圈更是黑沉。原本神采飛揚的美少年,似乎一下子成長了十歲,平白地添了份滄桑和成穩。
站在台階上,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安靜下來的眾臣,嘶啞地命令道:「來人。」
「是。」
「傳我旨令,便說,衛子揚年少輕縱,囂張跋扈。實非世間女子良配。現將諸位貴女原壁發還,望諸卿另擇良配!」
這命令一出,嗡嗡聲四面而起。
就在眾臣紛紛站出,就要跟他理論時。衛子揚聲音一提,喝道:「把我的馬牽來。」
「是。」
「吳佐,蔣含。」
「臣在。」
「你們各點一千兵馬,隨我出城!」
「是。」
命令一道接一道,根本不容他人有開口的機會。話音剛落,衛子揚已是袍袖一甩,大步走下台階,朝着外面衝去。
吳姓青年吳佐一看到衛子揚這架式,便知道他必是主意已定,想親自追尋馮宛。當下心中一松。他使了一個眼色,令得眾親衛攔住大臣們,自己與蔣含則匆匆跟上了衛子揚。
跟在他們身後,幾個大臣這時反應過來了。他們急急叫道:「將軍將軍,馬上就是你的登基大典啊。這個時候,你帶着這些人,卻是住哪裏去?」
面對他們火急火燎地追問,衛子揚卻是步履如風,就在他頭也不回地跨上馬背時,一個太監急匆匆跑來,朝着他大聲稟道:「將軍,鮮卑清映公主,半個時辰前猝死於床塌上。現在城門司令正在清查。」
衛子揚腳步一頓!
鮮卑清映公主死了?
那太監急步上前,跪在衛子揚面前繼續稟道:「眾婢僕稱,清映公主從來身體康健,如今無故猝死,定要將軍給他們一個說法。」說到這裏,他抬頭看了衛子揚一眼,又稟道:「方才已有鮮卑悍仆衝出城門,應是想逃回國內告急。城門衛攔之不及,將軍你看?」
見衛子揚尚在尋思,那太監再道:「已有太醫忤作前往,清映公主猝死之因,正在查明。如今眾鮮卑僕從正聚於宮門外,應當如何處理,還請將軍指示!」
在太監一連串的稟告聲中,衛子揚的四周嗡嗡一片,眾大臣親衛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清映公主死了?這可是大事。本來,北鮮卑得寵的公主,甘願當自家將軍的一個普通妃子,已是委屈了她。後來,將軍為了表明心跡,更是直接果斷地把她趕出了皇宮,現在,她竟是生生死在了這裏!
北鮮卑從來都不是好惹的!這事一出,陳國算是與鮮卑徹底撒破臉了,一個處理不當,只怕大戰難免!
位於衛子揚身周的大臣,雖各懷心思,可這個時刻,他們都由衷地不安起來。當下,一個個回過頭來看向衛子揚,等着他的指示。嗡嗡地議論聲中,眾人不由想道:當務之急,只怕得先推出一個人來頂罪。可推出什麼人能讓北鮮卑消氣呢?
這些大臣中,也有是事先知情的。此時此刻,他們都想好了措詞,只等衛子揚詢問,便準備把想好的對策拋出來。
議論紛紛中,衛子揚緩緩回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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