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年輕人犀利的眼神,讓溫春生不敢直視。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當年車禍的現場……
那是四年前的某個晚上,夜色沉沉,沒有月光。
他和妻子同騎一輛自行車,趕往回家路上。
騎車至河提大橋時,突然,一束刺眼的燈光從對面照射過來,緊接着,他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
知道有車來了,他於是騎車往橋邊躲避……
怎知,那輛車像是失控,又像是早有預謀一樣,加大馬力,瘋狂地朝他們衝過來……
車燈太刺眼,車裏坐着什麼人,他一點都看不清楚。
忽然,「轟隆」一聲,他和妻子被狠狠撞飛,拋出十幾米遠……
重重落地後,他眼睜睜看着妻子被撞向護欄,然後重重彈了回來,落在他一臂之遙處,渾身抽搐,滿臉是血。
他腦子像炸開了一樣,狂喊妻子的名字,拼着命挪動手腳爬過去。
最後,他爬到妻子身邊,卻只聽得她斷斷續續的念着……
「吳曼玲,是她……」
「她是誰?」他強忍劇烈疼痛,艱難的問。
「她……要殺我……求你,一定要保密……不然,海藍會有……危……險……」妻子嘴裏吐着血,漸漸沒了氣息。
他當場悲痛欲絕。
夫妻十幾年,他清楚妻子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請求他。
可他不明白妻子最後說的話。
妻子很善良,從未與人結怨,到底是誰要殺她?
海藍到底又會有何危險?
腦子裏帶着這些疑問,他側躺在地上,抱着妻子的遺體,一動也不動……
就在這時,那輛車子開始動了。
朦朧中,他看出是一輛越野車,但看不清司機的臉。
眼看車子朝自己撞來,他下意識用力推開妻子的遺體。
那一刻,他心裏唯一的念頭便是:妻子最愛美了,如果她死後,遺體還被車子碾壓得慘不忍睹,她一定會很傷心的……
使盡全力推開妻子之後,他便暈了過去。
醒來後,他一條腿已經被高度截肢了。
猶記得,海藍見他醒來,焦急的問他,開車撞他們的人到底是誰?
是邱峻,還是陳寧?
警方也問他事故發生的經過……
當時,痛失愛妻的他,傷心得難以形容,可他尚未忘記妻子彌留時的話。
「她……要殺我……求你,一定要保密……不然,海藍會有……危……險……」
他反覆琢磨這句話,不明所以。
忽然,他想起半個月前,妻子曾把她和前夫的故事告訴自己。
故事講完了,妻子又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她說,如果她不把趕緊把這些事告訴他,她擔心以後沒機會說了……
他當時聽了,沒太在意,以為妻子太過多愁善感,感慨之下說的話罷了。
想來,那時妻子似乎預感到了什麼。
於是,他心裏有了答案。
他對警察說,發生車禍後,他受傷嚴重,且注意力全在妻子身上,並沒有看清肇事司機的臉,之後又昏迷過去,所以,他也不知道誰才是肇事兇手。
他這麼說之後,邱峻和陳寧就成了肇事嫌疑人。
邱峻因為是肇事越野車的車主,又有溫玉鳳的證言,所以包括警方在內,都懷疑他是嫌疑人,海藍也對此深信不疑。
然而,邱峻卻言辭鑿鑿,指陳寧才是肇事兇手。
邱峻說,陳寧偷開他的越野車,證據就是,他趕來車禍現場時,正看到陳寧坐在駕駛室里,而且警方也在車內提到了陳寧的指紋以及腳印。
陳寧則反駁,說自己坐在駕駛室,是想要倒車,救出被壓在車輪下的溫春生……
於是,幾個年輕人各執一詞,鬧得不可開交。
海藍完全相信陳寧,可邱峻是那麼的自信,並放言說,會把陳寧的謊言揭穿,讓陳寧承擔事故的責任!
後來,不知邱峻是怎麼做到的,被大多數人相信不是肇事兇手的陳寧,竟然被警方認定為肇事兇手,最終被判坐了四年牢。
陳家不服,把兒子被判刑的原因怪在海藍頭上,海藍則把陳寧入獄的錯,歸在邱峻頭上,說他卑鄙的用權勢誣陷陳寧……
這一幕幕,溫春生都看在眼裏。
對邱峻和陳寧,他都感到內疚。
因為,他很清楚,這兩個年輕人都是無辜的。
真正的肇事兇手另有他人!
至於到底是誰,他不清楚,但絕對跟妻子臨死前,口中一直念叨的那個「吳曼玲」有關係。
就這樣,他自私的遵從妻子的遺願,為了海藍的安全,一直保守這個秘密,直到現在……
病房裏依然沉靜,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閉着眼,似乎睡着了的溫春生身上。
邱峻朝容小天遞了個眼色。
容小天上前,查看了溫春生的狀況,「邱少,病人已進入淺眠狀態,我們最好不要打擾他休息!」
「淺眠?」邱峻挑眉看向溫海藍,微微不悅,「四年來,你父親一直都這樣嗎?一問他關於四年前車禍的事,他就裝懵,說什麼不知道之類的蠢話。」
「邱峻!」海藍壓低嗓音警告,「都過去四年了,請你不要在我父親面前提起那場車禍,否則,他一激動,有個閃失,我可不原諒你!」
「呵呵,溫海藍,恢復真性情的你,還是那麼的兇悍啊!」邱峻笑呵呵。
海藍抿嘴,沒有回應他忽來的調笑。
在父親面前,她還是和他保持距離的好。
對她的沉默,邱峻沒有在意。
笑了笑,他問,「海藍,你知道嗎?被人冠上卑鄙的肇事兇手多年,我也很想伯父能說句實話,證明某些冠以我卑鄙稱號的人,是多麼的愚蠢!」
「你!」海藍咬唇,恨恨瞪他。
可惡,他明顯在暗諷自己愚蠢!
「我怎樣?」邱峻勾唇,毫不掩飾對她的興趣。
現在的他,一點也看不出不久前,在車上冷酷無情的模樣。
「邱少爺……」溫春生終於睜開眼,緩緩開口,「就像你剛才說的,當年車禍的肇事兇手,警方早有了定論,我們就不要提了,好嗎?」
邱峻眯眼盯着他看了一會,勾了勾唇,「好,我聽伯父的。」
海藍鬆了口氣。
終於結束了這個令人窒息的話題。
然而,剛消停了一會,某男又拋出另一個更為敏感的話題。
「伯父,我想您已經看出來,我喜歡海藍,從四年前就開始喜歡!不瞞您說,我現在正在追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