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野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被月光拉長的影子,剛好籠罩在虞棠身上。
虞棠抬頭看了他一會兒,從包間內的恍惚一眼,到剛剛收到的短訊,都讓她有強烈的預感,知道今天一定會遇上他。
所以並沒有覺得驚訝。
兩人面對面,周慎野抬頭,對着虞棠淺淺地笑了一下。
「姐姐。」表情乖巧極了。
像一隻薩摩耶。
嗯,就是薩摩耶,虞棠在心裏暗暗想。
還是洗得乾乾淨淨,毛髮雪白,散發着沐浴露清香的那種。
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揉一揉他的毛。
短短兩天時間,虞棠覺得自己已經看到周慎野身上不同的好幾面。
呱噪的、無畏的、外放的、悶騷的,還有此時此刻,乖巧的。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他?
虞棠已經糊塗了。
「你也來這裏吃飯?」她先開口問。
周慎野換了個姿勢,站直身子,又問出剛剛信息里發的那句,「想喝酒嗎?」
包間裏是上了酒的,但虞棠一口沒喝就出來了。
被裏邊污濁的空氣熏得實在噁心。
「去哪喝?」她仰頭問。
周慎野輕挑了一下眉,沒說話,轉身越過她,長腿一邁,往酒店後邊走。
虞棠拿着包跟上。
幾分鐘後,上了周慎野的車。
兩人一言不發,有種奇怪的默契。
虞棠絲毫不擔心周慎野會不會帶自己去不該去的地方,莫名的很信任他。
最後,車停在了一個安靜的路邊。
周慎野把頂窗打開,月光從頭上灑進來,這縷銀色的光,有種陰惻惻的纏綿味道。
虞棠淡淡開口,「沒想到你們喜歡玩漂移的賽車手,開車還挺穩的。」
「射擊手也不可能每天把槍背在身上,看到誰不順眼就給誰一槍吧?職業和生活,我們分得開。」
周慎野說着,自己先笑了起來。
對自己這個冷到不行的冷笑話很滿意。
虞棠皺眉,對他又多了一個印象——神經病。
接着,周慎野拿出一瓶酒,打開後遞過去,「喏。」
「只有一瓶?你的呢?」
「我不會喝酒。」
「不喝」和「不會喝」是兩個意思。
面對虞棠的疑惑,周慎野主動解釋,「為了安全,我從來沒碰過酒。」
「你這個賽車手當的,犧牲未免太多。」
周慎野一本正經,「有得必有失,這很正常,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絕對,只看你怎麼想罷了。」
虞棠仰頭喝了一口他遞過來的酒,「原來你還在賽車場上兼職哲學家。」
比剛剛那個笑話還要冷。
周慎野卻被逗笑,突然間心情很好,又開了句玩笑,「你就這樣喝了別人遞過去開了封的酒,不怕裏邊加了東西?」
「你算『別人』嗎?」虞棠餘光輕瞥過來。
周慎野一愣,眼下的紅暈在月光下竟然更加明顯。
他抬手摸了摸鼻尖,「心情不好?因為和前男友吃了一頓飯?」
「嗯。」虞棠喉嚨里悶悶的一聲。
「姐姐的前男友真是沒眼光。」周慎野再次下定論。
虞棠苦笑,「上次當着生日宴會賓客的面玩失蹤玩出軌,今天又當着雙方家長的面直接拒絕娶我,認識二十多年了,我第一次發現他還挺有種。」
說傷心倒也算不上,就是煩,是惱怒。
偏偏有長輩的交情在那,有生意上的利益糾葛在那,兩人沒法完全撕破臉,以後或多或少還得見面。
這就更煩了。
想到這,虞棠又喝了一大口酒。
周慎野伸手攔了一下,「姐姐慢點,這酒是度數不低的烈酒,你這個喝法容易醉。」
醉了更好,虞棠現在巴不得大醉一場。
見勸不住她,周慎野直接從她手裏搶過酒瓶。
「我帶酒來給你,是想讓你放鬆快樂,可不是讓你借酒消愁把自己灌醉的。」
接下來的一句,直接讓虞棠清醒了。
「你猜猜這酒哪來的?」
「哪?」
「長樂閣的酒吧。」
虞棠吸了口冷氣,就是沈知的小三開的那家酒吧,「你故意的?」
「人家酒吧開門做生意,有人買就能賣,哪有什麼故意不故意的,我是想告訴姐姐——」
周慎野側身,掰過虞棠的肩,湊過去,和她面對面,「一個人躲着喝酒沒用,消除煩惱最好的方式是——」
話音未落,被虞棠接上,「笑着看仇人在我面前哭。」
周慎野彎唇,「最好是笑着看他跪下求你。」
虞棠眸色一斂,「沒想到你那麼狠。」
說到這,周慎野突然甜甜一笑,剛剛眸色里的狠已經消散,恢復薩摩耶似的單純可愛,「姐姐還需要慢慢了解我。」
酒勁好像上來了,虞棠看着周慎野的視線漸漸模糊。
「有話直說吧。」她拉開了周慎野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上次姐姐說,只要我同意做思棠香水的代言人,所有資源任我挑,這個許諾還算數嗎?」
虞棠眯了眯眼,「你想清楚了?願意和思棠香水合作?」
「不是和思棠香水合作,」周慎野搖搖頭,「是和姐姐合作。」
大家都是成年人,周慎野雖然年輕,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虞棠當然知道他不是突然想開的,一定是別有所圖。
但只要能各取所需,也就無所謂背後的目的是什麼。
她點頭,「好,三天內,我們把合同細節定下來。」
周慎野彎唇,「合作愉快。」
他張開手臂,動作很輕地擁抱了虞棠一下。
空間狹窄的車內,氤氳着淡淡的酒精味,太容易讓人上頭。
虞棠覺得自己是有點暈了。
而周慎野,卻無比清醒。
他不缺錢,對「代言人」這種虛名也不在乎,但如果能做思棠香水的代言人,倒是能與拉來江氏集團贊助的那幾個賽車手抗衡一下。
這才是他鬆口改變主意的原因。
剩下半瓶酒全進了虞棠的肚子,她是真的醉了,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周慎野幫她系好安全帶,看到她握在手裏的手機亮了起來。
屏幕上閃動着「孟千亦」三個字。
「姐姐,有電話。」周慎野輕聲喊她。
虞棠緊閉着眼睛,只是皺了皺眉,沒有醒。
猶豫了一下,周慎野接起了電話。
「怎麼樣了,你的鴻門宴結束沒?」電話那頭的孟千亦問。
周慎野頓了頓,還是開了口,「她喝了酒睡着了。」
男人!是男人的聲音!
虞棠身邊竟然出現了除沈知之外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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