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幾日過去,去往仙室山的快馬終於又進了京城的城門。
守在城門口的探子趕緊把消息傳回去。
大皇子府上,兄弟兩人正坐在涼亭中下棋,下人進來耳語一番,大皇子聽完,揮揮手讓人退下。
「老九回來了。」
四皇子捏着棋子的手一頓,然後扔回了棋笥。
「這下可熱鬧了。」
「也不知道父皇什麼時候能把你放出去。」
「快了。」
大皇子一點也不急,還拿起了一粒白子,發現棋盤上沒變化,催四皇子。
「該你下了。」
四皇子皺着臉:「哎呀哥,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下棋啊。」
大皇子依舊盯着棋盤,淡定道:「你啊就是太心急,到什麼時候,這棋也得下啊。」
「快點下。」
四皇子可沒那個耐心,撐着桌子起身道:「不下了,我出去打聽打聽。」
「哎!」
大皇子剛想攔住他,發現抬個手的工夫,四皇子就已經只剩下背影了,無奈地搖搖頭,然後一手執白一手執黑,自己跟自己下了起來。
事實上,心思浮動的何止四皇子,那日宮宴在場的,都在默默地關注着九皇子一行。
而風暴中心的九皇子本人卻顯得十分淡定。
不淡定的另有其人。
宮門口,御林軍正在帶人搜他們三個的身。
楚王世子緊張得出了一頭一臉的汗。
九皇子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提醒道:「堂兄,你太緊張了,鄒統領一直在看你呢。」
楚王世子正在用手帕擦汗,聞言將手帕挪走,果然對上了鄒統領鷹一般銳利的視線。
四目相對,鄒統領笑了笑問:「世子很熱嗎?」
只是慣例搜個身而已,居然這麼緊張。
不會是帶了什麼不該帶的東西吧?
鄒禮懷疑地看着楚王世子。
楚王世子趕緊放下手帕,訕笑着解釋:「熱倒是不熱,就是從仙室山回來這一路快馬加鞭的,本世子這身體吧,就有點受不住。」
?
九皇子和裴誠齊齊看向他。
為了摘除自己的嫌疑,竟然公然承認自己虛?
世子,你也太拼了吧。
連鄒禮看他的眼神都變得奇怪,揮手讓兩個御林軍又查了他一遍,確認真的什麼都沒有,這才放他們進去。
過了宮門沒到一刻鐘,楚王世子又掏出手帕,憂心忡忡地擦起了汗。
九皇子卻淡定得彷如閒庭信步。
「堂兄,要不你還是讓太醫看看吧,別諱疾忌醫啊。」
「我!」
楚王世子惱怒道,「我這都是因為誰啊!」
話落對上九皇子的視線,想起這位可是敢對着族譜開大的暴君,頓時覺得自己是不是聲音太大了,態度太兇了。
他趕緊恢復成一派溫良的樣子,和聲細語地說:「我這不是替你擔心嘛,你說陛下要是看到你這哎!」
說着,視線掃過九皇子的帽子,愁眉緊鎖,唉聲嘆氣。
楚王世子的態度轉變得太生硬了,九皇子怎麼會感覺不到,頓時心中生出許多疑慮。
其實早在幾日前,他剛見到楚王世子和裴誠的時候,就已經產生了懷疑。
他中秋都不回京,料到了皇帝和安嬪會不高興,也做好了皇帝會派人申斥他的準備。
但沒想到,他等到的不是傳旨的太監,而是楚王世子和都尉府指揮使。
楚王世子會來,九皇子勉強能理解。
兒子遲遲不回家,老父親派個侄子過去逮人,這很正常。
可是都尉府指揮使為什麼會來?
這可是父皇手裏最得用的一把刀,平時都是用來抓貪官大官的,派他出京來找自己,這不是大材小用嗎?
九皇子自認他只是一個個再普通不過的皇子,遠不像大哥二哥那樣,在朝中一呼百應,他有什麼值得父皇重視的嗎?
而且這兩人對他的態度也很奇怪。
他向前看時,走在前面的裴誠察覺到這股視線,脊背會立刻變得僵直。
他看向旁邊,楚王世子低眉斂目,始終和他保持着三尺以上的安全距離,避嫌的姿態做得足足的。
看他倆的表現,九皇子差點就以為自己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皇帝把他叫回來,就是要治他的罪呢。
他好笑地搖搖頭。
心說怎麼可能。
「我就是出個家而已,應該罪不至死吧。」
楚王世子沉默了一下。
「不好說。」
九皇子震驚:「??」
楚王世子表情複雜,眼神中充滿了滄桑。
「總之你自求多福吧。」
*
「逆子!」
皇帝宣九皇子到文德殿覲見。
九皇子進去不過片刻,就傳出了皇帝氣沉丹田的怒喝聲。
殿外,楚王世子趕緊捂住耳朵,搖頭嘆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就說吧,九堂弟真是作了個大死啊。
本來九皇子正如常地向皇帝請安,皇帝也平靜地將他叫起。
經過幾日的糾結鬥爭,皇帝已經做好了面對『燕武帝』的準備,不至於一見面就發火。
可九皇子剛起身,皇帝就發現:嗯?不對勁。
以防是錯覺,他還眯起眼仔細看了看,發現真的不對。
「老九,你帽子底下是什麼?」
九皇子摸了摸帽子,很自然地摘下帽子給皇帝看。
「是光頭啊,爹。」
一顆鋥光瓦亮,坦坦蕩蕩的,光頭。
「」
皇帝緩緩地閉上了眼。
*
閒着沒事,謝昭叫上同樣沒事幹的十二皇子,準備一起去花園裏走走。
十二皇子答應得很爽快。
每天在屋子裏煮茶看書也挺無聊的,尤其上次在謝昭面前丟了臉,導致十二皇子對煮茶也不太熱衷了。
不如出去鬆快鬆快。
不過他們倆也沒想到,從一個假山轉角走出來,就撞上了剛回京的九皇子。
對方正坐在湖邊的大石頭上,望着水面發呆,身後圍了足足兩排挎刀的錦衣衛,看得人頭皮發麻。
謝昭轉頭去看十二皇子,正巧十二皇子也看過來,用眼神問他「怎麼辦」?
謝昭無奈地聳聳肩。
都正面撞上了,還能怎麼辦,打個招呼吧。
兩人不情不願地走過去,喚道:「九哥。」
「嗯?」
九皇子抬頭,看到他們倆,淡淡地笑道:「十一,十二,你們倆又長高了。」
謝昭:「嘿嘿,就長了一點點。」
這話不完全是客套。
十五六歲的男孩正處在長身體的階段,前兩天晚上,謝昭還久違地又體會了一次生長痛。
大概比他剛穿過來時,長高了一二厘米的樣子,自然難免開心。
不過,謝昭眼尖地發現九皇子臉上有些青紫,不由得疑惑地問。
「九哥你這臉上難不成外面有哪個不長眼的,欺負到了你頭上?」
誰啊?
敢這麼作死。
跟閻王有親戚嗎?
九皇子垂下眼,點了點嘴角,疼得他嘶一聲,尷尬地笑了笑說:「不是,這是父皇打的。」
「嗯?」
「哦。」
謝昭和十二皇子先是疑惑,緊接着想起皇帝把九皇子叫回來的原因,不疑惑了。
「父皇可能也是一時沒辦法接受。」謝昭艱難地安慰道。
你都快把他兒子殺光了,他打你一頓也實屬正常。
十二皇子:「其實我們也挺難接受的。」
兄弟們處得好好的,誰知道混進來個變態。
九皇子有些驚訝:「你們倆消息還挺靈通。」
「啊?」
不是大家都看到了嗎?
九皇子再次摘下帽子,給了兩個弟弟一些小小的震撼。
「父皇確實不太能接受,可是沒辦法,我覺得比起和尚來說,道士多少有點六根不淨。」
謝昭震驚地看着九皇子光溜溜的腦袋,連嘴巴都忘了閉上。
他喃喃地問:「哪一根不淨?」
九皇子淡定回道:「髮根。」
*
謝昭沒想到,這個最晚見到的九哥居然是個佛系青年,身上自帶一種創死所有人的美感。
他一點也不避諱別人看到他光溜溜的腦袋,和臉上被皇帝打出來的淤青。
甚至再次見面時,他手上還拿了一串佛珠,身上也充滿了檀香,面容平靜而悲憫。
若不是身上還穿着紅色的袞龍袍,恐怕會被當成哪個寺廟跑出來的僧人。
這不純純的京圈佛子嘛。
你好潮啊九哥。
時隔半個月,昇平樓的屏風終於又有了動靜,皇帝第一時間把所有人召過來,對外就說自己又想老兄弟們了,再聚一聚。
這次所有皇子都到齊了。
所有人第一時間尋找九皇子的身影,然後就看到了某個醒目的光頭。
要不怎麼說,謝昭佩服九皇子呢。
幾十個人歡聚一堂,他連個帽子都不戴,往那兒一坐,比皇帝都坦然。
十皇子震驚地摸了摸,謝昭趕緊把他的手拿下來。
別亂摸,你再給摸包漿嘍。
十皇子:「不是,九哥,你去的不是仙室山嗎?這怎麼還」
仙室山不都是道士的嗎?
「哦,仙室山不太適合我,我就去五台山了。」
說着,九皇子還用拿着佛珠的手朝他倆行了個單掌禮。
「哎哎哎。」
謝昭和十皇子慌裏慌張地雙手合十回了一個。
真是罪過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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