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陣換將是大忌,孫原沒料到天子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朝廷突然下令,在決定剝奪盧植的兵權的同時,徵召原并州刺史董卓,拜為東中郎將,率領一營并州突騎從并州南下河東,藉助帝都北上的直道直達廣宗一線,接替盧植出任大軍統帥。
等到郭嘉接到消息,盧植已經被左豐帶走。孫原、郭嘉兩人在二十名騎兵的護衛下直追而去,終是在廣宗西向三十里處攔住了護送盧植的車駕。盧植雖然有謀反之嫌,但終究有功,還未查到實證,自然不必淪為階下囚,仍然以二千石禮相待。
夕陽西下,落日餘暉灑在蜿蜒的道路上,給這片土地披上了一層金黃色的紗衣。一輛簡陋的馬車緩緩行駛在這條路上,車輪碾過泥土的聲音在靜謐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車內,盧植面色凝重,目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注視着漸漸遠去的戰場方向,心中滿是不舍與憂慮。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寧靜。盧植立刻警覺起來,掀開車簾向外望去。只見一支由二十名精銳騎兵組成的隊伍疾馳而來,為首的是兩位年輕人,一個英姿勃發,另一個則是智謀深藏。
「停下!」為首的年輕人大聲喝道,正是孫原。他勒住韁繩,翻身下馬,快步走到馬車前,對着車內恭敬地行禮:「盧公,是孫原來遲了。」
盧植微微一愣,隨即下車迎接:「孫太守、郭掾史。」
郭嘉策馬上前,同樣下馬行禮:「盧將軍,我們剛剛接到消息,得知您被召回帝都。此事必有隱情,我們特來探望。」
盧植嘆了口氣,道:「多謝二位厚愛。只是如今形勢複雜,天子已下旨,我亦無可奈何。」
孫原神色堅定,說道:「將軍,臨陣換將是大忌,天子此舉實屬不妥。我們已經派人快馬加鞭趕往帝都,希望能儘快查明真相,為將軍洗清冤屈。」
盧植點了點頭,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孫將軍、郭先生的情誼,盧某銘記於心。但眼下,我已被解職,不能再指揮大軍。董卓率并州突騎前來接替,恐怕也是天子的深思熟慮之舉。」
郭嘉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憂慮:「董卓此人,性情暴戾,手段狠辣,絕非善類。一旦他掌握大軍,恐怕會對戰局產生不利影響。」
孫原點頭贊同:「郭先生所言極是。但我們不能因此而放棄,必須儘快找到證據,證明將軍的清白。」
盧植沉默片刻,最終還是說道:「二位的心意我領了。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穩定軍心,避免內亂。至於我的事情,自有朝廷公正裁決。請二位務必小心行事,莫要因為我而牽連自身。」
他猛然一手拉住孫原,低聲沉沉道:「賊已困於廣宗,糧盡必自亂,可一網而擒。董卓心思重,千萬小心。」
孫原眉眼低垂,輕輕點頭。盧植生性穩重,連他也要提防的并州刺史董卓,究竟是何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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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皇宮內一片靜謐,宣室殿依舊燈火通明。宮殿外,衛兵們身着鐵甲,手持長戈,挺立如松,目光警惕地掃視着四周,確保沒有任何異樣。宮殿內,天子端坐在長榻之上,不過近日的他顯得格外威嚴肅穆。他的面容英俊,但眉宇間卻帶着一絲憂慮,仿佛有什麼重大的事情困擾着他。
宮殿內的陳設奢華而不失莊重,金碧輝煌的牆壁上鑲嵌着精美的雲紋,地面鋪着柔軟的地毯,上面繡着吉祥圖案。香爐中飄出淡淡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天子的目光如炬,似乎能洞察一切,他輕輕撫摩着手中的玉如意,思緒萬千。
一旁的宦官趙忠跪在地上,身着一襲黑色長袍,腰間繫着玉帶,顯得既恭敬又機敏。他的臉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眼神中卻透出一股狡黠之色。趙忠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天子的表情,心中盤算着如何更好地完成自己的任務。
天子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打破了宮殿內的寂靜:「趙公,董卓已經出發了嗎?」
趙忠連忙磕頭,聲音恭敬而堅定:「回陛下,董卓已經率部南下,預計十日內即可到達廣宗。沿途各州縣已經接到通知,會全力配合董卓的行動。」
天子點了點頭,但眼中閃過一絲疑慮:「盧植的事情,一定要查清楚。如果他真的有謀反之心,那自然是罪該萬死。但如果只是誤會,我們也不能讓忠良蒙冤。」
趙忠心中暗笑,但面上卻裝出一副忠誠的模樣,回答道:「陛下聖明,臣一定盡全力查明真相。盧植此人素來以剛直着稱,但也不排除有人故意陷害的可能性。臣會派人仔細調查,務必不讓任何冤案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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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微微點頭,但仍然有些不放心:「趙公務必要小心行事。盧植在軍中的威望雖是一般,不過卻在士人中廣有恩望,若真有不軌之心,後果不堪設想。但若無實據,也切不可輕信讒言。」
趙忠心中暗自盤算,表面上卻更加恭敬地答道:「陛下放心,臣定會慎之又慎。同時,臣也會密切關注董卓的動向,確保他不會趁機生亂。」
天子點了點頭,語氣稍顯緩和:「董卓此人,雖然勇猛善戰,但性情暴躁,難以駕馭。你也要提醒他,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後果自負。」
趙忠心中暗笑,董卓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但面上仍然恭敬地答道:「陛下所言極是,臣會將陛下的旨意轉告董卓,讓他務必謹慎行事。」
天子微微頷首,示意趙忠退下:「去吧,朕等着你的消息。」
趙忠磕頭謝恩,緩緩退下。走出宮殿的一剎那,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更為明顯。他深知,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已經越來越穩固,只要能藉此次機會除掉盧植,自己在天子面前的地位將無人能撼動。
趙忠走出宣室殿,夜風拂面,帶來一絲涼意。他抬頭望了望星空,心中暗自盤算着下一步的計劃。不遠處,幾名親信宦官早已等候多時,他們個個身着黑衣,臉上帶着同樣的恭敬與機警。
「怎麼樣?」一名宦官低聲問道,語氣中帶着一絲急切。
趙忠微微一笑,眼中閃爍着得意之色:「天子已經完全相信了我的話。董卓很快就會到達廣宗,到時候,盧植的下場可想而知。」
另一名宦官附和道:「趙公真是高瞻遠矚,盧植這次怕是在劫難逃了。」
趙忠擺了擺手,示意眾人跟上:「走吧,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們必須確保董卓能夠順利接手廣宗,同時也要密切關注孫原的動向,這個人不死,陷害盧植的事必然曝光。」
趙忠沒有想過對付盧植,他想的是對付何進。何進雖然不直接掌控兵事,然盧植的北中郎將營到底是按着大將軍府的平叛策略在做,何進方任上公,便徵召了何顒、趙歧等名儒進入府中出任掾屬,這都是和當年李膺等黨人領袖同輩的人,被黨錮禁錮了小半輩子的名士,和十常侍是死仇。
何進這個屠夫出身、靠着賄賂十常侍把妹妹送上皇后之位的下等人,終究站到了十常侍的對立面。
趙忠寬大的袍袖下捏緊了拳頭,他絕不可能再讓黨人站在朝堂上,繼續和自己爭風鬥狠,這幫子儒生非死不可。盧植的背後是何進,為黨人上書的皇甫嵩的背後也是何進,趙忠正是想毀掉平叛大戰,拖垮盧植和皇甫嵩,進而打擊何進、打擊黨人。
趙忠親身經歷過兩次黨錮,第一次是十八年前陳藩、竇武之死,延熹九年,當時的中常侍王甫、曹節控制着剛登上皇位的九歲的天子,還是小黃門的趙忠親眼看着三君、八顧、八俊【注1】被殺得血流成河,同宗同族能殺則殺,不能殺的統統禁錮,永世不得為官,連帶門生弟子不下數萬人。第二次是八年前,熹平五年,永昌太守曹鸞上書請求解除黨錮,被當時的中常侍趙忠獻言誅殺,門生弟子幾乎死絕,所有黨人禁錮更甚,席捲天下。
趙忠知道,只要是宦官,就是黨人的死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一口氣都不會給黨人、士人留下,哪怕他們找上了何進。
何進就是被袁紹、曹操騙了去,想保護黨人、起用黨人,而今又成了大將軍——光武帝劉秀殯天之後,大漢的大將軍和中常侍一直都是你死我活的血腥鬥爭,滅族、株連、黨錮、交替興起。
眾人點頭稱是,跟隨趙忠消失在夜色中。皇宮內外,一切看似平靜,但暗流涌動,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與此同時,廣宗城內,盧植正被軟禁在一座府邸中。府邸雖豪華,但他心中卻充滿了憂慮。盧植身材高大,面容剛毅,眼中閃爍着不屈的光芒。他身着一襲青色長袍,顯得格外儒雅。儘管身處困境,但他依然保持着鎮定,心中默默籌劃着如何洗清自己的冤屈。
府邸外,孫原和郭嘉正在秘密會面。孫原身材魁梧,面色沉穩,身穿鎧甲,顯得英武非凡;郭嘉則身材瘦削,面容俊秀,身着文士長衫,顯得智謀過人。兩人站在一處僻靜的角落,低聲交談。
「郭兄,盧將軍的情況如何?」孫原問道,語氣中帶着一絲焦急。
郭嘉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情況不容樂觀。趙忠在天子面前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如果我們不能儘快找到證據,盧將軍恐怕凶多吉少。」
孫原點了點頭,堅定地說:「無論如何,我們不能放棄。盧將軍一生忠心耿耿,絕不可能謀反。我們要想盡一切辦法,揭露趙忠的陰謀。」
郭嘉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我已經派人前往各地搜集證據,同時也在暗中聯絡一些可靠的將領。只要證據確鑿,我相信天子一定會明察秋毫。」
孫原握緊拳頭,語氣堅定:「好,那就這麼辦。我們一定要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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