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青青憑欄而立,但見正午陽光正暖,街上行人往來。
那少年按刀走在路上,並未焦急慌張的往回趕,可見心中沉靜,且還有空買幾個青橘,往身上捏了橘皮汁,又連皮帶果都吃了,分明是藉此遮掩酒氣。
「怪不得我爹不讓我跟他多說話。」聶青青扶額笑笑,又招來人打掃收拾。
她則親自給二樓未走的客人每桌送上一壺酒,有相熟的客人,還閒談幾句。
過了小半個時辰,便聽外面有馬蹄聲,而後聶延年和張龜年一起上了樓。
「張叔叔,爹。」聶青青把兩人請進包廂內。
「出啥事兒?」聶延年本在武行忙活,得了傳信,說醉月樓有人鬧事,就趕緊來了。
這醉月樓也有張龜年的乾股,是故一道同來。
聶青青並不着急,先上了茶水,這才說起由來。
聶延年聽罷,也不覺得傷了世子面子是多大的事,只笑道:「老張你看,有些人過慣了安逸日子,就以為清平世界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就該誰得勢誰厲害。他們都忘了地位權勢是表,刀劍和拳頭才是里。這種人就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可人不能一直過家家,否則就是蠢,就是一輩子當奴才的命!」
他攤開手笑,接着道:「小騸匠你說他有見識吧,他整天跟我惦記那幾兩銀子。說他沒見識吧,他倒是知道誰靠得住。他早看出來王妃和信王不合,我又是王妃的人,他就沒傻到跟劉賀一樣換門庭,也沒傻到袖手旁觀,反而知道該討好誰。」
「爹,論跡不論心,論心沒好人。我瞧孟公子是個敦厚人。」聶青青為孟淵說話。
「他要是敦厚,我就是聖人!」聶延年沒好氣,接着道:「還有,才認識幾天就孟公子了?他沒脫籍,還是個騸匠出身,怎麼就公子了?」
聶青青盈盈一笑,道:「仗義出手,扶危濟困,有古俠客之風,如何稱不得公子?」
「你少跟他說些話吧!」聶延年見閨女一個勁兒為外人說話,就氣的很。
聶青青笑道:「爹,我已代你答應了孟公子,讓他幫着你做事,貼補家用。你可別讓我難做。」
「咱倆誰是老子?你還代我答應?」聶延年氣呼呼的,「我賺個錢容易麼?開個武行要往外送一圈錢,還有幾個狗東西坐等着分錢,就沒幾個子落我手裏!」
「反正我答應了。你要是不缺人手,那我自己想法子就是。」
聶青青乖巧的朝張龜年一福,道:「張叔,你勸勸我爹,別讓他再坑騙人家錢了,怪可憐的。」
說完話,聶青青離開。
張龜年這才出聲,問道:「你坑人家錢了?」
「是賞金。再說了,那錢本就是我帶他掙的,他硬要請客裝豪氣,怪誰來?」聶延年道。
「你也說了,那賞金是小騸匠拼命掙來的。就算請花酒,也用不完吧?老聶你瞧吧,你坑人家點賞金,回頭別把你家千金搭進去!」張龜年嘲笑。
聶延年想起方才女兒的話語,他果然不吭聲了。
「老聶,你怎麼想?」張龜年見聶延年不吭聲,就又笑道:「我瞧得出你喜歡那孩子,他這次是給青青出頭,給你出頭,傷了那傻世子的面子也不算大事。你跟王妃的兄長出生入死過,王妃念舊,一句話就把事情平了。」
「這種小事還犯不着找王妃。」
聶延年嘆了口氣,道:「我是想着找個人接我的班。咱再過些年就提不動刀了,我就一個閨女,也沒個族人,就怕她到時無依無靠,得找個人護着她。」
「你這是打算傳真能耐?讓他接你的班?」張龜年好奇問。
「他媽的,騸匠太會順杆往上爬,我已經傳真能耐了!」
聶延年無奈一笑,「我先前打算從任德彪和吳長生里挑一個出來的,也仔細觀察了。這倆孩子都不錯,任德彪武學進境快,這才兩年多就要八品了;吳長生做事活泛,有眼力見,資質也不算差。我其實更看好吳長生,這孩子要是好好調教,以後就算混不出大名堂,也能接手我這一攤子。要是有貴人提攜,指不定混的比我還舒坦。」
「那你到底選誰?」張龜年好奇問。
「這不騸匠來了麼?」聶延年攤開手,「這小子一來,當即把任德彪和吳長生比下去了。不僅學武資質極佳,個把月入了品,比老子當年學武還刻苦!心性更不用提,主意正的很,別人的風言風語全當放屁!」
聶延年指了指南邊,接着道:「上次去桃花嶺殺佛妖,我弄殘大尾尊者後,就趕緊去看他倆。結果狼大拼命,小騸匠比狼大還狠,這才殺了狼大。任德彪學武那麼久,狼二一拼命,他竟犯了怵,不敢拼了。」
「這一打架就顯出來了,任德彪沒小騸匠敢拼敢打,心眼還小。今天的事要是換了吳長生來,他大概是不敢直接甩拳頭的。這不就都被小騸匠比下去了麼?」
聶延年說着話,又笑道:「小騸匠心裏明白自己想要啥,他還讀書念字,要走文武雙全的路子呢!」
張龜年一聽這個,也笑了起來,道:「王妃一家都是滿腹經綸,騸匠也沾染了文氣。」
「我瞧他不是讀書的料子,指不定詩還沒世子做的好!」聶延年嘲笑。
「多讀書總是沒差的。」張龜年樂呵呵的,「按你所說,他心性不差,資質又好,還是個懂事上進的。待人接物怎麼樣?以後要是出來接你這一攤子,可不能只靠刀子。」
「倒是還行,知道跟什麼人說什麼話!」聶延年笑個不停,「王妃讓我帶那群孩子,說是隨便教教就行。那麼多孩子,就他不要臉,敢開口跟我借錢!我本來就教他教多了,他得了賞金,一股腦買了酒,就為了讓我再教點。事後竟還敢厚着臉皮來找我閨女借錢,我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他是沒把你當外人,你不也着意栽培了麼?」張龜年看的很透,「只要不是白眼狼,不刻薄寡恩就行。你教他能耐,他知道給你哭墳,那也就成了。」
「再看看吧,年輕人脾性還沒定,指不定什麼樣子呢!」聶延年嘆了口氣,「也不急這一會兒。王妃看人准,回頭我帶他去看看,讓王妃瞧瞧。」
「那行,反正是你的事。」張龜年站起身,「我得回去了,你不回去給他擦屁股?」
「擦屁股?」聶延年笑,「尋梅你知道吧?就王妃的貼身小賬房!他把尋梅給哄住了,尋梅一直當他是個敦厚良善之人呢!你信不信,他這會兒已經又把尋梅哄住了,輪不到我擦屁股!」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