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迢知道,他該走了。
可偏偏雙足就像生了根一般,死死粘在地上,半分挪動不得。
千萬種思緒一股股湧上心頭,郁迢眸中一縷赤色翻湧着,神情逐漸變得猙獰扭曲,甚至有了幾分失控的傾向。
與從前那個雖然心思敏感,但在師尊面前永遠是一副無比乖巧模樣的少年不同,郁迢如今已經是魔修了。
暴戾的魔氣對心緒多少會造成些影響,若是修為不夠深厚,或是受了強刺激,思維便極有可能被魔氣所主導,甚至失去思考的能力,只能隨着心底最渴望的念頭而動,逐漸瘋狂。
郁迢卻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感覺到自己似乎隱隱有了失控的傾向,想也不想便拔出一柄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肩膀。
無論如何,至少他絕不能在這裏失控。
他和師尊離得那樣近,萬一失去理智之下,做出什麼對師尊不利的事,那才真的是萬劫不復了。
汩汩流出的鮮血很快洇濕了大片衣衫,郁迢心頭的暴戾和瘋魔卻好似隨着血液的流逝,也緩緩平復下來,伸出手時,指尖還微微顫抖着,卻是將了兩支簪子拾了起來,小心收好。
師尊現在不肯收他的禮物,也沒關係。
總有一天……他會回到師尊身邊的。
總有一天。
至於這份禮物,他就暫且保管着,早晚還能再一次獻給師尊。
郁迢這樣想着,勉強支撐着身子站了起來,悄悄攀上棲雲峰院落的圍牆,想着最後再看一眼雲子猗屋內的燈光便離開。
卻不料此時,院門竟被人打開了。
——
應峙扔完匣子回到房間時,就看到雲子猗正默默坐在書桌旁,長睫垂落,神色莫名。
聽到他進來的動靜,才緩緩轉過頭,朝他勾起一點疲倦的笑意。
「你知道是他,對嗎?」應峙看着他這副模樣,只覺得心尖一抽一抽地發疼,快步走到雲子猗身後,俯身抱住他,「那其實也不必做到這般地步,只將他這次送的東西扔出去未嘗不可。」
應峙是知道雲子猗有多寶貝郁迢送給他的第一支簪子的,幾乎年年除夕都要拿出來,甚至特意為此束髮——雲子猗平日裏是罕有這般習慣的。
如今竟連那支簪子都捨得扔了出去,連應峙都忍不住為他心疼。
就算是情敵送的東西,可雲子猗那樣喜歡,應峙也沒小氣到連一支簪子都容不下的程度。
「那樣的話……他只怕還會再來。」雲子猗深深嘆了口氣,語氣神色間皆是一片無奈之意。
若是有其他選擇,他自然也不願意這樣做。
可郁迢到底是魔修,這樣頻繁地來修真界,甚至還出現在棲雲峰,於雙方而言都不是件好事。
雲子猗時常向系統詢問郁迢的近況,自然知道他在魔界組建的勢力如今正在發展的關鍵時期,正是最忙碌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下頻繁離開魔界,定然百害而無一利。
而他當年為了護着郁迢,其實也折墮了不少名聲,雖然將郁迢趕出棲雲峰後就沒人再敢多說些什麼了,可一旦在被人發現棲雲峰與魔修「勾連」,整個天元宗都要受到影響。
他必須徹底斷了郁迢所有念頭才行。
不過雲子猗知道「劇情」,心中也是有幾分憂慮的。
郁迢本就是心思極敏感細膩的性子,甚至還有些記仇,入魔後更是性情大變,在原本的劇情中,更是從無數刀光血影中一步步登上了魔尊之位。
一統魔界後自然更顧不得什麼禮義道德。發狂般報復了許多人,手下亡魂不計其數,但凡曾半點兒對不起他的,最後都丟了性命。
至於自己……雲子猗想,若是郁迢記恨他什麼,也情有可原。
他當年做的那些事確實可以稱得上一句絕情,說到底,郁迢是為了救他才魔氣侵體,最終入魔的,東窗事發後,他卻毫不留情地把人趕走了。
從郁迢的角度看,即便恨他怨他也是應該的。
不過這些事都與旁人無關,哪怕是在原本的劇情中,郁迢入魔後的性子也還算得上愛憎分明,想來不會牽連其他人吧?
既然如此,就算是郁迢想要報復他也無妨,總歸有「心脈相連」在,對方也不可能要了他的命。
雲子猗這樣想着,忽地肩膀處傳來一陣劇痛,驀地一驚,幾乎是下意識站起身來,甚至想走出去查看發生了什麼。
算算時間,郁迢應當至多才剛剛離開棲雲峰才是,怎麼會受傷了呢?
莫不是撞上了其他修士,暴露了魔修的身份不成?
「怎麼了?」應峙見他突然站起身,神色擔憂,忙問道。
雲子猗聽見他的聲音,這才冷靜下來,身上也沒有其他地方再有受傷的感覺,又問了系統一句,系統也說郁迢沒有遇到什麼危險,才放下心,看向應峙,輕輕搖了搖頭。
「沒事,剛才……應該是我多想了。」
「他這會兒估計已經走了吧,與其在屋裏胡思亂想,不如我們再出去散散心?」應峙見雲子猗這般心神不寧的模樣,提議道,「我們很久沒離開過棲雲峰了,今日又是除夕,外面一定很熱鬧,不如出去玩吧?」
「也好。」雲子猗聽着他的提議,也有些心動,點頭答應。
兩人剛剛再度走出房間,院門卻忽地開了,而後便是風塵僕僕地余摛錦走了進來,看到雲子猗的瞬間,雙眸便亮了起來,神色間洋溢着歡喜。
「師尊這個時辰怎麼在外面站着,莫不是猜到我要回來了,特意出來迎接我的?」余摛錦衝上去與雲子猗相擁,半是撒嬌半是玩笑地問道。
其實他也知道雲子猗此刻在院子裏大約只是個巧合,卻也不妨礙他因此而雀躍。
雲子猗見到他自然也是歡喜的,便順着他的話點頭道:「是啊,說不定真是心有靈犀呢。」
余摛錦一聽這話,越發喜不自勝,雙臂緊緊禁錮在雲子猗腰間,腦袋埋在他懷裏蹭了又蹭,甚至將雲子猗本就有些寬大的衣袍都蹭得有些鬆散了。
雲子猗卻只是無奈地笑笑,並未因此生出半分不悅之意,還輕輕撫了撫余摛錦的髮絲。
郁迢扒在牆上,悄悄注視着這一幕,眸中那一縷才剛剛被他壓下的赤紅又一次翻湧而起。
甚至逐漸蔓延了整個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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