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亮,街道人流開始涌動。
晨曦光線並不刺眼,透過樹枝,驅走夜色,在地上留下點點銀光。繚繞在半空的霧氣未散,如絲如縷,忽濃忽淡。
伴隨着走街串巷賣貨郎的叫賣,隔壁的何嬸子的嗓音再一次響起。
「老二媳婦,你還不起?非要讓我催?」
何嬸子拍門。
「往前家裏的活是你們三個人分,如今老三媳婦身子重,我便做主讓你和你大嫂多忙些。你大嫂已經在灶屋忙了,你若是不願意,便同我說。」
不用下田,不用餵雞餵豬。
「家裏就那麼點夥計,如何能累着你了!」
「妯娌之間都是你幫我,我幫你的,可不能太計較!日後你若再懷了,老三媳婦還能撒手不管?」
隨着咯吱一聲,年輕的婦人從屋裏匆匆出來。
「娘,是我忘了。」
「我哪裏敢有怨言啊,這就去做飯。」
何嬸子冷笑一聲,懶得戳穿她。
其實,她也是可以煮飯給一家子吃的。
但她都苦了半輩子了,都有兒媳了。
才不干。
她又不挑剔做的好不好吃。
只要不糟蹋糧食,或是偷了拿去補貼娘家,她不會管。
何嬸子把手壓在身後。
「你大嫂都快做好了,用得着你?」
蠢貨。
每次就知道偷懶。
她若不管,時間久了,老大媳婦心裏能舒坦?
「沒眼力見的,還不快去把地掃了。」
婦人:「哦哦,好。」
「等等。」
何嬸子想到了什麼:「你娘過些時日生辰,老二回不來沒法陪你去,要帶的禮我會看着給你備上,不會少了。」
「你若想提前幾日回去幫忙,也是成的。但孩子還小,離不開娘,我是哄不住的,你最好也帶上,也給你娘看看外孫。」
「不過有一點你得記住。你不在的幾日都是你大嫂忙前忙後」
剛起了個頭,榆木腦袋的二兒媳難得聰明。
「娘放心。上回大嫂回娘家,我忙了幾日,她過來後就讓我歇了幾日,這次輪到我也是一樣的。」
何嬸子的臉色好看了不少。
她從袖子裏掏出準備好的錢。
「你們男人賺的錢,如今都在我手裏攥着保管,手裏沒錢怎麼成?拿着,想給娘家人買什麼你自個兒看着來,少了別找我要,若是多了,就自己留着。」
「是!」
小婦人歡歡喜喜接到懷裏,掃地都有幹勁了,掃了以後還主動洗衣服。
何嬸子看着她的背影,搖搖頭。
她進了灶屋。
「老大媳婦。」
「娘,我省得。」
婦人煮着粥:「娘做事公允,給弟妹的錢定然和之前給我的一個數。」
婆婆雖然凶,可做事公道。
不然,這家早就散了。
「我熬的粥有不少,您看看,要給隔壁送些過去嗎?」
何嬸子滿意了。
「不用給她。」
「那丫頭嘴挑的很。」
「她朝食不是啃白面饃饃就是肉包子的。」
————
虞聽晚這會兒坐在院子裏。
姑娘舉起銅鏡照了照。
嘴都破皮了。
他怎麼那樣啊!
好像要把她吞入腹中,才甘心。
都說了不要,不能再親了。
可他卻睜着眼睛,問她是不是再說反話。
非說她喜歡。
雖然雖然剛開始是喜歡的。
可她後面實在遭不住。
「杳丫頭。」
外頭有人喊。
虞聽晚蔫巴巴,像是被摧殘過的海棠。過去開門。
何嬸子眯了眯眼。視線在她唇角稍一停頓。
年輕真好,也不知收斂一下。
不過也能理解。
杳丫頭長大後,模樣太盛,身嬌體軟。
「你男人呢?」
虞聽晚側身讓路,請她進來,咬牙切齒:「出去了。」
「朝食吃了不成?若是沒有,就」
何嬸子的話頭止住。
她看到葡萄藤子下石桌上頭擺着還冒着熱氣的各種吃食。
好好好,比小時候難養了。
何嬸子眼裏露出滿意之色。
可見這丫頭的確過得好。
「你男人不錯。」
「這宅子是他送的,願意對你闊氣,也願意對你上心,這樣的人可不多了。」
「昨兒太晚了,都沒怎麼說話,嬸兒過來和你敘敘舊。」
虞聽晚抿唇,嗓音溫溫柔柔:「一早就聽嬸子訓斥兒媳了,也不怕她們記心上。往後老了,嬸兒下不得床了,撒手不管你。」
「明明對她們好,卻還擺着臭脾氣。回頭兒媳不領情,且有你苦頭吃。」
這話要是別人說,多半是存了看好戲的意味,何嬸子要罵多管閒事。
可這是虞聽晚說的。
那就不一樣了。
杳丫頭說這種話,分明是怕她日後吃虧。
她不以為意擺手。
「甭擔心。」
「那三個兒媳都是我親手挑的,人麼,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可真有什麼事,心眼都算是實的。」
老大媳婦腦子最靈活。
老二媳婦嘴笨,卻以為自個兒最聰明。除了懶,別的都好說。
老三媳婦就是個泥人。
雖然,她有時看了會糟心。
何嬸子看了虞聽晚一眼:「你不懂,我家裏算是事少的,他們也不會亂生歪心思。」
「那拐角住的路家,還記得不。」
虞聽晚想了一下。
「生了六個兒子的路家?。」
何嬸子一拍大腿。
「對!」
「陸家那些兒子當年日日盯着你碗裏的肉。」
「那路家老虔婆多次人後說你娘生不出兒子,見不得你們母女好,想要讓你爹休了再娶。」
「早些年她逢人就說自個兒有本事,底下一溜就是六個兒子,養大後只有享福的份。」
說到這裏,何嬸子很不屑。
「如今日子可不好過。」
「兒子大了,個個嫌她是拖油瓶,還嫌她一身病,看大夫費錢。」
「誰都不願養。老宅是留給老大的,分家後她也跟着老大一家,卻整日吃不飽。去了老二家,走着進去被抬着出來,扔到了街上。」
「晚年悽慘的很。」
何嬸子挺直腰板:「我就不一樣了,兒子個個孝順,兒媳雖怕我,可私下也是敬着我的。」
「可見我會調教人!」
「杳丫頭,你如今也嫁了人的。嬸子願意教教你。」
來什麼玩笑。
她學這玩意做甚。
虞聽晚很不屑。
下一瞬。
她格外勉強。
「我也不是,不能學學。」
「那你聽好了,嬸子教你調教男人。」
「這個不用。」
何嬸子一愣:「你懷了?」
要聽調教兒子?
經過昨日一事,虞聽晚可不敢小瞧魏昭。
親個嘴,她都要死了。
照着這個架勢。
虞聽晚蹙眉。
誰能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
「沒準快了。」
這是她給魏昭的肯定。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