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賈瑾竟然來了,甄應嘉面露驚詫之色,其間亦夾雜着些許愕然與不安。
良久,他方才回過神來,面色陰沉地步下閣樓,心下暗自思忖,定要瞧瞧賈瑾此番前來見自己,究竟是何用意,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於客廳之中,賈瑾已然佇立良久。
待甄應嘉現身之後,他自不行禮,反倒滿臉怒容,憤然言道:
「好一個口口聲聲念叨着世交的甄家世翁吶,真真是未曾料到,你竟敢公然指使刺客,在金陵城內對我痛下殺手!」
賈瑾此言一出,恰似當頭棒喝,甄應嘉頓時滿臉漲得通紅,怒喝道:
「簡直是一派胡言!你何時瞧見是我指使之人來行刺於你了?」
賈瑾自始至終皆緊緊盯着甄應嘉,意欲從其神情反應中探尋端倪,見他如此急切地予以反駁,心中已然有了六七分把握。
當下冷哼一聲,言辭犀利道:
「你還敢矢口否認?那刺客已然被擒獲,且皆已招供,明確供出便是你差遣他們前來刺殺於我的。」
言至此處,賈瑾不禁瞪大雙眸,怒目而視,聲色俱厲:
「甄老爺,我知曉此前諸多事宜,令你對我恨意難消,可你也不該如此膽大妄為、肆意妄為吧?」
甄應嘉見賈瑾說得慷慨激昂、大義凜然,且滿臉透着一股威嚴之氣,心下竟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畏懼與不安來,說話也變得戰戰兢兢:
「你…你切莫在此胡攪蠻纏,我…我可從未安排過刺客去行刺你!」
聽其說話已然變了腔調,賈瑾愈發篤定,幕後黑手定是他無疑了,眼神微微一閃,繼而恨恨說道:
「事已至此,你仍舊死不認賬是嗎?」
「那些刺客都已招供,原本就是你派他們來刺殺我的,只是誤將賈璉認作了我,結果錯殺了賈璉。」
「你得知這一結果後,怒不可遏,於是又再度安排他們,再次前來對我痛下殺手,難道不是如此嗎?」
甄應嘉聽聞此言,不禁心驚膽戰,眼中瞬間閃過陣陣驚駭之色,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
見他這般模樣,賈瑾亦覺有些詫異,方才所言,不過是想着試探、詐一詐甄應嘉罷了,沒成想竟似歪打正着了。
看樣子他當真是猜對了,甄應嘉起初便是衝着他而來的,只是那些刺客誤以為回京之人便是他,實則那時他尚在姑蘇城,而回去的乃是賈璉。
對於出現這般狀況,賈瑾只覺頗為可笑,這些刺客也未免太過不專業了,非但事先未將情報核實準確,就連動手殺人之前,都未曾確認目標究竟是誰。
居然都沒能分清賈璉和他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目標。
不過,此事也着實令賈瑾憤怒不已,若非他有意陪着林黛玉在林家祖宅再多逗留半個月,那此次遇刺之人,必定便是他無疑了。
念及於此,賈瑾不禁怒從心頭起,瞪大雙眼,直視着甄應嘉道:
「我原本以為,你敢膽大妄為地組建小朝廷,自封江南王,已然是狂妄至極了,沒成想,你口口聲聲宣稱我們兩家乃是百年世交,轉瞬間卻派刺客來殺我!」
「哼!我璉二哥已然命喪黃泉,此事我賈家絕不會善罷甘休,你且等着瞧好吧!」
甄應嘉卻依舊不認賬:「你…你莫要胡說,我可沒有這般行事!」
賈瑾緊緊盯着他,言辭冷峻道:「有沒有做過,你自己心裏最為清楚,還口口聲聲說咱們是百年世交,背地裏卻做出如此齷齪不堪的事情來!」
「哼!我們賈家向來未曾虧待過你們甄家,你卻做出這般行徑,此前,你使出下作手段來逼迫於我,我未曾報復,你倒先安排人行刺,果真是好一個『江南王』啊。」
言罷,賈瑾旋即轉身離去,此番前來之目的已然達成,自是無需再多費唇舌。
而甄應嘉則滿臉陰沉,怒視着賈瑾離去的背影,渾身微微顫抖,眼中閃爍着陰鷙的光芒。
須臾,甄應嘉方穩下心神,狠狠咬了咬牙,朝外頭沉聲喝道:
「來人吶!」
半晌過後,那身着藍色長襖的親信步入屋內,恭敬地應道:「老爺。」
甄應嘉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語氣急促且嚴厲:
「快!去將那些個蠢貨給我找出來,而後統統殺了,毀屍滅跡,絕不可讓任何人知曉此事!」
那藍衣親信聽聞此言,不禁面露愕然之色,稍作遲疑之後,方才小心翼翼地進言勸諫:
「老爺,似不必如此行事吧?況且,此刻若有所行動,恐怕會有暴露之風險啊!」
話音未落,便見甄應嘉已然怒不可遏,猛地拍着桌子,呵斥道:
「混賬玩意兒!老爺吩咐你去做,你便去做就是!哪來這般多的廢話!莫不是要老爺先懲處你一番才肯聽話?」
藍衣親信聞此呵斥,頓時噤若寒蟬,趕忙低頭應承,旋即匆匆前去辦理此事。
依着甄應嘉的心思,城中出現的那些刺客,大抵並非是他所安排,然而此刻既已被賈瑾洞悉了背後的一切隱情,他自是想着,當先毀滅『證據』再說。
只要將那些刺客悉數滅口,那麼,不論賈瑾以及賈家之人如何言說,他便都可無所畏懼了。
然常言道,百密終有一疏,誠如那藍衣親信所勸諫的一般,此刻動手,確有暴露之虞。
更何況,賈瑾已然篤定便是甄應嘉派人刺殺了賈璉,故而早早便安排了人手暗中盯梢甄家,甄家上下所有人的一舉一動皆在其監視範圍之內。
雖說那藍衣親信已然極力掩飾,可在樊鳴等一眾專業探子的眼中,卻仍是一眼便看穿了他刻意掩飾之舉,旋即緊緊盯上了他,並即刻將這一特殊情形通稟給了賈瑾知曉。
賈瑾當即作出判斷:
「此人必是受甄應嘉指使前去滅口的,多派些人手跟上,倘若果真是殺人滅口之舉,你們便將其抓個現行!」
「想必那些刺客尚不知曉,甄應嘉已然欲除他們而後快了,你們到時候將此等真相道出,必然會引發他們內訌,屆時便可將他們一併拿下!」
樊鳴聞聽此言,恭敬地應道:「是,屬下遵命!」
言罷,便即刻依令行事而去。
事情的發展,果如賈瑾所料那般,那藍衣親信先是乘船來到了揚州府寶應縣外的一個村落。
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竟當真招來了一群『水鬼』,也就是那些曾從水下突然冒出,且將賈璉刺殺的刺客們。
樊鳴等人瞧得真切,當下便依照賈瑾的吩咐,將他們抓了個現行,不僅擒獲了甄應嘉的親信,連同所有刺客亦是悉數抓獲。
次日傍晚時分。
賈瑾於一間秘密的牢房之中見到了這些刺客,當面審訊一番。
審訊結果正如他先前所猜測的一般,此前甄家徹底在江南出局,已令甄應嘉對他積怨頗深,於是便安排了這夥人在半道之上將賈瑾截殺。
然而,賈瑾想着陪同林黛玉在林家老宅先居住上些許時日再行起程,讓賈璉先行一步,這伙刺客們早早便已埋伏於半道之上,見是賈家的船,只當賈瑾便在其中,二話不說便徑直殺了上去。
雖說賈璉身旁亦有隨從小廝,可他們萬萬沒料到,竟會遭遇刺殺,故而皆未及反應過來,賈璉便這般被這伙極為不專業的刺客給刺殺身亡了。
之所以要待過了江南地界才動手,亦是因為甄應嘉擔憂會被懷疑到自己身上來。
可甄應嘉卻未想到,如此行事,更似掩耳盜鈴之舉,畢竟才剛出江南地界便出了事,任誰都能猜到定非其他地方之人所為。
審訊完畢之後,賈瑾即刻安排人手,秘密押送包括藍衣親信以及刺客在內的所有人從陸路上京。
賈璉怎麼說也是榮國府長房嫡子,就這般慘遭橫死,自是要追查到底的。
如今他已然查明了真相,至於接下來該如何追責,那便是賈母、賈赦等人所要做的事情了。
說實話,賈瑾亦頗為好奇,賈母他們對此事將會作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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