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奪取南頓的消息,算是徹底絕了曹操奪取陳國的想法。
即便老曹恨得牙痒痒,也沒辦法改變當前局面。
隨着鄭玄出面,大義方面被劉備佔據,要是再打下去,惹得鄭老夫子不悅,恐怕鄭玄入朝之後,曹操會更為被動。
而軍事方面,劉備佔據南頓,就是在告訴他要麼放棄南陽兩家死磕,要麼順勢退軍。
不然程昱會被徐庶擋在梁國不能南下,他和曹仁也會被切割成兩塊!
他們一旦動軍,劉備就能聯合劉曄抵禦他們兵馬。
若是調動曹仁,曹仁的兵馬又會面對劉備和關羽的兩面夾擊!
這樣的形勢,讓陳國變成了如漢中一般的存在,食之無肉,棄之可惜。
於是在荀攸的建議之下,老曹帶着兵馬退到了陳縣城下,令人南下招劉備北上會談。
另一邊,劉備自從奪取南頓之後,便即按兵不動。
直到曹操信使前來,方才令張勳率部眾四千堅守南頓,而他親自率軍北上與曹操碰面!
隨之時間來到了建安三年四月下旬,曹操終於在半年之後,又一次見到了劉備!
這一次會見相比之前更為嚴肅,畢竟上一次是為了慶功。
而這一次卻是兩家和談,準備劃定疆界問題。
能否和平相處,關鍵就在於這一次會議之上。
不過話雖然是這麼說,可在鄭玄這個中間人的見證下,兩邊卻需要含蓄一些。
即便是分贓,也要分的光明正大,合乎禮儀。
老曹先是表示劉備這一次反應及時,攻滅了袁術,沒有讓陳國遭到太大損傷,這是大功一件,要為劉備表功。
隨之又直接言到陳國這一塊地方本為劉寵封國,如今劉寵已死,該由朝廷收回!
沒錯,劉寵最終還是撒手人寰了!
說起這一件事,自然得提起那個一直未成尋到的華佗。
實際上在劉寵遇刺之時,華佗正在徐州彭城行醫。
隨着劉曄派出尋找之人一到,聽說陳王中毒不醒,華佗便急忙啟程,朝着陳國方向趕來。
可惜這個時代的交通實在落後,還沒等華佗抵達,劉寵就死在了新平城內。
據說劉寵死的時候,曾經甦醒過一段時間。
剛醒之時,一不管陳國大勢,二不管家小如何,就想吃飯。
眾人見之能食,自然欣喜,還以為劉寵能就此康復。
結果吃完這頓之後,劉寵便即睡去,及至半夜,便將腹中之物全部嘔出,其中夾雜鬱結黑血,最終氣絕而亡,死狀極為駭人。
等到華佗來到府內,一聽症狀,便大為嘆息道:
「陳王所中之毒,乃自毒蕈所取!」
「此物尤好壞人五臟六腑,及至中箭之初,便當剜其肉,放其血!」
「再以補氣血之物滋養,輸以他人之血液,如此或可得救!」
「惜哉醫者不明其道,致使毒入五臟,又以猛藥攻之,讓陳王腹中潰爛。」
「至於能食之時,已是迴光返照,醫者難醫!」
他的醫治之法,眾人聽着自是駭然,而秦瑱一聽便暗道華佗不愧為外科聖手。
這一套治療之法,頗有後世中西合併之風。
這要是給留下來,以後遇刺中毒什麼的,就再也不怕了。
由是他便令人先將華佗留下,準備等完事之後,再把華佗帶回去。
本來華佗治完病都是要走人的。
幸得鄭玄年紀大了,這段時間又是受驚,又是顛簸,使得身體有些不適,華佗便留在了新平幫鄭玄調理身體。
這邊又聽秦瑱媳婦蔡琰懷孕,準備讓他前去看一看。
華佗雖是遊方之人,但面對權貴,也不得不低頭,而後便應了秦瑱之請,準備跟着劉備軍前往壽春!
當然,這些都是題外之言,總之劉寵現在嘎了,曹操要藉此收回劉寵的封國,按照他的原話便是:
「自昔日武帝行推恩之令,我大漢便是宗親各地。」
「而今天下豪強並起,似諸王皆不得出領地半步,卻皆有兵馬,雖有守土之功,卻無益家國。」
「故當收起權柄,盡歸於朝廷,方可有助平亂,早日平定天下亂局!」
「似陳國之地,位於都城之側,乃如昔日京兆之地於洛陽!」
「吾觀劉寵之子劉銜暗弱,難以防衛其國,故當收於朝廷,留其食邑,分州以潁川、陳國、汝南、陳留,新作京輔重地!」
正是軍事手段是政治的延伸,既然軍事手段不行,老曹自然要上政治手段了。
既然你劉備是豫州牧,有權對陳國軍事進行干預,那我就新建一州。
不僅陳國納入其中,還把陳留、汝南納入其中,作為拱衛京師的重地。
這樣瞬間就能消除劉備的法理依據,只要他上表朝廷委派一個新州牧,就可讓劉備喪失大義。
對於此事,劉備自然不願,但又不知如何回復,還是秦瑱應對道:
「司空之言自無不可,實則我軍亦是此願!」
「然則分州之事,事關國體,當先表天子再定!」
「不若這般,既然司空欲去國留郡,不妨將梁國一道去之!」
「似彼等諸地,皆為豫州之土,便讓我軍代管。」
「待天子下詔之後,新州即立,我軍便撤至梁國之內,絕不讓司空有一絲為難!」
耍嘴皮子歷來都是秦瑱強項,直接表示分州可以,兵馬錢糧我全帶走,另外把你麾下的梁國用來換!
要想空口套白狼,那你就等着吧!
曹操聽聞這話,自然是心中暗惱不已,心想秦瑱這貨歷來一毛不拔。
若是用梁國換陳國,恐怕陳國會被直接搬空!
那樣他即便取了陳國,也是一塊廢地。
相反劉備一旦得了梁國,就能對陳國行成包夾之勢,他怎麼換怎麼虧!
想到這裏,曹操索性避而不談,直接又將話頭引向了劉備奪取南頓這件事道:
「我聞玄德動兵襲我軍南頓,不知何故也?」
這個問題,劉備倒是可以回答,直接便對曹操道:
「乃因袁術餘孽西竄,至於南頓!」
「吾受天子之命牧使豫州,自當保境安民,不使土地為賊人所犯,故而前往逐之!」
理由倒是給了曹操一個,但城池還不還的問題,他是隻字不提。
曹操一看這兩貨一個比一個臉皮厚,頓時感覺一陣無奈,便對鄭玄嘆道:
「許縣乃天子居所,不可無拱衛之地,關於陳國之事,鄭公以為如何?」
他也是沒辦法了,只能對鄭玄表態,我這不是為一己之私,而是為國家所慮。
您老人家拉偏架我就不管了,可您不能讓都城邊上沒有一點外圍防禦吧!
而他這話一出,鄭玄思慮了一陣,便沉聲道:
「爾等休要以為吾已老邁無知,爾等於此爭論,無非多一城少一城而已!」
「吾也知當今天下大亂,爾等要以兵馬錢糧平叛,故須在此談論城池歸屬!」
「若依老夫之見,既是兩家都不願陳國落於對方之手,不若便讓劉銜襲承陳王之位,不再置陳國相!」
「孟德負責管轄陳縣、長平、陽夏、扶樂、新平五縣,玄德管拓縣、寧平、武平、苦縣四縣。」
「此番玄德功大,所獲卻少,孟德汝便讓出平輿歸玄德管轄。」
「如此,兩家各得五縣,孟德以平輿換取陳縣,就此劃定分管之地,兩家重歸於好即可,何必又在此處牽扯什麼朝廷大義?」
人活到了鄭玄這個歲數,早就已經看透了世間人事,自能看出兩家所想。
他雖然不喜歡曹操這個人,但不可否認,曹操確實是在給朝廷做事。
同樣,劉備作為漢室宗親,同樣是朝廷的一部分。
都是想要匡扶漢室之人,沒必要在這裏打打殺殺。
兩家之所以在這裏扯皮,不過是因為互相之間不信任而已。
故而在他看來,這兩家索性就把陳國給分了得了!
你曹操不是要拱衛之地麼?那就直接收下陳縣。
但要讓劉備平白讓出陳縣,劉備自然也不會願意,那索性就拿汝南郡治平輿來換。
這樣一來,你曹操要的拱衛之地也有了,劉備得了汝南郡治,就不會再寸步不讓,兩家各得所需,自也不用在這裏繼續扯皮!
曹操劉備此時之所以你來我往,就是顧忌鄭玄的看法。
沒想到鄭老夫子比他們想像的還要通透,他們起碼還顧及朝廷的面子,鄭玄卻是直接表態兩家平分。
如此作態,反倒讓兩大梟雄都有些無所適從。
但想想也是,鄭老夫子學識淵博,若是不通透的話,怎麼可能融匯古今,通達百家呢!
思慮之間,二人亦是考慮了一陣利弊關係。
曹操在思考用平輿換陳縣到底值不值得,劉備亦在思慮是不是要將陳國郡治換成平輿。
這畢竟關乎着日後的防線問題,二人都有些拿不準。
鄭玄見他二人不語,便即揮手道:
「爾等如此作態,必是要回去商議一番。」
「也罷,今日便到此處,待爾等商議之後,再行決議!」
「然則老夫只有一語告知,切不可再私自相攻。」
「不然兩家皆有其罪,老夫入朝之後,必然上奏天子參爾等私鬥之事!」
面對鄭玄的「威脅」,曹操和劉備自是苦笑不已。
都在心想本來只想找個中間人談判,沒想到給自己找了個裁判!
現在可好,談也不用談了,人家鄭夫子都給定好了!
誰要是不願意,那就等着上朝被鄭玄參奏吧。
曹操對此,自是有些忌憚,只覺自己招鄭玄前來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本來孔融就已經夠讓他頭疼了,現在鄭玄一來,以後日子恐怕更不好過。
而劉備雖然不怕鄭玄參奏,但他對鄭玄歷來以師禮待之,自然不會違逆。
由是在和秦瑱商議之後,便同意了鄭玄的提議。
反正陳縣和新平都是握在他們手上,即便撤退,也可以帶走兵馬錢糧和部分百姓。
用一個陳縣,換取戰略意義重大的平輿城,他們算是大賺了一筆。
不過在同意的基礎上,秦瑱又提出了一個條件。
那就是陳縣給老曹可以,但朝廷需要下詔,命令劉表和他們一道討伐孫策。
這個提議自然是為了討伐孫策做準備,鄭玄也知孫策在南方為患,直接表態道:
「吾聞孫策於江東殺戮過盛,不尊王命,正當伐之,吾自會幫爾等上奏此事!」
隨着劉備一同意,壓力自然就來到了曹操身上。
他和荀攸、郭嘉一合計,才發現局勢已經被鄭玄控住。
現在他們要是不答應,首先輿論上過不去,其次軍事上也過不去。
唯有答應了這個提議,才能滿足他們的目的!
雖然要付出一個平輿城的代價,可得到陳縣之後,陳縣就能和汝陽、定潁等連城一線,構成一道新的防線。
戰線確實是收縮了不少,可卻比原來陳國獨立在外更為可控。
同樣,劉備佔據南頓之後,也能和平輿組成一道新的防線。
兩家就此會形成一個對峙之勢,輕易不會再開戰,順道也就達成了鄭玄平息兩家戰事的願望!
想清楚了這一點,曹操撫須沉吟許久,才感慨道:
「世人總謂鄭康成為儒宗,以往不見,而今觀之,真乃老成謀國之士也!」
饒是他被鄭玄罵了一通,他也不得不佩服鄭玄的老謀深算,看似順勢提出意見,實則悄然把控局面,逼得他和劉備不得不遵從。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真不服不行啊!
如此感嘆了一番之後,他也不再猶豫,同意了鄭玄的分配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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