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飛歌笑着收劍,把劍沿着盒子放了回去,說道。「劍是好劍,和我在鑄劍閣上看到的一些也不遑多讓。只是,可惜了。」
宋軍暉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問道。「姑娘既說這是好劍,為何又覺得可惜?可是這劍有什麼瑕疵?」
「並沒有,只是我體質特殊,一般的劍在我手上用不出它的威力。不然,我何以帶一把斷了半截的木劍在身上。」
「原來如此。」
「此劍與我無緣,我便不拿走了,宋家主自行處置便可。」
王道平和李翊離開了北方的場地,從之前翻進去的圍牆又翻了出來。
王道平拍了一下李翊的肩膀,走到前方巷子正準備解下腰間酒壺喝上一口時,巷子深處一條瘋狗撲了上來。
兩個人轉身撒腿就跑,足足在宋家園林周圍跑了幾圈才甩掉那條瘋狗。
王道平踩在一塊雕刻棋盤的桌子上,氣喘吁吁有些憤怒。「今天真是見鬼了,回去定讓芙珠幫忙求求神仙。」
李翊笑看着他。「難得見你這模樣,此刻若有畫師記錄下來,將來再看時,肯定又是別的心情。」
王道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那你不也是如此。」
李翊聳了聳肩,往前走去,說道。「我又不在乎,將來若想笑,笑便是了,誰還沒個窘迫的時候。」
「說的也是,天下道理萬變不離其宗,你這話說得倒是沒錯。」
李翊擺了擺手。「走了。」
王道平跟在他身後,解下酒壺喝了一口。「燒刀子,這酒是差了這些,但勝在烈,也算不錯了,可要來點?」
「行走江湖有酒即可,若次次都想着那不染塵和長生之類的好酒。倒不如回去吃顆安眠藥做做白日夢。」
王道平苦笑,跟上他後,把酒遞了過去,李翊沒接。他聳了聳肩,又把酒壺掛在了腰上。
他雙手枕在腦後,嘴裏叼着一根從路旁拔出的雜草,說道。「真沒想到,那位百里飛歌那麼強。也不知和南方救過咱們的那位前輩比起來,孰強孰弱。你說,那位百里飛歌前輩會不會也是一位劍仙?」
李翊沒有回他,只是一笑置之。
他也覺得無趣,索性閉了嘴。
這一路他們都不說話,半個時辰的路程讓他感到不安。
他們抵達客棧之時,他突然發現了不對,他們這一路走得太長時間了。
他抓住了李翊的肩膀,李翊像是睡着了般,在他面前緩緩化成了灰。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眼前的一切,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片荒蕪。
可他好歹也是上階巔峰的人,怎麼此等問題都察覺不出?
他轉身,準備從旁邊撿起一顆石子丟向前方試試水,可手還沒落到石子上。眼前的一切就突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像是泡沫一樣讓人覺得荒誕可笑。可終是讓人笑不出來。
他身後的這條路,並非回客棧的路,而是一條被刻意引導去往城外的路。
他此刻站在城外的山岡上,不遠處便是前幾天他和李翊經過的亂葬崗。遠遠向北望去,還能看得清楚北方暗影大軍繞道而行也不攻打的大漠城。
可怎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他心中滿是疑惑。
但他還是伸手拔出了身後的長槍,退宿到一個對自己有利的地方。
他在小土坡的半山腰上催動靈氣,用耳朵傾聽周圍的一切。
李翊被帶到了不熟悉的北方,他和王道平之間,已經隔了整座大漠城那麼遠。
他被前方的一陣熱風吹醒了過來。在周圍找了個可以依託身體的地方,第一時間,還是抽出了腰間的那把匕首。
他正想着之前種種跡象,一個妖嬈的男子從空中緩緩落了下來。
那男子向他拋了個媚眼,說道。「先生真是會躲,居然跑到宋家園林里去了。」
「那又怎樣?」李翊說道。
「還能怎樣,暗王向來仁慈,不僅當初,就連現在,也是一分一毫都不願動大漠城的。不然!當初若大軍兵臨城下,可是要像揚城城頭上那樣,多死幾個入位劍仙的。」
「可暗影如今的局勢,可還有要攻打大漠城的機會?實話說,知閣這話要表達的意思,恕我沒有明白。」
「沒關係,在城裏無法動手的,總可以把你們引出來,在一一殺掉。」
「好毒的心思。也不知我如此說,閣下是否願意。」
「無妨,先生總歸都是要死的人了,發泄心中不滿也無不可。」
「七星兵圍,據說曾拜入魔教,是十鬼王中天山老人的弟子,閣下覺得,在下說的可對。那天山老人和魔教多人幻術天下聞名,你雖不及,但所謂耳濡目染,也算是摸到了一點皮毛。」
「說得倒也沒錯,不過先生有沒有考慮過,便是我的幻術再怎麼不入流,也能讓先生死在此處。」
「那也不一定,我向來命硬。」
「哈哈哈哈。」男子哈哈大笑,突然變了臉色,向李翊撲了過來。「既然上面要先生死,那先生就留不得,只要除了先生,一切自然好說。」
李翊一刀砍了下去,已經撲到他面前的兵圍瞬間消失。
消失的兵圍並未就此離開,而是出現在了李翊的身後,一掌打向了李翊後背。
李翊轉身格擋時,瞬間被拍飛了出去。
兵圍一笑,走向李翊,口中不饒人的念念有詞。「別人都說在下是十星中最弱的,但只有上將大人和先生知道,在下在十星里,並不輸他們任何一個人。」
「天下無敵又如何,你在暗影里不也一樣遭人唾棄。哈哈哈哈,你只不過是一人妖。」李翊難得開口這麼犀利。
他起身抓起一根足有大腿粗細的木棍,砸了出去。
兵圍冷笑一聲,手指突然勾勒形成利爪,指甲從指尖像是暗器一樣長了出來,把李翊砸過來的木棍從中間整個撕成了兩塊。
李翊趁此空當,一個橫踢直往兵圍面門,落在兵圍脖子上把兵圍掃翻了出去。
李翊身體還未落地,另一條腿便已高高抬起,直接從高處狠狠砸了下來。
下一秒,他的腳後跟直接印在兵圍的頭頂上,把兵圍整個人砸跪了下去。
然而,他自己的腿也在兵圍的格擋下被利爪劃破了一個口子,流着鮮血。
兵圍伸手抓住地面,整個身體向上彈起,落地後再次壓低,已猶如獵豹般匍匐在了地上。
然而此時,地面已經被他抓出了手掌般寬大的凹痕。
他心中有些震撼,剛剛這年輕人踢出的兩腳,簡直順暢到一氣呵成,整個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他好歹也是暗影十星里的一位,就算十星中位列第三最強的蘇代來了,也不一定說就能輕鬆贏他。
然而這個看上去修為平平的年輕人,他是怎麼做到如此敏捷的呢!
他真是慶幸這個年輕人的修為低,不然以他現如今停滯不前的實力,怕是真要成為這年輕人的刀下亡魂了。
他看着李翊腿上的傷,笑着說道。「先生,我這『陰柔之美』怎麼樣?」
「確實挺厲害的!一直以為幻術師只會些上不得台面的障眼法,沒想到也會這種兇殘的武技。」
「多技伴身,殺手褲腰帶上過活,自然不能少,不說十星八將那些個暗器小人身懷各種物件,在下也有很多。只是可惜,先生以後看不到了。」
兵圍說着,向李翊走了過來,李翊緊盯兵圍。
然而,兵圍突然閃過,他在看清時,這個好似陰陽人的傢伙已經抵達了他的面前。
他抓住一個石頭砸了出去,兵圍瞬間消失在他眼前,幻化一道煙霧繞向後方,伸手刺了過來。
他快速往一邊閃去。然而衣服就沒那麼好運了。被兵圍戳出了幾個洞來,乍一看,實在不倫不類。
兵圍冷笑着閃身後退,在他周圍形成了四五個幻象出來。
李翊再次抓起被兵圍撕了一半的木棍,揮了出去。
下一秒,他把其中一個幻影當場砸碎,木棍微微上揚,仿佛有靈氣閃爍。
基本無用,因為兵圍的幻影總會及時補上。
他舉起木棍往地上一插,有了幾分入世槍法里的第三式樣子,但並不是。
他閉上了眼睛,既然只有一個是真的,不看反而更好。
他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再次揮動木棍。
一道鬼魅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越來越近。
他往一旁閃躲,利爪扎入他的胳膊里,痛得他面部都扭曲了起來。
他反手一棍揮出,身後的兵圍挨下一棍,但不退迎面撲了上來,揚起利爪就要戳他的脖子。
可以想像,如此尖利的爪子扎進他的脖子會發生什麼。
然而就在這時,他覺得有東西從高空而來,一股強大的力量好似能壓塌周圍地勢一樣撲了下來。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結住了。讓人覺得恐怖的力量。
他睜開眼睛,用木棍杵地,木棍當場被壓得瞬間斷掉四分五裂,整個人陷入被壓塌的區域內,差點被壓碎了肺腑。
他抬頭看去,一根長棍從空中飛射而來,砸在了他的面前。一個身着青衣的男子從高空緩緩降落,站在了長棍上。
長棍特別奇怪,上面的圖騰如惡鬼纏繞,幾乎天下所有長棍都沒走這條邪魔的路子的。
他突然回過神,看着被壓得凹陷下去的區域內,幾百米的地方。
暗影七星的兵圍跪倒在地,雙手雙腳已經碎成血沫。
青衣男子一伸手一揮,竟把兵圍打出了幾百米開外,整個串在樹枝上。
兵圍抬頭看向這邊,咿咿呀呀的出聲。「你是?」
卻模糊得讓人聽不清。
李翊正想說話,可青衣男子並未給他說話的機會,跳下來,抽出旁邊的棍子,揮了出去。
然而即便隔着幾百米遠,兵圍還是被這一棍攔腰斬成了上下兩段。
李翊心中波濤洶湧,不知是激動還是害怕。
他當初一路南下,說是遊歷天下見見世面,但他一直未見過這些高手。
然而故事從他開始北上就發生了轉變,他先是遇到了西楚眾人皆知的賈公子,後來又遇到了青色大鳥伴隨左右的青衫女子,再後又是一劍劃破長空的百里飛歌前輩。
然而現在,他眼前又站了一位棍法卓絕,似乎天下獨一無二的青衣男子。
李翊跪倒下去,用手撐住身體,臉上卻蒼白一片。
男子轉身看着他,收了長棍,說道。「殺過人?」
「殺過,多為江湖悍匪,有過前科的。」
「還挺不錯。」
「前輩是?」
「南慕國人。」
司空卓雲淡淡地開口,聲音中帶着磁性。
李翊聽得此話,終於鬆了口氣,不是暗影派來的就好。
他站起身來,向男子抱了抱拳。「方才,多謝前輩搭救了。」
「不必客氣,正好路過此地,順道而已。何況,她看不過去,便只能幫了。」司空卓雲說着,一指點在了李翊肩上。
李翊只覺一股暖流進入身體裏,流向了四肢百骸。身上的傷也隨之開始緩緩地癒合起來。
李翊活動了一下筋骨,感覺到好許多之後,再次抱拳。「說起來,該好好報答前輩的,只不過。晚輩有一個朋友還深陷危險之中,若不去找,怕是今晚過後就沒機會了。所以,還望前輩恕罪。」
「小兄弟擔心他?」
「他多次陪我經歷生死,書上說生死之交,大抵如此。我不能失去他。」
司空卓雲越過他,在他幾步開外站定,面向南方的大漠城。說道。「我其實見過他,實話說,是個天賦極好的少年!」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說道。「罷了,那就再幫你一次。」
他說完,把那根黑色有怪物圖騰的棍子舉了起來,說道。「神龍萬里。」
他一棍揮了出去,一道金光掙脫鐵棍束縛,劃破整個大漠城上空,去向南方。
李翊一愣,看得嗔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
「今後行走江湖,還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司空卓雲說完,輕輕一躍,落在了幾百米開外的城牆上。
大漠城宋家園林後山頂上,一個老者看着那一道棍影。轉身對宋軍暉說道。「老了,不如這些年輕人咯!」
「老前輩切勿妄自菲薄,您是大漠城乃至西楚都該敬重的人物,大漠城的安危,還得靠你守着呢!」
「比不過劉彥長趙丫頭也就罷了,沒想到南慕來的這兩位,也幾乎都在老夫之上。」
「總要看得開才行,我不就很抵嘛!」
老者看了看他,莞爾一笑。「也是。」
「只是可惜了,三弟他!」
「我觀察過那少年了,手上的確實是金世槍。」
「外面都在傳,也不知是真是假,大哥死前讓我照顧好他,可我。」
老者笑了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緩緩往山下走去。「那便不煩你了,免得你把護送先生的事搞砸,老夫可擔不起那罪。」
南方的小土坡上,王道平一槍揮出,砸在了楊雲的刀上,兩個人同時被產生的氣浪震退了回去。誰也奈何不了誰。
他們右邊,那個手持蝴蝶花紋長劍的女孩一劍刺向了楊飛胸膛,整個人懸空像是旋轉的箭矢。
楊飛用刀擋在自己跟前,被女孩用劍推着往後滑行而去,刀劍之間,撞出道道花火。
女孩是在宋家園林後山腳下遇到的那一位。
這女孩是不是腦子抽風了,竟不顧禮義廉恥跟蹤王道平來到了這裏。
在王道平差點被一刀送去閻羅殿時,他從側後方殺了出來,救下了王道平這條狗命。
然而儘管如此,有美人在側的王道平還是沒有能打殺掉那對挨千刀的兄弟。
王道平看了一下那邊,見女孩沒事,一槍狠狠往地面插了下去。
他正催動靈氣要被那兔崽子楊飛一個難忘教訓時,一道極光從大漠城上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射了過來。
王道平來不及多想。也來不及思考。那道刀光已經抵達面前,直接橫掃而過,把楊雲當場斬成了兩半。
可刀光去勢不減,直接也把楊飛像是宰殺豬羊一樣碾成了兩半。
至此,暗影里的十星,不僅死了第十星的夏春刀,還死了四星五星的兄弟兩人。
當然,王道平此刻還不知道城北也死了一個七星兵圍。
王道平站在全是乾枯雜草的土坡上,有些呆傻。
他簡直不敢相信,不遠處那兩具散亂的屍體,就是剛剛活蹦亂跳還想讓他去西方佛國享受極樂的兄弟二人。
女孩見他這模樣,走了過來,用劍鞘在他肩膀上敲了一下,笑着說道。「怎麼?怕以後沒對手了?」
王道平站起身,也不回女孩的話,只是撿起了旁邊的金世槍。
女孩笑了出來。「呵呵呵呵,看把你嚇得,都快不像人了。本姑娘就是想說,你也不用擔心,剛剛那殺氣明顯不是沖你來的,不然你也該和他們一個樣了。」
「我只是震驚,天下竟會有此等高手。」
「槍仙劍仙向來都是如此,一劍斷山河的也不在少數。有什麼好奇怪的。待西楚戰亂平定。我帶你去琅琊閣看看,如何?」
王道平收槍,莞爾一笑。「不了。」
「無趣!」
「其實,姑娘方才也被嚇到了吧!」
女孩把劍插入鞘中,說道。「我覺得,不戳破會好些。」
她說着,轉身緩緩往山下走去。「虧得你還是我三叔弟子,着實無趣得緊,三叔眼光確實變差了。」
王道平跟在她身後,說道。「姑娘當真不怕剛才那道氣浪把你給斬殺了?」
可他這話剛剛說完,似回過神來,開口說道。「姑娘剛剛說什麼?槍仙是你三叔?」
「怎麼?不可以?還是說我三叔不是你師父?」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幾個意思?」
王道平沒看她,心裏說不出的複雜。
平時看李翊那傢伙一無是處,沒想到,還真被他說中了。
也難怪,他們在宋家園林里她要放了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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