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未明聽到此處,血脈賁張,說道:「沈姑娘儘管放心,這十二封書信交給我,每隔七日,我便寄上一封,管保不會耽誤事情。」
沈湘芸福了一福,說道:「東方大哥,拜託你了。這件事情還請你勿忘勿慢。」
東方未明對棋叟道:「棋叟前輩,晚輩另有要事,雖不願跟您老分別,卻也不得不去。」
棋叟擺了擺手,並未回答,意思是說,既然有正事要忙,何必多禮。
東方未明將十二封信,按順序擺好,將最先書寫的那封,放在最外面,在忘憂谷的馬廄中借了馬匹,快步便往洛陽城而去。
但忘憂谷通往官道,務必要經過逍遙谷,東方未明雖然身上有事,但若是路過師門而不入,未免說不過去,便胯下馬來,走到逍遙谷中略作休整。
去拜見無瑕子時,無瑕子興致正好,拿着筆墨正在作畫,畫的是一幅「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但筆法稍顯粗劣,遠無丹青妙筆,那般惟妙惟肖。
無瑕子早知是他,可黃雀尚有數筆,只因心中一急,黃雀迫不及待,卻又鎮定如恆的神情,便畫的如同捕獵偷襲一般,未免美中不足。
東方未明見師父眉間微有慍色,不敢多言,只躬身請安後,便躬身告退,老胡卻正在叮叮噹噹的打鐵,正在捶打一根棍子,這棍子,正是他送給自己的陰陽棍,不由得甚是好奇,問道:「老胡,這根棍子有什麼不對嗎?」
老胡道:「三少爺說笑了,這陰陽棍的圖譜,是鑄劍山莊任老莊主親自設計,怎會有什麼不對,只是我最近忽生靈感,覺得這棍子如此沉重,使動未免不夠靈便,苦思一月,終於想到了辦法,便是重新鑄造,調整重量分佈,令之不損威力之際,能夠得心應手,三少爺且請試試。」
東方未明接過手來,只覺棍子兩端稍粗,中間卻比之前細了不少,倒似是四平棍一般,果然使用起來甚為靈便,只是把手處該沒之前那般堅韌,試運逍遙棍法,一套武功使完,兀自神完氣足,又打了一套降魔棍法,比之以往威力更是倍增。
老胡看在眼中,說道:「三少爺這棍子兩端,仍有淬毒的晶礦,解藥藥方仍是以往的那個,但畢竟頗不好受,因此須多加防備。」
東方未明點頭道:「有勞老胡費心,我房裏的太乙劍已有數月未曾保養,只怕還得勞煩老胡幫忙搞搞。」
老胡道:「二少爺的寶劍也送了給三少爺嗎?先前在三少爺房中,我就覺得眼熟,只是三少爺並無言語,老僕不敢擅動,三少爺既有囑託,老僕定當照辦。」
東方未明點了點頭,本想再問二師兄有無回來,但轉念一想,他奪佛劍魔刀,跟師父鬧得甚是不快,這當兒定要躲上一躲,定然不會回谷來了。當下與老胡作別,帶了陰陽棍,上馬又行。
到了洛陽城,找了城門西首的驛站,將第一封信,及送信的費用,給了驛站老闆,又問老闆能否分批按時送信,驛站老闆怎會拒絕上門生意,將東方未明的書信一併要了去,分暗格按日子分別派送,收費也當真不便宜,十二封信總共收銀子十六兩。
東方未明本來頗為肉疼,但想沈湘芸為了救人,費心費力,自己若是連這點事情也做不好,未免負人所託,當下交了銀兩,想去找關偉喝上一杯去,可長虹鏢局關涉重大,人家未必有功夫胡吃海塞,又想關偉既然出現在樂山之上,對魔刀自是勢在必得,最終為荊棘所得,當時若非有殺人狂魔盧漢,及魔教妖女夜叉攪和,關偉也未必就心甘情願的放棄,何必去招惹是非。
不料他在洛陽卻見到了花翁,捧了一盆花,巴巴的送來,說道:「你小子果然來了,這盆花你照料了兩個多月,正好清明節參賽,我是這場大賽的評委,可不能對你有何優待,拿着。」說着便將那盆牡丹花,往東方未明手中一塞,便往白馬寺走去。
東方未明不明所以,也不知是跟着他往白馬寺走去,還是轉頭去找沈湘芸,說道大事已成,權衡輕重,還是跟花翁去了,畢竟送信之事已然了結,回去告訴沈湘芸一聲,隨時都可以,但花翁對這什麼大賽,興致甚是盎然,要是掃了他興,不免大大得罪了他。
反覆思量已畢,便跟着花翁往白馬寺去了,白馬寺中人來人往,倒是頗為熱鬧,其中竟然有夏侯非在內,想來他也是好事之人,只是不知西門峰會不會來,不然不管是什麼盛會,要是沒有前輩耆宿壓陣,只怕又要另起風波。
夏侯非也見到了他,上前幾步說道:「東方,你也來了,這洛陽花會我是來瞧熱鬧的,沒想到你竟然參賽了,嘖嘖嘖,這盆花開得可不得了啊,想不到你還有這門手藝,我也跟着臉上貼金了呢。」
東方未明陪他乾笑了幾聲,將牡丹花擺上了獎台,待會自是要請評委點評一番了,只是台上已有一十六盆花,別說沒一盆欣欣向榮的,便是鮮花盛開的也屈指可數。
洛陽如此盛會,西門峰如何肯不來,一見夏侯非,那是目眥欲裂,上來便要動手,多虧白馬寺的方丈,靈相禪師居間說項,兩人才沒打起來,東方未明不願參與,退到寺旁的矮門一坐,卻聽到一個女孩低低的哭泣聲,轉頭一瞧,乃是齊麗。
東方未明走上前去,蹲了下來,問道:「齊姑娘,你怎麼哭了。」
齊麗泣道:「東方少俠,我爹爹快活不下去了。」
東方未明奇道:「令尊?那不是令尊嗎?我看他行動無礙,不是將死之人啊,難道是中了毒嗎?」
齊麗搖頭道:「不是的,我爹爹當年擺擂台,碰上了一個無賴,這無賴打賭我爹爹的胸口碎大石,不用鐵錘,只需他出手一按,便能擊碎巨石,若是無賴能夠辦到,那鐵錘就歸他所有,若是無賴辦不到,就賠爹爹一隻金元寶。」
東方未明道:「後來怎樣?令尊跟他賭了嗎?」
齊麗點頭道:「那時候我剛生下不久,家裏一貧如洗,有人賭約,自是一口答應,我爹爹說,他躺在台上,只覺胸口劇震,那塊大石果然是沒碎,那無賴也依約賠了金元寶,足足有五十兩之重,但這次以後,我爹爹每逢陰天下雨,便痛入骨髓,纏綿至今,已有一十五年之久,最近更有加重之勢,便是晴空萬里之時,也是時時發作,我爹爹說他活不了多久了,爹爹不會騙我的,嗚嗚嗚嗚~」說着又哭了起來。
東方未明被她哭的心煩意亂,但這病症他確是在神醫的醫書中見過的,乃是內家氣功高手,重創帶脈之症,記得醫書上,此病並不如何難治,需用羚羊角,鱉甲,麝香三種藥,碾碎服用,再以針灸輔之,料可無礙。
齊麗一聽此病能愈,開心的跳了起來,她來花會本是跟着爹爹來散心,既明藥方,如何不欣喜若狂,當下便去藥店去買藥。
東方未明追趕不上,想推薦齊麗趕緊去忘憂谷,請神醫或是沈湘芸施針才是,可這莽撞姑娘,卻連話也沒聽全,便搶着去做,不由得一陣苦笑。
就在此時,忽然身邊一陣異香,東方未明一聞之下,不由得心跳加快,竟然不敢去瞧這香氣的主人,聽她腳步聲,也是往獎台走去,也放下了一個花盆,看着這女子的背影婀娜,氣質優雅,不由得痴了。
哪知花翁就在東方未明身側,說道:「她叫石無衣,不知來歷如何,卻是一身好功夫,她的牡丹花別具一格,正是大賽的勁敵,你可不能掉以輕心。」
東方未明悠悠的道:「若是最後與她角逐,我寧可就此認輸。」
花翁怒道:「勝就是勝,敗就是敗,你看人家姑娘長得好看,就甘心服輸認敗,還有沒有男兒漢的壯志,人家姑娘會尊重你嗎?人家只會認為你自知不敵,連你樣子都記不住。」
東方未明「啊」了一聲,似乎沒明白花翁言下之意,抬頭與那女子一朝相,更是心中一震,臉不由得紅了起來,只好低下了頭。
石無衣似乎甚是惱怒,見東方未明目光中大有輕薄之態,也是「哼」了一聲,便往東首走去。
這時夏侯非和西門峰又嚷了起來,眾目所矚,他們二人卻是誰都不在乎,礙於靈相方丈勸阻,不敢貿然動手,罵人的言語卻是滔滔不絕。
夏侯非本是川人,口音甚重,罵的什麼尋常人聽不明白,但西門峰罵的甚是下流,在場的武林中人,雖知罵的不是自己,可聽在耳中不免頗為刺耳,對這兩人均生反感,都想賽後,等這兩個傢伙出了白馬寺,非得結結實實的揍他們一頓,才出了胸中惡氣。
如此亂成一團,弄得眾人心煩意亂,靈相無奈之下,只好提前開賽,好在報名不過三十二人,目下已到了三十盆牡丹,餘下兩人,平時園藝甚是粗劣,縱然參賽,也是難獲名次。
靈相一開口,登時將吵嚷聲壓了下來,眾人都往大雄寶殿牌匾處望去,花翁還有三個評委,對眾多牡丹一一點評,東方未明見其餘三個評委之中,有一個老者雙目微睜,偶爾瞧上幾眼,雙眸精光大盛,顯然是個武學高人。
見到高人,東方未明不免跟師父無瑕子對比起來,相較之下無瑕子溫潤神氣內斂,而評委台上的這人卻是霸氣一現即隱,無瑕子取圓轉如意之態,而台上這人卻是稜角分明之象,誰高誰低,還真不好斷定。
經評委反覆推敲,從三十盆中,先選了十盆,又從十盆中選了五盆,這五盆各有千秋,其中有三盆為甚,一個是東方未明的,一個是石無衣的,一個則是鞏光傑帶來的。
之前東方未明一心撲在花翁身上,其後被齊麗說得心中一陣難受,再後來見到了石無衣,一顆心始終便縈繞其上,而西門峰與夏侯非一陣大亂,更是擾人思緒,竟不知鞏光傑何時來得此地,而他竟然也喜愛這等花花草草,真是奇了。
評委反覆商定,鞏光傑的牡丹雖然不凡,但培養之時養分太過,幼苗一時不顯,若是再過兩個月,縱然不凋零殆盡,也勢必枯萎發黃,這等揠苗助長的行徑,並非愛花之人所為,因此將之排除在外。
餘下兩盆,就是東方未明和石無衣的角逐了,東方未明雖然有心容讓,但花已端上評委台,那是無法可想之事了,一切都得聽天由命了。
石無衣的這朵牡丹,從播種,育苗,剪枝,澆水,除蟲,均是毫無錯處,但唯一不足之處,在於培育的氣候過於潮濕,牡丹雖盛開得甚是艷麗,但紮根處根基不牢,一旦有兩日澆水不足,立時便會枯萎。
而東方未明的牡丹,所選良種乃是花翁多年心血,只有眾家之長,並無絲毫缺點,艷麗雍容,更無半分嬌貴跡象,但這不免是慷他人之慨,雖然不能認定作弊,但終究還是花翁出手,不論何人手執如此良種,這場賽事,都是穩贏不輸。
評委反覆研討,雖都知是花翁苦心孤詣,但東方未明這盆花實在挑不出半分錯處,只好將花中狀元的頭銜,給了東方未明。
東方未明走上台去,不由得甚是緊張,但一見石無衣之面,登時心中一暖,說了一段「慷慨激昂」的言語:「再首先我要感謝的是我家隔壁的王大霸,因為若不是他常欺負我,我也不會想出來拜師學藝。我還要感謝我家的小貓阿花,感謝它每次都以貓爪擊退王大霸,替我解圍,讓我可以活到現在。」
他這番話實在不倫不類,在場眾人都不由得啞然失笑,有人更是捧腹大笑,西門峰笑道:「他媽的,這小子是欠揍的命,一天不挨揍就渾身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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