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搭了段好心人的驢車,又走了一個時辰,閆芳香終於到了大姐所在的望杏村。
走到一個破敗的院落前,院裏,姐姐閆芳蘭正在用水瓢澆園子。
姐夫劉根生局促不安的上前,攔住了閆芳蘭手裏的水瓢:「芳蘭,你都干一上午活兒了,歇會兒吧,剩下的我來澆。」
閆芳蘭沒好氣答道:「你可別幹活,回頭兒腿又腫了,你那三個嫂子又該嚼舌根子、說全家湊十兩銀子買回個泥菩薩供着了」
劉根生訕然:「那、那讓薇薇幫你澆」
閆芳蘭如避蛇蠍的抽回水瓢:「讓薇薇幹活?回頭讓村民們看見了,又該說我這個後娘虐待繼女了」
劉根生和八歲的女兒劉薇 ,如一大一小兩隻鵪鶉似的縮脖子站着,大氣不敢出。
閆芳香暗暗嘆了口氣,大姐說話一向溫吞,言語變得這樣刻薄,說明大姐對這場逼婚怨氣很大,也說明劉根生的父母兄嫂以對劉根生好為名、苛待閆芳蘭。
閆芳香打斷了院裏的尷尬,脆生生叫了聲「大姐」,腿一片,直接從牆頭翻過了矮牆,進了院。
閆芳蘭冰冷的臉終於有了些許溫度:「芳香,你咋來了?」
閆芳香跨着土牆進了院,從籃子裏拿出一隻帶蓋的草編南瓜盅,遞給八歲的劉薇:「薇薇,這是小姨來的路上給你編的南瓜盅,讓你娘得空給你縫個襯布,放些喜歡的小物件。」
薇薇忐忑的看向閆芳蘭,閆芳蘭不悅道:「你小姨給你你就拿着,看我做什麼?」
薇薇這才接過來,打開蓋子,裏面還裝着一隻草編螳螂,薇薇歡喜的衝着閆芳香回了個笑容。
閆芳蘭把閆芳香讓進了屋,狐疑道:「芳香,家裏是不是出啥事了?」
閆芳香滿面憂色:「大姐,我就直說了,大伯娘逼我嫁人,給大伯還賭債。我想到了一個解決辦法,只是得見臨江書院的孫山長。您借我一件稍微好些的合身的男子衣裳,再讓大姐夫陪我走一趟」
沒等閆芳香說完,閆芳蘭「蹭」的一下站起身來:「去,必須得去!別像我當年傻了吧唧似的,給道兒就上。」
閆芳香完全沒想到閆芳蘭會這麼痛快的答應自己,要知道,在娘家時的閆芳蘭,可是最聽話的。
姐妹倆出了屋,劉根生和劉薇各拿一個瓢,正在抓緊一切時間澆園子。
見閆芳蘭出來了,父女倆如出一轍的把瓢扔回到水缸里,忐忑的看着閆芳蘭。
閆芳香忍不住勸解道:「姐,你渾身是鐵能捻幾根釘?就讓姐夫和薇薇幫你幹活吧,只要姐夫和薇薇樂意,別人的話就是放屁。」
劉根生和薇薇眼睛登時冒出一絲光亮來。
閆芳蘭瞟了一眼劉根生:「你不是想幹活嗎?現在就給你個重要的活兒,去你大姐家,借套天奇的衣裳,架上驢車,陪芳香去趟縣城,她讓你幹啥你就幹啥,別瞎打聽,也別插嘴。」
劉根生嘴角咧到了後耳根兒,樂顛顛借驢車去了。
閆芳蘭回頭,將劉薇放在窗台上的草編南瓜盅拿進屋裏去了。
劉薇急得想開口,又不敢開口,急得雙手直捻着衣襟。
閆芳香笑着解釋:「薇薇 ,你娘是幫你給南瓜盅縫裏襯去了。以後,你想幫她幹活就直接伸手,不必問她。她只是看着凶,不會罵你、打你、餓你的。」
劉薇深以為然的點頭,小姨說的對,雖然後娘嫁過來一直沒好臉色,說話夾槍帶棒,但從未累過她、打過她、餓過她,比別人家的後娘好太多了。
不一會兒,閆芳蘭就縫好南瓜盅里襯,回到院裏,還給了劉薇。
劉薇把南瓜盅放回到屋子裏,噠噠噠的跑出來,也不問閆芳蘭,拿起水瓢就開始澆園子。
閆芳蘭想要開口阻止,閆芳香一把攔住了:「姐,薇薇願意幹活就讓她干吧,免得啥活兒也不會,將來嫁到婆婆家憋手。」
閆芳蘭沒再吭聲。
驢車到了,閆芳香換好衣裳,跟着劉根生快驢加鞭前往縣城。
兩人到了臨江書院,直接被一個鼻孔朝天的書生給攔在了門外:「招生考試期間,除了考生,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閆芳香對書生綻放了一個甜甜的笑容:「進士郎,辛苦您了,我就是來應考的。」
閆芳香一句「進士郎」,叫的書生心底別提多熨貼了,表面上也變得謙遜幾分:「小兄弟,進士不敢當,某隻是一介童生。因報考書院的學子良莠不齊,孫山長讓我初步把下關。你,做首詩來聽聽,以啥為題都成。」
閆芳香額頭蹭的就冒了汗,自以為說是考生就會被放行,沒想到還要當場測試,這一下不就試露餡了嗎?
閆芳香突然想到了閆芳芝。
閆芳芝曾大病一場,好了以後變得無比聰明,讀書寫字算賬廚藝樣樣通,嘴裏還時不時蹦出幾句聽不懂、但好像很有學問的話,據說是詩。
也正是閆芳芝是隱型才女,才成功吸引了秀才郎李辰。
遠的不記得,但上午閆芳芝跳河逼婚時說的,閆芳香還記得,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呢?
閆芳香毫無信心的開口:「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書生表情變得很微妙,看不出好賴。
閆芳香只好接着說:「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書生怪異的看着閆芳香,突然伸手,安慰的拍了拍閆芳香的小肩膀:「小兄弟節哀順變」
閆芳香:「」
書生好心的給二人指了詳細的路徑,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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