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新月划過倒了一半的廂房,照在廂房的梁木上,上面掛了一個奇怪的東西,在一片朦朧昏黃中,飄飄蕩蕩,像極了枉死之人的魂魄。
王弦歌心口撲通撲通的跳着,雖然她知道劉素並沒有死,她燒的靈堂是空的,也擋不住對未知的恐懼。
畢竟,她都是死過一次再重來的,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喵~~~」小喵似是也感知到了什麼,緊緊的巴着她的脖子,如她一樣毛髮直豎,身子躬起,兩隻貓眼瞪得極大,好似只等王弦歌一聲令下,便要飛速逃命一般。
風中的呻吟聲仍在斷斷續續的響起,王弦歌皺了皺眉頭,強制自己停下要逃走的腳,慢慢的向着發出呻吟的地方摸了過去。
走到了斷壁的暗影中,天似乎是更暗了,風聲卻小了起來,黑暗中不知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的挪動着。
王弦歌沒有拿燈籠,只感覺那動靜像是一個人,又像是一個魂,她不禁又想到了陶氏前世死時的慘相,攢得緊緊的拳頭,不停的抖動,來來回回的碰着自己的身子,豎立着的汗毛也在無時無刻的提醒她,她已經害怕到了極處!
王弦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自己安慰着自己:劉樂半夜三更來到這裏,必然是有原因的,這原因自然不可能是捉鬼!
這麼一想,心神果然鬆懈了一些,她探着身子,伸着頭努力向着斷壁內看去,借着暗淡的月光,她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正躺倒在地上,發出微微的呻吟聲,並似是不堪疼痛般的蜷成一團,慢慢的向着亮光的地方蠕動着。
應該是個人!
王弦歌心下一松,越過倒塌了一半的矮牆,慢慢的靠近那人。
誰知,正在這時,她肩頭的小喵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四腳在她肩膀上一蹬,整個貓身彈跳而起,它一腳蹬向斷壁借力,只一瞬間便逃出了老遠!
王弦歌在它跳走的同時,整個人形便凸凹的出現在斷壁中,影子映在斷壁上,硬生生的給扯出了身高七丈的感覺。
這隻臭喵!!!
王弦歌在心裏罵了一句,還虧它是幻境中的靈物呢,膽子竟然這么小!
地上的那人被小喵逃跑的響動聲嚇了一跳,他條件反射般的抬起頭來,就看到一個發出瑩瑩青光的女子,正迎着月光站在當地,一雙眼睛瞪得極大,面上表情似怒似嗔極是眼熟。
「歌兒~~~」那人低嘆了一聲,似呻吟般的呢喃道:「我這是做夢嗎?怎麼在這裏見到你了?」
「你是誰?」王弦歌微微低下頭,將聲音壓得極低:「為何出現在這裏?」
。。。。。。
回答她的是一片靜寂,連最初時的那陣呻吟聲也消失不見了。
王弦歌愣了愣,只得慢慢的向着那人靠近,並隨時做好了逃命的準備。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人似是又昏了過去,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不論她怎麼拉扯,卻都沒能將他拽出半分。
「唉呀,你這也太重了吧!」王弦歌拿手虛虛的丈量了一下,小聲嘟囔道:「怪不得呢,這身高足有六尺上下,又生得這麼魁梧,我一個弱女子哪裏能拉得動呢!」
「喂,你醒醒!」她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卻仍是紋絲不動,不過經過了她這麼一會的拉扯,他的身體總算是有一半出了暗影。
王弦歌小心的將他放在地上,一個青年男子的面龐便出現在她的面前:光潔白皙的臉龐,透着稜角分明的冷俊,濃密的眉毛長而向上挑起,長而微彎的睫毛附在眼瞼下投出一片陰影,英挺的鼻樑,豐潤的唇角——就算是在昏睡中,也能看出此人定然是狂野不拘,邪魅性感的男子。
不知為何,她覺得有絲眼熟,可絞盡了腦汁也想不出在哪裏見過。
「歌兒~~~」這男子又在無意識的念叨着。
歌兒?不會是在叫我吧?
王弦歌愣了一下,又覺得自己太過想當然了些,說不定他喊的是哥兒!
管他喊的是誰,她都要將他帶離這裏。
說不定到時可以用他威脅劉樂,讓劉樂同意讓自己帶着劉軒到靈堂里去。
只是他這般重,雙喜又不知住在哪裏,她該怎麼才能將人帶走?
正在這時,廂房斷樑上飄着的東西掉了下來,王弦歌用手一摸,竟是一塊錦鍛被面!
她眉頭一皺,也顧不得去想為何樑上會有一塊被面。就開始手腳極快的將被面四腳打了個結,讓整個被面變成一個巨大的包裹,費盡力氣將男子放入包裹內,扯着一頭用力的將他拉扯出斷壁。
然後,向着自己住的青嵐院拉去。
。。。。。。
當晨光剛剛灑向大地時,整個候府便開始熱鬧了起來。
停靈十五日的世子,今日就要出棺安葬了。
博陵劉家的族人和劉家的另外兩房子侄,再加上秦貴妃派來的人,一大早都開始忙碌了起來。
候府的大門剛剛開出一條小縫,門房的劉伯便看到了門外跪着的兩大一小,三人盡皆着了喪服,那小兒更是披了重麻大孝。
劉伯一愣,剛準備返回門內着人去稟報,那個小的便開始大聲哭嚎了起來。
兩個婦人也不落後,扶着那小郎,便開始音辭慷慨,聲淚俱下的訴說:
「奴帶小郎回來了,世子爺,你睜眼看看啊!」
「你們快去稟告少夫人,奴等帶着小郎來了,來與世子摔喪盆,槓靈幡啦!」
「世子爺,您怎麼不等小郎君啊,您這叫讓他與少夫人母子怎麼活啊!」
。。。。。。
永興巷屬於上京城的富人區,巷子裏住的人要麼有錢,要麼有權,雖沒有能比得上候府權勢的,卻也沒有弱上多上。
此時正是下仆們外出購置吃食和灑掃門庭的時間。
三人一哭訴,各家各戶的門僮僕婦們便都伸長了耳朵,或明或暗的偷偷聽着,候府的八卦那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
特別是這安樂候府的八卦更是難得。
「那邊在哭什麼?」一個挎着籃子的僕婦走巷子外走了進來,拉着一個相熟的僕婦低聲問道。
「還沒聽明白呢,好似那娃兒是安樂候世子的外室子。」一個僕婦遮遮掩掩的說道:「好似還是那位新入門的少夫人生的。」
「什麼?那不是未婚先孕?!」
「咦,這也太不知羞恥了吧?」
「嘁!這算什麼,我與你說」一個僕婦見她們說得熱鬧,也掩着半邊臉走了過來:「我表妹在他們府里做粗使,聽說那日皇子上門祭拜,那少夫人還與皇子滾到了一處呢!」
「這話可不能亂說!」另兩個婦人嘴上阻止着,卻又忍不住壓下了聲音:「你說的真的假的,那少夫人這般候府還能要她?」
「要不然她怎麼會急巴巴的將非婚子送來,還不是怕候府趕了她!」
「嘖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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