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有人驚呼着。
在火塘穩定下來後,所有古蠻人的圖騰上燃起一層火焰,並不灼熱,只是靜靜燃燒着。
善水族人的圖騰很奇特,幽藍像蛇一樣的圖騰,首尾相接,形成一個環,纏繞在他們的手腕上。
待火焰消失那一刻,他們感受到自己和火種的關聯。
火塘重新融合,連帶着分散的古蠻人也成為一體。
在這緊密的相連中,他們感受到掩蓋在火種深處的一種無力和虛弱。
火種並未恢復。
或者說,在這悠久的歷史中,火塘的力量本就日日在消耗,支撐到如今,已經是極限。
它在催促着自己的信徒走出大山,一如當初的黑山一族。
感受着那浮動的信息,堯天和阿古玉兩人眼裏隱約的針鋒相對在此刻散去。
比起族人的未來,現在以哪個部落為主,其實並不重要了。
嘰嘰喳喳的人群中,陸韻走到黑山身邊。
這個偉岸的男人站在這裏望着火塘的方向,關於黑山族的秘密,黑山知曉的不多。
直到現在,他們知曉自己的來歷,也知曉守護的重劍是什麼東西。
可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嗎?
不!
陸韻從對方身上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像是放下一件遺憾後,將全力奔赴自己心念所在萬死無悔的決絕。
「前輩,小黑山呢?」
到現在她還沒看到那個小童。
詢問時她足夠謹慎,可看對方的態度,小童似乎並沒有事。
「他很好,有了好去處。」
黑山說這話時,陸韻總覺得對方沉沉看了自己一眼,那一眼過於複雜,蘊含着說不清的情緒。
像是一種重擔,壓在陸韻的身上。
「前輩的傷勢是怎麼回事?」
以黑山的實力,能將他重傷,逼得他修為倒退的人,太少見了。
「無事,不過宰了一個臭蟲罷了。」
這話陸韻接不上,在黑山嘴裏的臭蟲,絕對不是她能理解的臭蟲。
想想,貌似這一年中,修真界中也沒有什麼大人物隕落的消息。
是因為那人本身就藏頭露尾,還是有心人將消息藏住呢。
「前輩,若前輩願意,可以隨我回藏劍宗,藏劍宗上下,必定夾道相迎。」
黑山對這裏沒有歸屬感,去哪裏不是去。
「小丫頭,不用試探我。」
「天地之大,去處很多,你藏劍宗不適合我。」
黑山聲音像是粗糙的石頭,沉重而頑固。
「再說,我那些仇人還沒有殺光呢!」
悠長的語調訴說着蠻橫的殺氣,黑山笑的古怪。
「不用擔心我的傷勢,過些日子就能好。」
黑山像是知曉陸韻的想法般,說完了這些又道:「我會留在這裏一些日子,這段時間中,我會幫他們打下基礎。」
「屆時,你們藏劍宗人來這裏時,想來很容易接手吧。」
古蠻人不比曾經,可古蠻山脈卻是一成不變的。
這神秘的山脈,橫跨遙遠的距離,像是一道天塹,將被魔修佔據的西岸和其餘地方隔開。
這種戰略要地,因為之前無法攻下,外界宗門再覬覦,也只能繞道而行。
可一旦有古蠻人配合,等同於大門洞開,到時候這裏藏着什麼秘密怕都會被挖的一乾二淨。
陸韻答應牽線,其中的理由之一,不就是為了在這種時候,讓藏劍宗在佔據更有利的地位嗎。
他從不覺得,眼前這個小劍修是什麼好人。
在修真界,好人命是不長久的。
陸韻不意外對方看透自己的心思,以他們在南山墓所見,這修真界安穩不了多久。
古蠻人是一個助力,黑山也是。
陸韻自然想將兩者都爭取到藏劍宗中來,可和古蠻人不一樣,黑山本身代表着一個麻煩。
而這麻煩,是她無力解決的,這也代表她對黑山無法許諾什麼。
她還是太弱小了!
「前輩需要我做什麼?」
她問着黑山,黑山願意在這裏幫忙,不可能是因為所謂同出一族的情分。
被人類背叛的黑山族,在地宮中蟄伏百年的黑山,同樣不是什麼良善之人。
有所為,必定有所求。
「呵呵,小丫頭,你果然很合我心意。」
他笑着,很是和藹,也不見黑山動手,可陸韻感覺到,有一把看不見的刀就懸掛在自己的頭頂。
那凌然的殺意在告訴陸韻,她必須答應接下來黑山的請求。
陸韻並不害怕,一如當初見到黑山時,她挺直背脊,在這強大的氣勢下,巍然不動,像是一把頂天立地的劍。
青衣浮動,劍意爭鳴。
兩人間忽然緊張的氣勢,那些沉浸在喜悅中的古蠻人並未察覺,唯獨紀紅溪投過來詢問的眼神。
陸韻對其勾唇一笑,就見到紀紅溪再度淹沒在一群女戰士中。
「本尊要的很簡單。」
黑山開口了,這個稱呼讓陸韻挑眉。
以黑山的實力,的確可以在修真界稱尊。
「本尊要我這一族的血脈,安安穩穩的,長長久久的,在這吃人的世間延綿下去。」
黑山的要求出乎意料。
陸韻第一時間想起的是小黑山。
黑山說,小黑山被放在安全的地方,黑山願意幫他們藏劍宗在這裏給古蠻人打下基礎。
甚至是,黑山主動幫助自己消化那一道刀痕。
陸韻雖然不妄自菲薄,可也沒自大到覺得只有過兩面之緣的黑山會為了自己做到這種地步。
既然是萍水相逢,所作所為,都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
「前輩把他送到藏劍宗了?」
陸韻是驚訝的,就聽到黑山的笑聲。
「是!」
「你們藏劍宗那個老狐狸,雖然算計頗多,但是人到底還算是正人君子,不像那些沽名釣譽之輩。」
黑山提起藏劍宗掌門歐陽不問時,那態度過於隨意,好在沒有什麼敵意。
「即是如此,前輩為何將這件事情交給我。」
以她的力量,可做不到庇護小黑山的,她現在都還在旁人的庇護下呢。
「呵呵!」
黑山看了陸韻一眼,眼底是涌動的晦暗,像是無光的海底,什麼都看不透。
「你既已有所覺,走下去便是。」
「劍在你手,劍未斷,怕什麼?」
「至於結果,呵呵,老子做出了選擇,自然是信你的。」
像是長輩對小輩的叮囑,那麼自然,那麼隨意,可陸韻的呼吸卻差點停止。
她望向對方,揚起的脖頸上繃起青筋。
一張素白的容顏上,攜帶的是冰天雪地般刺骨的涼意,唯獨那雙眼,亮如繁星,又沉如冷月。
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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