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抽出手帕擦擦汗,沒好氣的道:「我就知道,像你們這種長的好看的公子,多半不是好人。」
叫蘇暢的少年後退幾步,差一點撞到芙蓉身上:「怎麼,你也覺得我好看,看見我會不會流口水呢?要不要送你一塊手帕擦嘴角呢?」
芙蓉不願再跟他說話了。
門口排着長龍的送賀禮隊伍還在絡繹不絕。
大戶人家,財大氣粗的,多數都先進院了,只有一些拿着零星賀禮的人,怕被喻夫人嫌棄,故意最後才進來。
他們送的賀禮,不過十兩八兩。
喻夫人自然不會為了這十兩八兩銀子站門口陪笑臉。
她揮舞着衣袖喊阿英:「老爺呢?」
「老爺在會客。」
喻夫人又指指在院子裏來回攛掇的陳九年:「你就亂竄吧,多大的人了,跟黃鼠狼一樣,不出來溜溜,你心裏就難受。」
陳九年只好捧着綢花往屋裏去。
喻老爺在跟芙蓉說話。
芙蓉撿着吉祥話說了一籮筐。
喻夫人拉着喻老爺便走:「跟她說什麼?她不過才送了一幅破繡品,別的人家送了金子銀子的,你也不去跟人家聊聊。」
喻老爺卻對芙蓉送的繡品有興趣,偷偷派個下人從庫房取出來,打開一看,是那兩隻鴛鴦,喻老爺長嘆一口氣,眯起眼睛,將繡品捲起來,摟在懷裏。
喻夫人吆喝着:「不過是兩隻鴛鴦,你犯什麼愣?」
喻老爺只得將繡品又放回庫房去。
不知怎的,芙蓉覺得喻老爺也有些失神。
這失神的目光,就像冬天的荒山,巍峨,但沒有一絲生機。
他跟在喻夫人身後。對那些來送賀禮的人拱手行禮。但面色卻很難看,像是生了一場大病。
花轎終於來了。
陳九年急不可耐,還沒等媒婆掀轎簾,他便奔了過去,抱起新娘子就往屋裏跑。
媒婆趕緊給攔了下來:「姑爺,您也太猴急了。還沒有跨火盆,您可不能抱新娘子。」
花轎前面,有個呼呼燃燒的火盆。
陳九年穿着長袍子,嘴角一咧,直接從火盆上踩了過去。
火苗極旺。寓意消災消難。裏面全是燒的通紅的炭火。
陳九年一腳進去,燙傷了。大呼小叫,臉如豬肝。
媒婆恨鐵不成鋼。心想着見過這麼些娶親的,沒見過這麼笨的姑爺,這火盆,本應該是新郎用紅綢牽着新娘,然後提袍子跨過去。哪有直接把腳放進去的。又不是做燒豬。
陳九年自然不能迎接新娘子了。
為免尷尬,只好找喻只初代替。
喻只初本來陪着芙蓉說話,一聽說讓他代替他舅舅牽着蘇小姐,他鬧了個大紅臉,直擺手。
媒婆道:「少爺,只是讓你代替一下。又不是讓你跟蘇小姐去洞房,你怕什麼?」
喻只初看看芙蓉,只好答應。
門口人頭攢動。人山人海。人人都往前擠,想看看新娘子。
喻只初比新娘子還不好意思,伸着手,又不知如何引新娘子下轎。
芙蓉就站在人群里,探着腦袋。也想沾沾喜氣。背後卻有人推她:「白氏芙蓉,你頭昂那麼高。很好看麼?」
又是「白氏芙蓉」這四個字,還有這說話的口氣,芙蓉不回頭,也知道是誰。
「白氏芙蓉,你看到沒有新娘子沒有?」蘇暢在芙蓉背後喊。
芙蓉本來看的專心致志,見蘇暢跟蒼蠅似的,總要唧唧歪歪,便扭頭沒好氣的道:「看見了!」
「你既然看見了,可以把腳拿開了吧?你個頭低,也不用踩在我腳上啊。」蘇暢道。
芙蓉正奇怪呢,怎麼腳下軟軟的,原來是踩到他了,趕緊抬腳。
蘇暢鬆了口氣:「恩,這樣還好,我也能好好看看新娘子了。」
芙蓉鄙視了他一回:「新娘子可是你親妹妹哎,你親妹妹出嫁,你在門口看熱鬧?」
蘇暢直點頭:「對啊,不看白不看嘛,不能都便宜了你們。」
芙蓉無語了。
轎簾掀開了,喻只初卻不知怎麼帶着新娘子跨火盆,媒婆越催,他就越急,一面又緊張,腿都打哆嗦,要知道,成親的事,他是沒有經歷過的。
人群里開始嚷嚷起來。
媒婆抬頭看看天色,擺擺手帕子,直嘆氣:「哎喲,這可真夠…….哎,這時辰也要到了,再不拜堂,錯過好時辰,以後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蘇唱始指指點點,告訴喻只初:「牽着她,提起袍角,然後一腳先跨,然後…….」
芙蓉撇了他一眼:「就你會跨。」
蘇暢點點頭,故意氣芙蓉:「對,我三歲就跨火盆成親了,當然會跨。」
媒婆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跑過來就拉蘇暢:「可行行好吧,你來教教這公子,這公子實在是…….」媒婆還是把「笨」字咽進了肚子裏。
蘇暢道:「那我得找個人配合我呀。」
媒婆說:「你看我行不?」
媒婆已是一臉褶子,雖不是風燭殘年,但也是黃土埋到屁股深了。
蘇暢自然不願意,指着芙蓉道:「不如,就讓白氏芙蓉配合我好了,我將就將就。」
芙蓉瞪他:「我不願意。」
媒婆如熱鍋螞蟻:「我說白氏,你就幫幫忙吧。」
好吧,此時芙蓉已成了「白氏」了,還有比這更難聽的嗎?
「不行,我……不願意。」芙蓉打退堂鼓。
人群里有人開始議論了:「這白氏,真是的,哎……」
「這白氏,就配合一下,又不會少一根頭髮。」
芙蓉轉身想跑。
可還是沒有逃脫蘇暢的魔爪,他早已捏住芙蓉的肩膀,把她扛到花轎邊。拉着她道:「白氏,多喜慶的日子,給個笑臉嘛。」
他又把「白氏」兩個字着重指出。
喻只初卻不願意了,護在芙蓉前面:「不能讓她跨火盆。」
喻只初的那點小心思,陳九年是知道的,此時他包好了腳,由下人扶着,在院子裏等新娘,見喻只初左攔右攔,便道:「死孩子。不讓你舅舅成親了?讓芙蓉跨個火盆,給你們做個樣子也就是了,誰讓你笨。」
喻只初不管他舅舅怎麼罵。就是不讓路,嘴上道:「誰都可以跨,芙蓉不可以。」
蘇暢抱起芙蓉,撩起袍子,左腳一抬。順利跨過火盆。
芙蓉目瞪口呆。
直到被放下來,還在愣神。
人群里有人拍掌。
喻只初走過去,抱起芙蓉,又跨了回來。
蘇暢抱起芙蓉,又跨了回去。
兩個人跟扛麻袋似的,來來回回扛了兩三回。
芙蓉都要吐了。
跨火盆順利進行。
拜堂的時候。喻只初死活不願意了,陳九年由下人扶着,跟蘇小姐拜天地。
他爹娘早逝。如今要拜的,除了天地,便是姐姐,姐夫。
喻夫人正襟危坐,強擠出一點笑容。等着受禮。
而一桌之隔。喻老爺的位置卻是空的。
這麼重要的誠,他當然不能缺席。
但喻夫人私下已讓阿英來來回回的找遍了。恨不得把牆縫都掃一遍,把茅廁都拿棍捅一捅,可最後還是沒有喻老爺的影子。
若在往日,喻夫人早罵開了。或是把氣撒在小么身上,或是把氣撒在阿英身上,但今兒來了不少熟人,她還是要裝作大家閨秀的樣子:「我們老爺突然累病了,所以不能坐着受禮,有我在,也是一樣的。」
陳九年心裏只裝着蘇小姐,哪管對面受禮的是喻夫人還是一隻雞鴨鵝。
看熱鬧的人擠滿了前廳。
芙蓉不敢看熱鬧了,萬一那個陰魂不散的蘇暢又做出什麼出格的事,自己真是欲死不能了。
匆匆用了酒席,甚至沒有看清酒席上都是什麼菜,芙蓉便回石米鎮去。
門口沒有馬車,喻只初追出來,手裏提着一個大食盒,左顧右盼,不見車夫,便道:「車夫平時都在府里候着,今兒是怎麼了?」然後又將食盒塞給芙蓉:「拿着回家給弟妹還有春娘吃,我瞧着酒席上,你沒吃什麼東西。」
食盒是深紅色,看大小,足足能裝三四盤菜。
芙蓉有些不好意思了。
每一次,喻只初都這麼客氣。
但聞着食盒裏的香氣,芙蓉的肚子又咕嚕,若是葫蘆看到這麼些好吃的,一定恨不得騎着掃帚來接芙蓉吧。
蘇暢果然又出現了,如幽靈一般,他倚在門口,舔着嘴唇:「哎喲,白氏,這就走呀。」
芙蓉恨恨的道:「不要叫我白氏。」
「白氏芙蓉,這就走呀。」
芙蓉恨不得一腳給蘇暢踢前廳里去。
喻只初送東西被蘇炒到了,有點不好意思:「我…….芙蓉…….在酒席上沒吃什麼,我們做為賓主的…….所以…….給她帶性的。」
喻只初差一點話也說不成了。
蘇暢歪頭問芙蓉:「我說,剛才你不是在酒席上偷偷啃了一個雞腿嗎?」
芙蓉氣憤的道:「你竟然偷看我啃雞腿?卑鄙。」
「我只是想偷看那雞腿,可雞腿被你吃到肚子裏了,我只有看你的。」蘇暢一臉壞笑。
喻夫人一會兒見不着她的寶貝兒子喻只初,便覺得渾身不自在,派阿英滿院子的找,好不容易找到喻只初,連托帶拉的把他弄進了府里。
芙蓉只得提着食盒就跑,她可不想跟蘇暢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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