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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的呼吸一頓一頓的,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夾雜着熟悉的清香,縈繞着衛若,衛若腦海里「嗡嗡」直響,一片又一片的空白,茫茫里抬頭望着清遠,這似乎就是花蕊的本色,如仙的面容上,再也不是厭惡的,清冷的,本色的芯子裏,就是那個天縱絕才的少年倔強地跪在師父前,那個充滿使命感的守護神士站在月下,坦蕩的,執着的,浩大的……
他是天生要做英雄的大人物,而自己……
「拿着……」清遠塞在她手裏一把金色的鑰匙和那個控制鳥修的法印,輕輕噓着氣,笑道:「這是鑰匙,從此以後,你就是仙界的守護神士……」
說着,把衛若的肩頭扳過來,放低了聲音道:「我方才設誅仙陣,紫光出現之後,走艮位八位法,拿着這法印去仙陣陣眼,七彩凝聚的時候,念入門決,道功便會都會集在你身上,你道功太低,丹田太小,只能在身上烙印,等慢慢煉化,自可仙界無敵……」
說着說着「哇」地噴出一口血,撲撒在衛若的衣襟上。
衛若攥着那法印,腦袋裏依然在鋪天蓋地地巨震,無數疑問蜂擁而來,也只簇擁成一句話道:「師父,你……」
清遠擺了擺手,大口呼吸着,背後的紫光在頭頂上顯出三花摸樣,衛若聽人說過,元嬰大修士隕落前,便會出現三花聚頂的光芒。
師父……要死了?
她委頓在地,瞪大了眼睛,只覺得一股暖流順着師父的手,汩汩地流入她的丹田的一口井裏,一絲絲地慢慢積聚着上升,一絲絲……
師父頭頂上的三花紋脈越來越亮,宛如煙花般絢爛開放,他的臉就映襯在這煙花下,臉上居然帶着笑,這是這笑不再是往日的冷笑、苦笑、怒笑,卻是陽光下青草的笑意,本色的那樣的爛漫……
「我剛來崑崙的時候……」師父的聲音遙遙地傳來,有種如釋重負的平靜,道:「也是你這樣的年紀,心智單純,一心向道,衛若,玄武柱補不上了,舊的即與我同滅,新的即將到來,你是個好孩子,一定會做得比我好,記住,不可拘泥於小情小愛,為了守護仙界,一切皆可殺,一切皆可滅,包括師父,同門,弟子、父母,甚至崑崙一切……」說着,聲音漸漸微弱了下去……
地動山搖,轟隆隆直響……
元嬰大修士的隕落,是彗星的墜下……
仿佛天地滅絕,一切都在搖擺,衛若的身子被紫光託付着,茫茫地升到了天際,星辰日月自己自己眼前疏忽而過,綿恆千里的崑崙山此時變成了自己的指尖,而眾生就是指尖上熙熙攘攘的飛絮。
瞬息之間,衛若忽然理解了「守護神」的意思,那種坐在神位的權重,那種彈指間便是天翻地覆的力量……
神的地位,與神的力量。
七彩光芒交織成太極圖的摸樣,在天際間圍繞着一根舉行的柱子急速地旋轉着,交織在一起,仿佛一個八卦陣的摸樣,衛若茫茫的望着,腦海里慢慢顯出三個字「誅仙陣」。
誅仙陣!
她低頭,看着自己手裏的鑰匙,想起師父說的罡步口訣,一步步向那陣眼走去,風颳得急速而凌冽,只是隨着她的步伐,變得慢了下來,像是放慢了的鏡頭,一個一個的漩渦,在她眼前翻轉,那是風的摸樣,之所以看不清,是因為太快,變慢了,什麼都清清楚楚。
一切,象放大鏡一般,被清晰地標誌在她的眼底……
她看見困在陣里的三位元嬰大修士正在抵抗,真氣宛如游龍一般交織在天際……
她看見鋪天蓋地的鳥修正在哀鳴與撕裂,嗡嗡地鋪天蓋地……
她看見修士們在山間的搖動里慌張地奔走……
清逸清離幾位師尊正在鍾元殿裏,與其他師尊辯駁着什麼,熊熊烈焰圍繞着他們的腳下,燃起真陣陣的火氣,縈繞着,飄搖着,落在道靴上,就是煙消雲散。
練氣峰頭湧出一群一群的人,韓元師兄正在與一個小師妹說着什麼,冷師兄則擺着手,對驚慌失措的修士們高聲「不要慌」,靈寵與妖獸們在樹林間惶然奔跑,結丹修士們則雙雙走出洞府,仰天而望……
崑崙山的山脈宛如喝醉了一般,不斷地扭曲地蜿蜒着,蜿蜒着……
風吹着那塊草地,她曾經喝過酒,流過淚,挖過坑,發過瘋的地方,稀稀拉拉地掉下來許多血肉,有鳥修妖獸的,卻也有人頭,血腥味染紅了青草,地上晃晃悠悠的,猙獰着臉,等着天翻地覆的那刻……
衛若忽然明白師父的那句話——
「舊的即與我同滅,新的即將到來……」
「哇,好好哦,崑崙山終於發瘋了」一個奇葩的聲音在草地上響起,那一坨蛇精黃穿梭在驚慌的眾生里,讓人發瘋的聲音盈盈在耳「衛若,你在哪裏?在跟師父交/配嗎?」
「蛇精病!你這隻瘋貓」衛若暗暗咒罵了一句,忽然打了個激靈,這是她的聲音……
這才是她的聲音!
她忽地抬起頭,望着天際的日月星城,望着那蜿蜒而生的玄武柱,誅仙陣正在瘋狂演化,崑崙山跌宕起伏,準備一次顛覆的毀滅,與死亡的更生,自己就站在柱子的頂端,小小的身影被風吹得瑟瑟,兩條寬帶搖曳着太陽的金光,回落在睫毛上,眼睛上,臉上……
「衛若,快起床了,今兒不是要出庭?」
「衛若,還不去相親,小心嫁不出去了……」
「師妹,你放心,我會幫你的……」
「衛若,奇葩是什麼?你瞧我這八字舞如何?」
「衛師妹,既然築基了,有什麼不懂的來找我。」
「師姐,韓師兄他不在……」
衛若忽地閉上了眼,大口地吸氣,吸氣,然後猛地睜開眼,緊緊攥住那法印,在那個太極圖地上點了點,低下頭,,一頭載下……
漫天之地,小小的身影宛如流星一般直墜而下,風雲在她耳邊「嗖嗖」而過,她的臉一陣熱,一陣冷,她閉上眼,知道那冷的是雲氣,熱的,是自己的眼淚……
元嬰修士的隕落,其實清遠是見過的,師父作為元嬰後期修士,隕落的時候,在眾多弟子的加持防護下,才避免了崑崙山天塌地陷,可是如今,他沒這個福氣做加持,門下弟子們最高的道功也不過是金丹,其實,師父說得對,自己真的很任性……
師父的很多話,都證明是對的……
清遠嘴角滲出血來,開始濃稠,漸漸稀薄,他的神態卻十分安詳,面帶笑容,身後的光芒漸漸稀疏,盤腿坐在那裏,輕盈地宛如樹葉,吹一口氣,就隨風飄散而去……
自己確實不稱職,因此,便與這舊的,骯髒的,不完美的,一切一起埋葬吧!留給下任神士一個的新的世界,從此以後,再也不會……
「啪嗒」一個人從天上掉了下來。
清遠本來懶得去看,只是這個人,他卻不能不去看,因為這是新的守護神士,衛若。
「你……」清遠的力氣已經消竭,墨黑的長髮已經玉白如雪,連身影也開始稀薄,「怎麼,回來了?」他強行挺直了身子,衛若是他對新世界的寄託,即使即將隕落,他也不能不問個究竟。
「師父……」衛若在地上滾着站起來,晃了晃身子,扑打着身子上的衣裙,抬頭望着那擎天之高的玄武柱,艾瑪,以後再也不能衝動跳樓了,太高了,嚇死了。
她抬眼望着已經虛化了的師父,走到跟前,一把輕如鵝毛的清遠拎起來,揚了揚眉,道:「師父,您少來了!」說着,盤腿坐在清遠對面,伸手拍住清遠胸口的玉堂穴,催動着封印在丹田的道功氣息。
「你這是做什麼?」清遠萬萬沒想到衛若會如此,張口結舌地望着這個女弟子。
衛若不答,閉着眼飛快地催動內息——因為她沒有把這些道功化為己有,只是在丹田的某處儲存起來,而這些道功又是屬於清遠本體所有,因此歸還得十分快,不過疏忽瞬間,清遠身後光芒大作,一道紫光沖天而起,渺渺不絕……
「你幹什麼?」恢復道功的清遠猛地推了衛若一把,聲嚴厲色,因為太過驚訝,手中用力,衛若被一把推到了牆角,「哇」地一聲吐了口血,可面色卻十分坦然,嘻嘻一笑,用袖子擦了擦嘴,道:「師父,不來這樣的,你想退,讓弟子頂上,沒門!」
「什麼?」清遠眼角不停跳動,跳動……
「師父,弟子不接受。」衛若走到清遠跟前,拽着他的手,把法印放在他的手心裏,摁住他的手指攥住,道:「師父,弟子不接受新的世界,也擔負不起這層重負,這法印……還給你……」
「衛若!」清遠怒喝道:「你……你身為崑崙弟子……」
「弟子是崑崙弟子……」衛若截住清遠的話,眼眸清亮得宛如星空,道:「弟子修行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做一名崑崙派的好修士,結丹的時候,跟師兄皆為雙修伴侶,平平安安修到清逸師尊那種,從來沒想到做那麼高大上的英雄人物,而且……」
衛若看到清遠張口要怒斥,用力握了握清遠的手道:「師父,您這麼做,其實是怯懦。」
「什麼?」這話把在怒火中燒的清遠頭上潑了一頭涼水,「怯懦?」
「是怯懦。」衛若神色鎮定而淡然,道:「這個世界不需要毀滅,我不知道您為什麼要以身殉葬的方式毀滅這個世界,可是對我來說,對我來說……」
衛若放開了清遠的手,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又亮亮地睜開,道:「師父,我喜歡這裏的一切,藍天綠地空氣,師兄師弟師妹師姐的同門,還有師尊們,可愛的寵奴,與那隻瘋貓,我不知道這天翻地覆的里,誰會被犧牲,不論哪一個,我都不喜歡,對我來說,他們……一個都不能少!」
連這個糟心的師父算在內,誰也不能犧牲!
對於她來說,一個,一個也不能少!她是衛若,現代人衛若!
「師父……」衛若覺得自己要被聖母地感動了,她歪着頭,吸了吸鼻子,強笑道:「誅仙陣如果發動,崑崙山大概要毀一半,那些入侵的妖修固然被一網打盡,可是修士們很多也難逃劫難,即使這個你不在乎……」
「玄武柱就會完整地修補好嗎?若是玄武柱的修補,必須以這麼多人的犧牲做代價,那還不如不補呢,仙界真塌了都未必死這麼多人,四界裏不是還有人界?妖界?魔界?大家打包逃到哪裏避難就是了,真想活下去,在哪裏不能活?」
「衛若!」清遠輕輕道了一聲,仿佛是要阻止,又想是在辯駁。
「師父……」衛若直視着不遠處的清遠,看着那墨玉深處的滔天巨浪,一字一句道:「您看似很偉大的犧牲,其實是在懦弱地逃避,請恕弟子不能接受這樣的逃避!」說着,「噗通」跪了下來。
她不需要任何的毀滅,來成全她的更新,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犧牲,成全自己的神位,她不是英雄神士,也不願擁有什麼偉光正的傳奇,她只是個普通的穿越女,窗明几淨下的青青野草,才是真正屬於她的氣息……
師父,請恕弟子不能接受!
清遠的腦袋「嗡嗡」直響,師父隕落之後,還沒有人說過這麼扎心的話,捅破了自己,支離破碎了一地,他伸出手想斥責衛若,話到嘴邊卻沒了力氣,只是張了張口,又張了張口,狠狠道:「衛若你居然敢……敢……」
「師父,時辰不等人。」衛若抬起頭,他是仙界的守護神士,是元嬰大修士,在他面前,她不過是個螞蟻,可是此時此刻,哪怕跪在那裏,卻也比他更高大,堅定,明晰。
「師父,誅仙陣已經發動,我已經加持了咒語,雖然能拖延上一段時間,可是也請您極快去主持,玄武柱塌陷的事情,咱們努力想法子就是了……」
說到後來,真的很想說「師父,您又不是小孩子,沒事死什麼死,把眼一閉就一了百了就可以了嗎?」可是看到清遠面無人色的神氣,終於沒敢再多說,只喃喃道:「想法子就是了,人不能被尿憋死,總會有法子的。」
清遠不答,大口呼吸着,長長的喘息,宛如那漫長的修行之路,走過無數的血風腥雨卻也沒有此時此刻的挫敗,這麼一個到道功低微的小弟子,給她這天大的好處,她居然,居然……
拒絕了?
她瘋了,還是自己瘋了?
怯懦,她居然說自己怯懦?到底誰怯懦?
清遠腹中有股邪火直竄上來,熊熊燃燒着自己的身子,整個人就仿佛熔爐里,說不清是怒火還是欲/火,忽地走下了石床,一把拎起衛若,那如仙的面容帶着幾分歇斯底里的瘋狂,惡狠狠地道:「我這麼做,你以為是誰害的?」說着,「刺啦」一聲,扯開了衛若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