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那頭悄無聲息,好像是什麼動靜都沒有。
直到一道清晰的女聲傳了過來:「秋白,洗澡水放好了。」
這聲音,出自趙思思,李十安再清楚不過,即使微小,可實在是太過熟悉。
紀秋白瞥了一眼,說話的趙思思。
趙思思頓了頓,咬着唇,臉上寫滿了自責:「我,打擾到你談事情了嗎?」
紀秋白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思的,說了一句:「你表姐。」
這聲稱呼,讓李十安由衷覺得,所謂的親人之間的稱謂,也可以如此噁心。
曾經的李小姐是如何的喜歡思辨黑白,大道之上非黑即白,教授憐惜她的才能,卻也不止一次的告誡過,這個世界上並非只有兩種顏色,成長環境帶有點童話色彩的李十安那時並不懂得,這其中的意思。
而這些年,卻越來越明白這句話里的真意。
對於紀秋白,她的感情是複雜的,或許是因為不愛,或許是因為他在她的心中還停留在好友的位置上,所以,李十安對他其實是寬容的。
是寬容也是寬縱,就如同,同樣一件錯事,你可以輕而易舉的原諒一個陌生人,卻不會原諒你身邊的親近之人。
所付出的感情不同,想要的回報自然不同。
只是,紀秋白如今,似乎越來越想要觸碰她心中的底線。
而趙思思,就是這個底線的墊腳石。
「表姐?」趙思思佯裝詫異的略略提高了聲音,「這麼晚了,表姐是有什麼事情嗎?」
這話,聽起來似乎是沒有什麼問題,甚至可能還帶着點關心。
可凡是思索一下三人之間的關係,李十安就有種反胃的衝動。
她覺得自己打這一通電話,或許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大概是今天真的頭腦不清,她才會想要,從他這裏等到些所謂的幫助。
「啪」李十安按下了「掛斷」,結束了通話。
自找羞辱這種事情,差不多,也就得了。
紀秋白看着被掛斷的通話,眼睛一直沒有離開。
「秋白表姐她,已經掛了,時間不早了,熱水我給你放好了。」趙思思坐到他的身邊,手臂攀附着他健碩的肩膀,輕輕的呵着氣,伸出手想要將手機拿過來。
一直沒有什麼動靜的紀秋白卻在她將手伸過來的時候,一把將她按在了床上,手掌扣着她的脖子,不是纏綿的糾纏,而是單純的,想要將她掐死的冷意。
「是我最近太慣着你,讓你連自己的本分都忘記了?!」
「咳咳咳——」趙思思伸手想要去掰開他的手,卻沒能成功,憋得臉紅脖子粗,只能無助的拍打着他的手,「放,放開。」
他翻臉的速度太快,明明前一秒還跟她情意纏綿,轉眼間就可以毫不留情的掐着她的脖子,讓她死。
在呼吸困難,跟死亡觸手可及的那一瞬間,趙思思才真的怕了。
「不不要。」她艱難的從唇齒間吐出這兩個字。
紀秋白眯着眼睛,在她好像要咽氣的那一瞬間,猛然鬆了手。
趙思思趴在床上大口的喘息着,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退,顯然是怕了。
沒有人會不怕死,趙思思想要向上爬,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拿自己的命去換,人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過來。」紀秋白看着她那張相似的面頰,衝着她招了招手。
趙思思遲疑,顯然是怕他再一次動手。
只是,在紀秋白冰冷目光的注視下,她還是服軟了,即使身體在顫抖,她依舊朝他靠了過去。
紀秋白再一次將她按在床上,這一次,沒有掐她的脖子,而是直接將她的衣服盡數撕了個乾淨。
眼眸盯看着,沒有動彈。
趙思思手臂環抱住自己,「秋秋白」
紀秋白看着她似乎是在嬌羞的模樣,手指在她的臉上撫了撫,就在趙思思以為兩人要再經歷一番雲雨的時候,紀秋白卻
下了床。
拿過不遠處的外套,徑直就走了出去。
「秋白,秋白你要去哪兒?」
趙思思想要追出去,卻因為沒有穿衣服,只能望而卻步。
紀秋白坐在車上,從車裏找出香煙,狠狠的抽了一根,兩根,直到第三根抽完,他好像才回過神來。
他是故意的,故意的想要狠狠的刺痛李十安,讓她也品嘗品嘗他的感受。
她問他既然一場婚姻里,沒有一個人是高興開懷的,那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必要?
當然必要,他費了多少時間,用了多少熱情,才娶到她,才從沈謹言的手中把她搶回來,怎麼會沒有必要?!
只是,他終究還是輸了。
從天堂跌入地獄是什麼滋味?
明明他前一秒還在所有人的恭喜聲中,等待着迎接他鍾愛了那麼多年的女孩兒,下一秒卻收到了一封郵件,將他從天堂直接踹入地獄,絲毫的準備都不給他留。
他懷疑過,他告訴自己,即使她沒那麼愛自己也不會把他的尊嚴和臉面碾踩在地上,可當他心存僥倖的將郵件原封不動的發去做鑑定的時候,那人是怎麼說的?
他說,照片是真的,檢測不出造假的痕跡。
檢測不出的意思,那便是真的無疑了。
「調查的結果怎麼樣了?」他夾着香煙手臂搭在車窗上,帶着耳機問道。
「林遇深,男,周年二十六,美籍華裔,父母雙亡,自常春藤名校畢業後便開始出入大小商業場合,是極具有投資眼光和魄力的商人,沒有來過華國」
聽完那頭的調查結果,林遇深的身份顯然是無懈可擊,甚至連中學時期的檔案都有存檔,所有的證據都在向他證明,林遇深不是沈謹言。
但是紀秋白就是在明明之中有種奇異的感覺,林遇深總是帶給他一種似有若無的熟悉感,若即若離。
尤其,他看向李十安的眼神
「沒有任何異樣?」他沒有辦法相信。
手機那頭的人,頓了頓,「暫時,沒有可疑的地方。」
這話還是他聽出了紀秋白語氣中的懷疑,委婉的說辭,林遇深的身份何止沒有什麼可疑的,簡直可以說得上是完美。
他的創業史完全可以用不走尋常的豪賭來形容。
創業初期曾經拿出全部資金拍下了股神巴菲特的天價午餐,卻在中途爽約,改變了時間,接連兩次的意外,為他賺足了眼球,在正式進行午餐的當天,其公司的股票一路飄紅,成為最具名聲的新秀
只這一件事情,就為他打響了名號。
此後接連的幾次投資沒有過一次敗績,可以說是他投資什麼穩賺什麼,短短的兩三年內就擁壘驚人。
被稱為是天生的商人。
這份成績,任誰看來都是耀眼的,但是在紀秋白眼中卻只有危險。
因為,林遇深的行事作風跟當年那人在陪審法庭上的作風太過接近。
「真的,是你嗎?」夜色中,紀秋白低聲,看着車窗外明滅的燈火。
李十安和紀秋白從兩個不同的方向,同時往紀宅而去。
然而巧合的,一前一後到達。
四目相對,李十安看到他的時候,有些詫異,她原本以為,今晚,他會在趙思思那裏。
紀家因為紀父跟那個前任女秘書的事情,鬧的一團亂。
紀母自顧不暇,自然是沒有了對李十安挑刺找麻煩的時間,所以李十安着實消停了幾天。
「他回來了,是嗎?」
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紀秋白出聲。
李十安一頓,「誰?誰回來了?」
明知故問,她如今似乎已經是駕輕就熟。
紀秋白:「沈謹言。」
時隔多年,每當他提起這三個字的時候,還是帶着恨意和怒火的。
無論是紀秋白還是林遇深,他們似乎都有恨,都帶着恨的,可是李十安想,她走到今天,家破人亡,沒有家人,沒有愛人,身邊除了顧盼能說說心裏話,余的什麼都沒剩下,她又該恨誰呢?
明明是三個人的青春,大家誰都沒有得到幸福,到頭來,他們都有恨,她卻連恨的對象都找不着。
明明那年,生活被毀於一旦的,是三個人啊。
這一次,李十安沒有打馬虎眼,也沒有答非所謂,而是輕輕的說了一句:「或許吧,或許是回來了,等你見到他的時候,不如也替我問一句:這些年他到底去哪了?」
他把她的沈謹言,弄哪去了?
紀秋白聞言,從後面緊緊的扣住了她的手腕:「你還在想着他!」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紀秋白,你身邊溫婉大方的女人,美艷奪目的明星,甚至知書達理的名媛數不勝數,你怎麼就一定要跟趙思思糾纏不清?我有很多次」她說:「都要以為,你還喜歡我可我現在已經不想猜了,你的喜歡和厭惡都深藏不露,我猜不出來。」
原本,都答應嫁給他了,就存了跟他好好生活的念頭,可理想和現實往往天差地別。
如今林遇深的回來,更是將局面攪得一團亂麻。
他們三個人誰也找不回曾經的自己。
「是猜不到,還是不想猜?」他捏着她的手骨,「你的心什麼時候放到過我的身上?李十安,五年前你的眼裏只有沈謹言,五年後你還是忘不掉他!我娶到了你的人,你的心呢?」
他戳着她胸口的位置,「你的心跑到哪裏去了?!」
李十安頓了下:「說只要我嫁給你,就可以的,不是你嗎?」
她從來沒有騙過他,五年前的李十安存着的是最熾熱的赤子心,她不喜歡說謊,也不會說謊,所以從一開始她就說的很清楚:秋白,我們是朋友,我對你的所有親近,都是因為友情。
她很直白的說出了自己心裏的話,一點都沒有藏着掖着:即使這樣,你還是要娶我嗎?
他點頭了:娶。
「你在拿我的話,堵我?」
李十安搖頭:「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不欠你的。」
她不虧欠任何人的,因為她的父母從小教育她的就是:我們的安安啊,一定要做個善良的人,溫柔的對待身邊的人和事,即使最後不會功德圓滿,也要問心無愧。
無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她都在盡全力的做到這一點,問心無愧。
她對林遇深無愧,對紀秋白同樣,她唯一對不起的,只有一個人。
而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不欠我的?」紀秋白似乎是被這句話給刺痛了,他狠狠的凝視着她的眼眸:「李十安,不如我替你回憶回憶,五年前,我們婚禮前的那一天晚」
「秋白,十安,你們怎麼站在門口?」紀婉兒看着門口的兩人,問道。
她的話語聲,阻斷了紀秋白即將吐出口的話。
他和李十安越走越遠的原因。
可此刻的李十安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就向她說的那樣,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所虧欠,所以只當紀秋白是在發瘋。
「秋白,媽要我告訴你,那對母子今天也來了。」紀婉兒都到紀秋白身邊低聲說道。
紀秋白唇瓣抿成一條直線,「誰讓她們來的?」
紀婉兒:「再過兩天就是那孩子的生日,爸的意思是要大辦。」
所謂大辦的意思當然就是,正式向外人公開紀亦舟的身份。
姐弟兩人的低聲交談,李十安插不上話,站了幾秒種後,抬腳便準備往裏面走。
卻因為紀婉兒一句話而頓下腳步:「十安,聽說,你今天去了良夜?」
原本準備進內的紀秋白也同時回過了頭,目光卓然的看向李十安。
李十安:「嗯,去接一個朋友。」
紀婉兒笑了笑:「聽說鬧的挺不愉快的,如果不是遇深及時出現,你差一點出了危險,以後還是小心一點,那裏去的都是非富即貴,得罪了人總是不好,不光是對你,遇深初來乍到,也不好辦畢竟你是我們紀家的人,他見到了總不好不出面。」
三言兩語將功勞攬在自己身上,同時還暗示了紀秋白一把。
李十安:「姐姐的消息還真是靈通。」
三人站在不同的方位,卻是每一個人心中都藏着想法。
「姐,你說得對,這件事情的確應該好好感謝一下林老闆,慶生當天你一定要記得把他請過來,我作為十安的丈夫,也好當面感謝感謝他。」紀秋白沉聲說道。
紀婉兒輕笑,目光卻落在李十安的身上:「十安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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