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他以東王之死為藉口,多敲詐天國兩筆,用於支持大唐的反清大業嘛!
也算是楊秀清最後為反清大業所作出的貢獻了。
一旁的彭玉麟開口說道。
「王上,微臣以為我大唐在聯絡天國,拉攏東王殘部的同時,還可以再多扶持幾支反清義軍在清廷後方活動,分攤我大唐接下來可能面臨的壓力。」
「比如中原地區的捻軍,四川的石達開,以及福建浙江那邊的小刀會等」
李奕聞言,也是摸着下巴思索了起來。
片刻之後,他點頭說道。
「可以,命人準備擬定方案,然後照此執行吧。」
李奕這人沒別的優點,那就是聽勸。
既然彭玉麟所說挺有道理,那就按照他的說法去做就是。
隨後,李奕繼續詢問道。
「諸卿以為大唐接下來還要對江西用兵嗎?」
之前大唐之所以決議要對江西用兵,那是因為和太平天國的盟約,雙方約定東西夾擊,共討清妖。
並且,楊秀清為了拉大唐上車,還十分大方的把整個江西都給讓了出來。
可是,天京事變爆發後,天國高層發生了巨大變動。
楊秀清死了,洪秀全和韋昌輝會不會繼續支持太平軍西征,支持和大唐一起夾擊清妖,那可說不準。
如此的話,大唐的江西戰略不免要橫生波折。
甚至能否繼續進行下去都要打個問號。
嗯,李奕本來就在接下來大唐的發展方向上有所遲疑。
究竟是打江西,還是打福建,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打江西的話,江西人文薈萃,魚米之鄉,打下江西,大唐可以獲得大量的人口和錢糧物資,戰爭潛力將再次擴大。
而打福建的話,福建雖向來是兵家不爭之地,但卻有廈門和福州兩個可以展開外貿的重要海港。
而在這個時代,海港可是相當重要的戰略要地。
如果能拿下福建,光是廈門和福州每年的關稅,就足以讓大唐吃的飽飽的。
如果不是關鍵時刻,楊秀清派人前來結盟,然後雙方一起敲定了江西攻略,那李奕估計還得糾結好一陣才能做出決定。
可是,現在隨着天京事變的爆發,楊秀清被殺,江西戰略橫生波折。
李奕便開始再次糾結了起來。
李奕的話音落下,左宗棠幾人也是紛紛思索了起來。
片刻之後,左宗棠開口說道。
「王上,微臣以為我大唐下一步的用兵方向,還是該以江西為主。」
李奕沉思詢問道。
「理由呢?」
左宗棠繼續說道。
「一來是因為江西物產豐饒,人文薈萃。」
「大唐若能拿下江西,可以從江西獲得大量的錢糧人口等資源。」
「二是因為拿下江西之後,廣東這個大唐的腹心之地,便相當於又多了一層防線,可以避免清妖從江西方向進攻廣東。」
「三來是,等我大唐拿下江西之後,可以從江西和廣東兩個方向一同動兵,夾擊福建。」
「到時候,定可輕取福建!」
聽完左宗棠的建議,李奕開始有些心動。
一旁的郭嵩燾見此,也是接着說道。
「王上,雖天國內亂,東王被殺,可天王和北王兩人掌權之後,卻不一定會全盤推翻東王此前的戰略。」
「他們有極大可能會選擇繼續執行之前東王所定下的戰略,到時候,我大唐依舊可以與太平軍一起夾擊江西和安徽的清妖。」
「進而輕取江西。」
「就算天王和北王的態度有所動搖,我大唐也可以遣使前往天京,對他們進行遊說。」
李奕聞言,終於點頭道。
「既然如此,那便繼續堅持江西戰略吧。」
語罷,李奕話頭一轉說道。
「不知諸位卿家誰願意承擔這個出使天京,遊說天王和北王的重任?」
彭玉麟聞言,心中只是稍稍盤算,便知道這是李奕給自己的機會,當即站出來說道。
「啟稟王上,微臣願往!」
因為現在李奕面前一共只有三個人。
而這三個人中,左宗棠和郭嵩燾一個是湖南巡撫,一個是長沙知府,他們兩個是肯定沒辦法放下手頭的工作,前去出使天京的。
所以,除了他還能是誰?
李奕聞言,當即點頭道。
「可以!」
「便由彭先生代表孤王,出使一趟天京吧!」
彭玉麟聞言,當即抱拳應是。
「王上放心,玉麟明白,保證完成任務!」
李奕點點頭,態度依舊溫和。
淮安府衙,後堂!
琦善端坐在一張椅子上,滿臉愁容,對着面前的桌子唉聲嘆氣。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擺着三樣物品。
一為一壺鴆酒,二為三尺白綾,三為一大坨福壽膏
就在今日,琦善從京城的好友那裏接到了一封急信。
急信中說,軍機處議事,皇上決定要就江南江北大營之戰進行追責。
他琦善,首當其衝!
朝中的決議已經下來了,要將琦善斬首示眾,舉族流放,明正典刑。
至於說朝中的問責,現在則是還在走流程,前來淮安捉拿他琦善回京問罪的欽差,則是還沒有出發。
琦善在京中的好友,是借着朝中的走流程的時間差,向琦善報的信。
希望琦善能對此能提前有所準備!
在看到急信之後,琦善便知道,自己這次是死定了。
但是,自己的家人或許還有救!
若他琦善能死在軍中,再找人從中周旋,向皇上求情,那麼他的家人或許可以免除流放之苦。
而現在,琦善所糾結的,便是自己的死法。
是該喝鴆酒呢?還是三尺白綾找個歪脖子樹一掛?亦或是乾脆抽鴉片抽死自己?
思索一陣,琦善終於做出了決定。
鴆酒就算了,喝了肚子疼,只怕死相過於猙獰,不體面!
三尺白綾也免了吧,上吊那是娘們的死法,他琦善不屑為之。
最後,他將目光看向了那一大坨福壽膏。
還是福壽膏吧,吸了之後死的沒痛苦,表情估計也不會太難看。
體面,講究。
這才是君子該有的死法!
至於說為什麼不簡單點用刀抹脖子?
廢話,當然是因為用刀抹脖子之後容易把血噴的到處都是,血乎刺啦的會嚇到小朋友了!
否則的話,難不成還能是他琦善怕痛嗎?
深吸一口氣,琦善對一旁的親兵吩咐道。
「取一支煙槍來!」
親兵戈什哈聞言,連忙搖頭道。
「回主子的話,奴才不抽大煙,沒有煙槍。」
琦善聞言,眼睛一瞪道。
「放你娘的屁,我大清的八旗子弟還有不抽大煙的?」
「速速取來,莫要廢話!」
對於自己親兵的成色,琦善心知肚明。
這名親兵聞言,當即一臉訕訕,但還是應了一聲喳,然後轉身離去。
不多時便為琦善帶來了一杆煙槍。
黃花梨的材質,槍桿上纏着金絲,煙嘴的部位更是上好的和田暖玉,整體工藝十分考究。
琦善接過煙槍,點燃,然後躺在榻上,開始一口接一口吸了起來。
很快,他便感覺自己整個人飄飄欲仙了起來。
但琦善並沒有停,他想吸死自己,這麼點量可不夠。
但是,就在琦善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時候,府衙門外響起了一陣喧譁。
那一陣喧譁迅速擴散,向着琦善所在的後堂而來。
很快,琦善的房門便被敲響了。
「大人,大人,江南急報!」
一名清軍傳令兵站在房門外,開口說道,聲音中是壓抑不住的喜意。
琦善整個人雖是已經迷糊了起來,但聽到外邊的通報,還是下意識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然後開口說道。
「江南又出什麼事了?進來說話!」
琦善話語落下,房門被推開,房門外的清軍傳令兵邁步走了進來。
然後來到琦善身邊說道。
「大人,最新消息。」
「江南那邊出大事了,長毛賊內亂,其偽東王被偽北王所殺,整個江寧城都已經亂做一團,長毛各部更是人心惶惶」
傳令兵匯報完,原本抽大煙抽的迷迷糊糊的琦善忽的清醒了過來。
他唰的一下從床榻上坐了起來,手中的煙槍也是被隨手扔到了一邊,看的他身邊的那名親兵一臉肉疼
這煙槍是他的啊,買的時候老鼻子貴了!
琦善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抽大煙抽的犯迷糊的腦子稍稍清醒。
他忽的意識到。
長毛賊內亂,那這豈不是說大清反攻的機會來了?
若他琦善能收復被長毛奪取的揚州,恢復江北大營,那他豈不是能戴罪立功?
到時候,即便不敢奢望能保住官位,可保命總是可以的吧?
如果能活,誰又會想死呢?
想着這些,琦善忽的恢復了振作,當即開口說道。
「傳本官將令,召托明阿,德興阿等諸將前來議事,商討大軍南下,收復揚州重建江北大營的事宜」
天京,瓮城。
數千東殿兵卒在投降之後,便被韋昌輝下了武器,關押在了瓮城內。
陳六將身子蜷在牆角一動不動,表情中滿是麻木。
在他身邊,幾名同袍也是一個模樣。
他們之所以如此,不光是因為秋日裏濕冷的寒風與飢餓,更多的還是因為心若死灰。
東王死了!
他們視若神明,願為之拋頭顱灑熱血的東王死了,死在了北王手上。
就連東王府上下,也是被殺了個乾淨。
在得知這則消息之後,所有人都是陷入了茫然之中。
東王死了,他們這些東殿的部署又該如何是好呢?
所以,在韋昌輝派人來勸降,並許諾投降不殺之後,他們便降了。
東王雖死,可他們的日子還得過下去,為了保命,降就降了吧。
但令他們沒想到的是,在他們投降之後,韋昌輝竟然反悔了,派人從軍中帶走了他們的主將,然後殘忍的殺害。
陳六等剛想拼死反抗,可韋昌輝又許諾了,只誅首惡,不行株連。
所以,陳六等又認命安穩了下來,不再抵抗。
畢竟,他們都只是一群大頭兵,不認命又能怎麼辦?
就連東王都被殺了啊!
隨後,一群人眼睜睜的看着軍中的各級軍官都被韋昌輝派來的人抓走,然後像是殺雞宰狗一樣殺掉。
他們卻是什麼都沒有做!
之後,韋昌輝雖然沒有殺他們,但卻是將他們關進了瓮城中,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每日只給很少很少的食物,勉強只能保證他們餓不死。
陳六的肚子咕嚕嚕的叫着,整個人的精神都很萎靡。
一旁的袍澤何光宗壓低聲音詢問道。
「六子,你說今天怎麼還不來送飯?我都快餓死了。」
陳六有氣無力的說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
「我也餓啊!」
兩人是一個村子裏出來的同鄉,還是髮小,關係極好,在戰場上甚至能互相交託後背,為對方擋刀。
何光宗勒了勒自己的褲腰帶,想要藉此來緩解一下肚子裏的飢餓感。
然後繼續詢問道。
「六子,你說咱們什麼時候能被放出去?不會被在這瓮城中關一輩子吧?」
陳六聞言,挪了挪身子,開口說道。
「放心吧,那不能夠。」
「這年頭正處亂世,誰家打天下都用得着咱們這些丘八。」
「雖然東王被殺了,可北王不也得用咱們殺清妖嗎?」
「遲早會放我們出去的。」
在陳六看來,當兵吃糧,給誰當兵不是當?
既然東王被北王殺了,那他們轉投北王,自然也是理所應當。
亂世中嘛,就是這樣子的!
所以,他們才會在韋昌輝勸降的時候,紛紛選擇投降。
就在兩人交談之際,忽的聽到頭頂的城牆上傳來一陣嘩嘩的腳步聲。
眾人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只見城牆上出現了一排排的兵士,各個手持弓箭鳥槍,殺氣騰騰。
而在這些兵士的簇擁之中,出現了一名穿着天國官袍的中年人。
眾人都明白,這應該是一個北殿的大官。
如果他們沒猜錯的話,北王派來這名大官,應當是來招降他們的。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只見這位北殿的大官手扶城牆,取出一卷詔令,然後宣讀道。
「太平天國後護又副軍師北王詔:」
「東賊秀清,大逆不道,妄自尊大,自封萬歲,違逆天意,背離天國,罪該萬死。」
「東殿上下,助紂為虐,附逆逞凶,多有不乏,罪不可恕,當盡殺之,已絕後患。」
「動手吧!」
此人話語落下,瓮城內瞬間一片沉寂。
但還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來,一枚枚彈丸箭矢便從城頭上如雨而落,射向了瓮城內的人群之中。
下一瞬間,慘叫聲,咒罵聲頓時響起。
「韋昌輝,老子日你八輩祖宗!」
「甘霖娘的死鋪蓋,韋昌輝,老子要殺了你!」
「別殺我,別殺我啊,我都投降了,為何要殺我。」
「北王饒我等一命」
混亂之中,瓮城內的這支東殿兵馬被不斷的射殺着。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陳六眼睜睜的看着何光宗被一枚彈丸命中胸口,胸前飈射出一團血花,整個人便仰躺在了地上。
他有些慌了神,連忙上前去用自己的手捂着何光宗胸前的傷口,想要為他止血。
「光宗,堅持住,你要堅持住啊!」
「韋昌輝,老子日你祖宗啊!」
看着臉色越來越白的何光宗,陳六整個人都慌了神。
何光宗用自己的手抓住陳六滿是鮮血的手,口齒間不斷有鮮血溢出,然後聲音顫抖着說道。
「六六子,我好疼啊。」
「我想想家了,我想咱們村子口的橘子樹上結的橘子,想村子裏王老爺家的年糕,想村口李大嬸家的翠花」
「我我要死了,六六子,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說着說着,何光宗用儘自己最後的力氣,將陳六拽倒,然後自己壓在了他的身上,想要用自己的屍體,為發小爭取一線生機。
陳六被何光宗壓在身下,耳朵里,一陣陣的槍聲弓箭聲還在不斷響起。
不知何時,四周的慘叫聲咒罵聲逐漸停了。
只剩下了一陣陣的槍聲,弓箭聲,以及彈丸箭矢入肉的噗噗聲。
良久之後,四周一切都歸於寂靜。
陳六被押在屍體下,一動也不敢動,企圖藉此來矇混過關,活得一命。
嘎吱一聲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起,瓮城的城門被人打開了,北殿的士兵進入瓮城,準備收拾屍體。
一輛輛板車被推進了瓮城。
北殿的兵士們開始打掃戰場,並對屍體進行補刀,在補完刀之後,屍體就會被抬上板車,然後扔出城去處理掉。
噗呲!噗呲!
隨着利刃穿肉的聲音越來越近。
陳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很快,便輪到了何光宗,幾道腳步聲傳來,一把利刃直接噗呲一聲捅進了何光宗的後背,並從他前胸穿出,進而刀刃又扎在了陳六的胸口。
劇痛使得陳六忍不住一陣齜牙,但他卻是咬牙忍着劇痛,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
刀刃被拔出,陳六鬆了口氣。
但他這口氣還沒來得及松完,何光宗的屍體便被人搬開了。
陳六見此,心下一涼,知道自己完了。
接下來要麼拼死一搏,暴露自己,要麼被補刀殺死。
只是,就在陳六企圖暴起發難的時候,那名翻開何光宗屍體的北殿兵士壓低聲音說道。
「兄弟別亂動彈,待會兒我給你運出城去,扔屍堆里,你自求多福吧」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