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敲門聲響起,然後聽到房門裏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門被拉開,椿欲晚的臉出現在白楊面前,她綢緞般的黑髮被隨意的斜扎在肩頭,依舊是寬鬆的棉麻裙子,外面套着一件圍裙。
「歡迎.」
她有些羞赧:「粉蒸肉還需要再蒸一會,你先坐。」
白楊點了點頭,評價道:「椿欲晚同學,你這個髮型有點危險啊。」
「危險?」椿欲晚愣了一下:「為什麼?」
白楊不接話,進了門:「要換鞋嗎?」
椿欲晚彎腰找出一雙拖鞋:「上次我爸來的時候買的,不知道你的尺寸能不能套上。」
「稍微小了點,不過勉強能行。」
換上拖鞋,白楊走進客廳,環顧四周。
格局倒是和自己的出租房差不多,不過家具要多得多,裝修風格看起來十分柔軟舒適。
白楊注意到牆上掛着不少的畫。
基本上都是風景畫,夕陽落日,森林中的小溪流水,璀璨星空下孤零零的人影——
色彩絢麗,目不暇接。
「都是伱畫的啊?」白楊開口道。
「嗯。」椿欲晚輕聲應了一聲:「在網上找的圖片對着畫得我沒去過這些地方。」
「以後會有機會的。」白楊笑了笑,在餐桌前面坐下。
桌上已經擺了一菜一湯,碗筷也整整齊齊的放在座位前。
「辣椒炒肉,紫菜蛋花湯.聞起來不錯。」
「怕吃不完所以沒有做很多。」椿欲晚道:「要喝水嗎?家裏沒有準備飲料。」
「不用。」白楊笑眯眯的問道:「你平時做飯都這麼豐盛嗎?」
「是因為你要來作客。」椿欲晚坦誠的說道:「我自己的話,兩個菜能吃一天,偶爾就炒個蛋炒飯。」
廚房傳來上汽的聲音,椿欲晚急急忙忙的走進去,戴了雙隔熱手套,端着一碗粉蒸肉出來。
「好了,可以開飯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白楊給自己盛了一碗飯,然後拿起湯勺舀了幾勺湯澆上去。
椿欲晚小嘴微張:「湯和米飯要分開的!不能湯泡飯!」
「為什麼不能。」白楊吸溜了一口,不解的問道。
「這反正大人從小就是這麼教育的。」椿欲晚認真的說道:「就像筷子不能直着插在米飯上一樣,都是飯桌上絕對不可以觸犯的鐵律。」
「筷子不能插直插是因為那是祭祖時候的插法,米飯和湯不能一起是因為怕小孩子嗆到。」白楊理直氣壯:「我不是小孩子,所以我可以。」
「.好吧。」
椿欲晚的手藝還不錯,至少白楊吃得挺香的,風卷殘席之下,三碗大米飯直接下肚。
「滿足了。」
放下碗筷,白楊摸着肚子往椅子上一靠:「果然,在家做飯比食堂那些豬食要好吃多了。」
「喜歡的話,你明天再來。」椿欲晚說道。
「哦?」白楊挑了挑眉頭:「真的?」
「嗯。」椿欲晚點了點頭:「反正不麻煩,加一副碗筷的事情。」
「而且,兩個人吃飯比一個人吃飯要好」她嘴角微微抿起:「看着你吃飯這麼香,感覺胃口都要好一些。」
白楊輕笑了一聲:「雖然我很想不客氣的天天來,不過還是算了。」
「我怕我吃得太習慣,等羅老師回來不自覺走錯了門,那就有點兒尷尬了。」
他轉移話題:「說起來,你一上午都在做些什麼?」
「起床已經是九點鐘了。」椿欲晚掐着手指頭:「然後吃了個早餐,看了會兒動漫,和我媽打了個電話,洗了衣服,然後開始準備做飯,就到現在了。」
「還真是日常啊。」
「也沒有什麼事情好做的。」椿欲晚說道:「下午的話,我打算自學一下文化課,然後畫會畫。」
「你呢?」
「上課。」白楊兩個字概括。
椿欲晚沉默了片刻:「白楊,我有時候在想.我要不要回學校?」
白楊愣了一下:「正常上學嗎?」
「嗯。」椿欲晚語氣猶豫:「總是在家裏待着也不好,我感覺我一點都不像一個高中生。」
「但是我不確定我媽會不會同意,而且——」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白楊知道,她心中對於曾經發生的事情還有顧慮。
「可以不用那麼着急。」白楊想了想,說道:「目前的狀態就挺好的,不需要急着改變。」
「等你準備得再充分一點,再入學也還不遲,你說呢?」
「我聽你的。」
「別,我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麼想。」白楊連忙擺手:「畢竟,我不能代替你去面對世界,唯一能夠做的,只是如果發生任何情況,我可以作為朋友站在你旁邊。」
椿欲晚愣了一下,然後笑道:「那就夠了。」
她語氣輕鬆了一些:「來吧,我帶你去挑畫。」
白楊站起身來:「我先刷碗吧。」
「不用,放着我等會刷就行。」
「那可不行。」白楊正色道:「我接受到的教育不允許我坐享其成,一個人做飯的話,另一個人一定要刷碗的。」
「那我和你一起。」
兩人並肩在廚房刷碗,椿欲晚扭過頭偷偷看了一眼神色認真的白楊,突然覺得,這間屋子沒有那麼冷清了。
收拾整齊,椿欲晚拉開臥室的門,道:「進來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起來,這一世還是第一次進一個女孩子的臥室,白楊感覺有些新奇。
入眼就是滿牆的畫,比客廳可誇張多了,掛得密密麻麻。
而且並非習作,基本上都是能夠稱得上作品的類型。
有動漫人物的二創,真實人物肖像,也有類似抽象畫的色塊,當然,最多的還是風景畫。
窗邊被陽光照耀着的是油畫架,上面還有一張未完成的畫。
是坐在畫室中的少年,捧着書,神態認真,眉眼熟悉。
白楊不由笑道:「椿欲晚同學,你這幅畫是上次素描的色彩版本吧?」
「嗯。」椿欲晚微微低下頭:「感覺還是色彩更擅長一些,所以照着素描稿重新畫了一下。」
「好好看嗎?」
「好看。」白楊豎起大拇指:「感覺是那種,以後會有人花大價錢收藏的作品!」
「才不會。」椿欲晚眼波流轉,「我現在的水平距離賣畫還差得遠。」
「而且——」
她頓了頓,輕聲說道:「這幅畫我不會賣的,多少錢也不賣。」
「為什麼?」白楊湊過來,笑着直接問道。
「因為是朋友。」椿欲晚望着白楊,還是用一貫的坦誠而認真的語氣:「這是我唯一的一張,畫朋友的畫。」
白楊怔了一下,環顧四周,牆面上密密麻麻的畫裏面,確實沒有其他同齡人的面貌。
數量稀少的人像畫,只有羅老師熟悉的面容和椿欲晚的自畫像。
白楊不知道椿欲晚以前有沒有給她那位星城的「朋友」畫過畫,想來即便畫過,也已經扔了吧。
「我想要這張畫。」
白楊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指着牆角的某處。
那是一張半人高的油畫,女孩站在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鐵軌上面,張開雙臂,黑色的頭髮在風中飛舞。
她的面容模糊不清,身後是呼嘯而來的鋼鐵長龍,頭頂是大片大片夢幻而絢麗的色彩組成的天空。
幻想,自由,絕望乃至於厭世.種種情緒都被壓縮在窄窄的畫幅之中。
「好。」椿欲晚點了點頭。
「這幅畫有名字嗎?」白楊問。
「沒有。」椿欲晚輕輕說道:「我的畫,都沒有名字。」
就像QQ暱稱一樣空白着嗎?
白楊不由回頭看了椿欲晚一眼,油畫中的女孩模糊的面容,不自覺和椿欲晚重合了起來。
「該有一個名字的。」白楊說道。
「那你幫它取一個。」
白楊想了想:「就叫《擁抱未來》。」
椿欲晚愣了一下:「為什麼?」
她畫這幅畫的時候的心境,和這個名字不能說格格不入,只能說毫無關聯。
白楊笑道:「看上去,這幅畫像是站在死亡邊緣的悲劇,但是,一切可怕的事物已經定格在了身後,而身前所擁抱的,卻是畫面之外的無盡未知。」
「站在畫外來看,我們不用再替女孩擔心那些具象的危險,因為畫是不會動的,那些註定不會再來臨了,不是嗎?」
椿欲晚抿了抿嘴唇:「你這個解讀有點作弊。」
「每一個人對於所見之物的解讀都是不一樣的。」白楊攤開手:「反正我是這麼想的,你就說有沒有道理吧。」
「它已經是你的畫了。」椿欲晚說道:「如果你想要讓她擁抱未來,那麼它就是《擁抱未來》。」
「那我就不客氣了。」
白楊嘿嘿一笑:「能再挑一幅嗎?我有種預感,這一屋子的畫以後會很值錢。」
「不能。」椿欲晚瞪了他一眼:「就一幅!」
「那我下次給你做完模特之後,是不是就能多換一幅?」
「也不行,那是你昨晚輸給我的。」
「我昨晚沒輸!」白楊糾正道:「是平局啊!」
「如果你不干擾我,你肯定是輸了。」
「我那叫合理利用規則!」
「那下次再比過?」
「比就比!」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