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貧辦的人來過嗎?」丁長生皺眉問道。
「來過,每次來就是帶點面啊油啊啥的,然後照幾張照片就走了,倒是常來,我聽說上面對扶貧很重視,所以他們也不敢不來,但是走形式的成分多些,你是哪裏的領導?」李大爺問道。
丁長生心想,媽的,怪不得報上來的扶貧材料上都有照片為證,那是證明來過,可是來過了是來過了,解決問題了嗎?
「我是市裏的,還有其他的戶嗎,像這家這樣的?」丁長生問道。
「走吧,再去其他家裏看看」。李老頭說道。
幾乎是胡同挨着胡同,又進了另外一家破敗不堪的院子裏,一個小男孩,看起來有七八歲的樣子,拿着斧子正在劈柴,而一旁還有一個四五歲的小丫頭正在玩泥巴,大冷天的,看着手都凍的和窩頭似的,之所以說是和窩頭似的,是因為手看起來凍的腫了,而且還黑乎乎的。
「李爺爺,有什麼事嗎,是不是又有人要買我妹妹?」男孩看到丁長生和胡明華,立刻停下手裏的活,拿着斧頭走了過來。
「什麼買你妹妹啊,這是市里來的領導,到你家來看看」。李老頭說完,轉身看向丁長生,說道:「這家就倆人,這個是哥哥,那個是妹妹,爺爺奶奶都沒了,父母在去年的時候在屋裏取暖時一氧化碳中毒死了,就剩他倆,挺可憐的,每月就靠着幾百塊的低保生活」。
丁長生沒理李老頭,問小男孩道:「小傢伙,誰要買你妹妹了?」
小男孩拿着斧頭,警惕的看着丁長生,說道:「村裏有人要賣我妹妹,都來了好幾撥人了,我告訴他們,就算是我們倆餓死,也不會賣掉我妹妹的,要死我也要和我妹妹死在一起」。
「這事你知道嗎?」丁長生看向李老頭,問道。
「知道一點,村里人也是好心嘛……」
丁長生回頭對胡明華說道:「給吳清海打電話,這叫什麼村?讓他過來看看,搞的什麼東西?」
胡明華去打電話了,丁長生脫了衣服搭在院子裏晾衣服的繩子上,從小男孩手裏要過來斧子,開始幫着劈柴,吳清海趕到時,丁長生正好把一堆木材劈完。
「丁,丁市長,你怎麼幹起這活來了?」吳清海進了院子之後,惶恐的問道。
丁長生看向李老頭,李老頭也是愣住了,沒想到這個年輕人居然是市長,哪裏的市長,那只能是湖州的了。
「李大爺,你告訴他怎麼回事」。丁長生說道。
李老頭結結巴巴的向吳清海匯報了村裏的幾戶貧困戶的情況。
丁長生看向吳清海,說道:「我看過你們報上來的扶貧材料,很好看,整齊劃一,幾戶都脫貧了,你看看這情況,怎麼做的材料?」
吳清海一聽就知道今天這事不可能散了,於是腦子飛速運轉,想着怎麼才能把這件事圓過去,可是越是想圓過去,越是找不到詞了。
丁長生穿好了衣服,給小男孩留下了一千塊錢,然後和吳清海一起出了門。
「我不是大老遠出來挑刺的,省委書記梁文祥同志要來湖州視察,但是我和何市長生怕梁書記會下來去看看扶貧的事情,所以我先下來看看,果不其然,都是數字扶貧,你們從數字上完成了,可是這貧困沒解決啊,別怪我沒告訴你,梁書記很重視扶貧工作,要是在扶貧工作上出了問題,你兜不住,誰都兜不住」。丁長生說道。
「什麼,省里領導要來視察,要來桃縣嗎?」吳清海嚇了一身冷汗。
「我不知道去哪,我又不是他秘書,再說了,他說去哪,誰還能不讓他去嗎?我的意思是,你趕緊派人在各個靠近公路的村里好好排查一下,至少表面工作要做的紮實一些,吳書記,材料就是材料,材料是可以造假的,但是那些人的貧困是造不了假的,一旦被發現了,你想過後果嗎?」丁長生低聲問道。
吳清海臉上很不好看,丁長生知道,他是薛桂昌的人,也可能知道自己和薛桂昌的關係現在的狀況,但是他好歹還知道丁長生是為他好,所以,立刻行動起來,給縣裏打了個幾個電話後,又回到了丁長生的身邊。
丁長生說道:「明華,你去坐吳書記的車,我和吳書記談點事」。
說完,接過來鑰匙向自己的車走去,吳清海也跟着上了丁長生的車。
汽車上了公路,丁長生說道:「吳書記,扶貧工作是很重要的事,至少是今年最重要的事,各級都在盯着,也都等着今年成為劃時代的一年,你看看你治下的村裏的情況,這要是讓別人知道了,會怎麼想?」
「丁市長,我知道,但是這事很難啊,這些貧困戶,不是單純的因為不勞動或者是缺本錢造成的,他們有的是因病致貧,有的是家裏出了意外,很難通過扶貧來讓他們脫貧,只能是救濟,對於這些人,他怎麼能脫貧呢?」吳清海說道。
「那也不能放任不管吧,每個月給點米麵油鹽就完事了?這也不能算是脫貧啊,要多想辦法解決問題,像那對兄妹,聯繫一下縣裏福利院,至少在福利院裏能吃飽穿暖,能安全點,那個家裏有瘋子的,該送精神病院治病的得治病啊」。丁長生說道。
「這些我們都會落實的,感謝丁市長給我們指出來這些問題所在,否則的話,很可能會在這上面栽了跟頭」。吳清海說道。
「你知道就好」。
「嗯,對了,丁市長,市里傳言你要走了,是真的嗎?去中北省?」吳清海問道。
「你怎麼知道的?市裏的幹部調動是很正常的,市裏的領導不但是我要走,還有其他要走的,你沒聽說嗎?」丁長生問道。
「沒有呢,還有哪位領導要走?」吳清海問道。
丁長生笑笑,說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現在說這些等於是泄密了,這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