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不語,滄海無垠。
姬澄澈屹立在雪羅鯊金乘之上乘風破浪,(身shen)後波浪翻滾像一條騰夭在海上的銀色長龍,由北向南橫亘天地。
海天間一片寧靜寂寥,唯有濤聲鼓((盪dang)dang)迴響在夜色之下。
姬澄澈放眼望去,海面上不見一艘海賊艦船,四周卻明明感到潛流暗涌風雨(欲yu)來。
他想起花青語的警告,算來十裏海將近,當下稍稍放緩速凝神戒備。
不經意里,姬澄澈的目光再次轉過,落在那座山崖上。
月光映照下山崖上狂放不羈的「奈何」二字愈發清晰,銀鈎鐵畫肆意飛縱,仿佛一條條怒龍在飛舞在咆哮。
即使相隔尚有數里,一股狷狂桀驁的氣勢卻猶如東海大潮鋪面湧來,無端地令得心神震撼仿似置(身shen)於排山倒海的狂瀾之中,搖曳不已激((盪dang)dang)無定。
傳說中,這山崖上的兩個字是羽聖流風瀾在離別東海遠赴摩天冰瀑之前,以無上神通信手塗鴉於石壁之上,從此成為人間絕筆。其後南來北往仙魔巫羽各族強者經此島,無不駐足瞻仰頂禮膜拜。
久而久之,原本默默無聞的荒島便成了名揚四海的「奈何崖」。
姬澄澈得大先生、軒轅帝君、唐虞、邱悲回多位前世與當今的聖境至尊言傳(身shen)教傾心栽培,(身shen)兼仙魔巫道之長,眼界之高見識之光遠非同齡少年可以比擬。
因此他對石崖上的字刻比起旁人來無疑感悟更深,可不知為何總隱隱覺得這兩個字有些不對勁兒,偏又說不上來。
突然姬澄澈的心頭警兆橫生,四周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針芒襲來,刺得全(身shen)上下一陣莫名的灼痛,背後刀匣中胎元神刀也好似感應到了什麼,驀地鏗然長鳴嗡嗡顫動,(欲yu)要迫不及待地破匣躍出!
「有危險!」
姬澄澈凜然一驚當即勒停雪羅鯊,舒展神識掃視周圍虛空。
雪羅鯊生(性xing)通靈,也似姬澄澈一般隱隱察覺到可怖的危險氣息,焦躁不安地甩動尾翼拍打海面,濺起一蓬蓬浪花。
姬澄澈的目光環視一轉又落到了奈何崖上,愕然發現自己在海上走了這麼久,可兩者之間的距離竟似毫無改變,即未縮短亦未拉長。
難道,他陷入迷途在海面上兜圈?
姬澄澈猛然回首,望見雪羅鯊金乘之後那一道筆直延伸向海天盡頭的水線,霍然醒悟到自己果真陷入有人預先設置的埋伏之中。
「原來花青語並非只是危言聳聽,果然有高手在此潛藏伏擊!」
姬澄澈迅速鎮定心神,朝雪羅鯊說道:「走吧,快去找你們的主人。」
他鬆開韁繩御風騰空,六頭雪羅鯊也不知是否聽懂了姬澄澈的話,猛一頭扎入海里往南去了。
「鏗!」姬澄澈掣出胎元神刀,目光如電好似能洞穿滄海睥睨魑魅道心直指真相。
他無懼無畏朗聲道:「我不管你是哪裏來的妖魔鬼怪,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出來吧!」
「轟!」(身shen)外的虛空遽然轟鳴震響,有如石破天驚地動山傾,一蓬蓬暗灰色的霧光從黑夜背後湧出,頃刻間瀰漫海天(陰yin)寒徹骨。
「嘩啦啦——」姬澄澈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星移斗搖,四周的虛空動((盪dang)dang)扭曲,腳下海面詭異暴漲,電光石火間萬里星空隱沒不見,自己赫然已佇立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汪洋黑潮深處!
「想用法陣來對付我!」姬澄澈的(身shen)形巋然不動,千萬縷神識如有實質利劍出鞘刺向黑潮之中,洞察氣機羅乾坤,尋找這法陣的本源。
「喈喈喈喈……」詭怖的寂靜里,驀然不曉得從何方飄送來一陣陣斷斷續續的笑聲,尖銳(陰yin)森聽得人毛骨悚然,渾(身shen)直起雞皮疙瘩。
好在姬澄澈膽氣豪,自不會將這虛張聲勢搖惑人心的鬼蜮伎倆當做一回事。
他聚精會神絲毫不受笑聲干擾,凝目觀察(身shen)周的潛流動靜。
這些潛流波涌看似雜亂無章互不相干,然而落在姬澄澈眼中,卻是一道道變幻莫測的陣法變化。只要自己的(身shen)形一動,勢必牽引氣機激發起法陣攻擊。
故而在看清楚四周(情qing)況之下,他寧願按兵不動嚴陣以待,以免焦躁冒進為敵所趁。
這時候黑暗中的笑聲源源不絕,緊接着又響起了悽慘嗚咽的嚎哭聲,聽得人催斷肝腸悲不自勝。
姬澄澈恍若未聞,專心致志觀察推演周圍的潛流變化,漸漸把握到了一點兒脈絡。
「天乙東南,地震坎離……沿用七殺之局顛倒(陰yin)陽倒踏五行,是哪個魔族敗類在此禍害東海?」
他略作沉吟,小心翼翼地向前踏出一步,誰知周遭景物驟然一晃,整個人反倒似在向後退。
姬澄澈理也不理眼中所見的諸般幻象,依然故我再向前邁出一步,(身shen)前豁然一開顯現出一座瑰麗繽紛的珊瑚礁。
「喈喈喈喈……」
「嗚嗚嗚哇……」
幾乎與此同時,成上千條冤魂厲魄的魅影從暗處涌了出來,密密麻麻宛若一團團妖艷的雲氣張牙舞爪撲向姬澄澈。
姬澄澈道心如磐不為所動,「鏗——」胎元神刀在懷中華光爆綻,迸放出萬丈神芒,照得海下黑潮一片通明有如白晝,刀上魔紋的力量勃然涌生,陽剛之火灼天沸海不可一世,所到之處冤魂厲魄無所遁形,好似清晨的寒露「嗤嗤」消融。
頓時千魂魄幻生的惡靈陣腳大亂,驚恐萬狀地向黑暗中逃散,拼命想躲開煌煌燦燦猶如大(日ri)的刀光照耀。
這些冤魂厲魄戾氣重,本是無形無體靈智淪陷,根本不會懂得害怕躲逃。奈何胎元神刀乃元界元氣所鑄,至剛至陽正是它們這類(陰yin)物的最大克星,以至於甫一交戰本能中便畏懼如虎,四散奔逃。
姬澄澈不費吹灰之力擊潰群邪,腳下步罡踏斗向左後方倒退開五步。
說來奇怪,按照道理那座珊瑚礁分明就在他的右前方,如此南轅北轍只會越行越遠。哪知待等姬澄澈第五步在海中憑虛落定,(身shen)形竟已在珊瑚礁前丈許,觸手可及近在咫尺。
姬澄澈不慌不忙地打量五彩繽紛的珊瑚礁石,並沒有迫不及待對這珊瑚礁石下手以求尋找陣眼,觀察有時忽地移步側轉,翻過(身shen)來。
就在他轉過臉的一剎那,就看見又一座一模一樣的珊瑚礁石佇立在自己的面前。
姬澄澈見狀一喜,唇角露出一絲輕鬆的笑意道:「此陣實(陰yin)虛陽瞻前顧後,佈陣之人着實花費了一番心思,可惜騙不過我的眼睛!」
「嗡——」那座珊瑚礁石仿似意識到了危險,陡然煥放開一團流光溢彩,頓時映照得海水色彩斑斕汩汩澎湃。
「咔啦啦!」霹靂電光飛閃,七七四十九支冰錐橫空出世,從四面八方(射she)向姬澄澈,幾要將他紮成馬蜂窩。
弔詭的是,明明眼中閃爍映耀的是根根冰錐,卻有熾烈絕倫的火氣鋪面而來,令人如墜烘爐五內俱焚像是要被烤焦一般。
「哼,不過是五行逆轉化火為冰的雕蟲小技,何足道哉!」
姬澄澈吐氣揚聲,頭頂上方紅雲攢聚泄落下一道恢弘壯麗的絢爛火瀑。
「轟!」一時間火樹銀花冰光四濺,姬澄澈以火破火冰融雪消,(身shen)周滿空亂舞的冰錐頓時顯現原形,幻化作一束束灰黑色焰苗被如銀河般浩((盪dang)dang)倒懸的火瀑吞噬。
他的(身shen)上壓力驟輕,胎元神刀長歌徹天雷霆萬鈞,劈落在珊瑚礁石上。
「轟隆隆!」一記驚天動地的巨響聲中,熾烈的強光如狂潮迸發,刺得人睜不開雙眼,四外的海水瘋狂旋轉激((盪dang)dang)化為一束束狂飆肆虐,就像是炸開鍋一樣。
那珊瑚礁怎(禁jin)得起胎元神刀的披荊斬棘,應聲爆碎升起一團光火,依稀就見一面灰黑色魔幡千瘡孔破爛不堪,發出尖利的哀鳴向後翻滾逃竄。
姬澄澈神識鎖定魔幡,笑道:「鬧了半天,原來是七幡法天陣!」
他心念一閃眼疾手快,振臂擲出胎元神刀,刀鋒森森龍吟萬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凌空飛斬那面法天魔幡。
法天魔幡自感難逃沒頂之災,瑟縮搖晃興風作浪,試圖引動法陣自保。
奈何胎元神刀剛猛無鑄,又有魔紋辟易妖邪諸惡不侵,如影隨形飛斬而至。
眼見得這面法天魔幡就要灰飛煙滅靈死道消,突然斜刺裏海潮洶湧陡然凝鑄起一隻巨掌,砰然轟鳴拍中胎元神刀。
「咔啦啦!」巨掌支離破碎,胎元神刀亦猛烈一晃偏斜飛出,未能斬中法天魔幡。
姬澄澈劍眉一揚,抬手攝過胎元神刀,雙目直(射she)巨掌幻滅之處,冷笑道:「裝神弄鬼,終於還是忍不住現(身shen)了麼?」
話音落下,一個中年灰袍男徐徐從波((盪dang)dang)的亂流之後緩步行出,神色木然望向姬澄澈道:「(殿dian)下別來無恙!真沒想到,你我會在這裏相逢。」
姬澄澈望見灰袍男面容,(禁jin)不住心頭巨震道:「殤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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