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的會客室就是他的臥室,或者準確地說是一座坐落在聖隱之峰山腳的石洞。
墨羽族人習慣逐洞而居,依次抵禦惡劣的環境與兇猛的海獸。
當然,也有如霍長老這樣的,喜歡居住在相對舒適的石屋裏,星星點點地散落在荒野之上。
看得出來,大長老在墨羽族中擁有崇高的聲望,一路上遇見的族人紛紛肅立躬(身shen),向他行禮。
但即使如此與其說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老,還不如說更像一位自得其樂的廚子。
他的住所外設有法陣,能夠阻攔海水湧入,於是令姬澄澈和流風嵐享受了一把重回陸地的感覺。
洞裏全是貝殼,有些整整齊齊用魚線串聯起來掛在牆壁上,表面刻滿了羽族文字。有些亂七八糟地到處亂堆,散發出刺鼻的海腥味。
「你在寫書?」姬澄澈盤腿坐在地上,好奇地詢問。
「我註定成不了墨羽族史上最偉大的長老,但肯定是最偉大的文豪。」
大長老忙着煮海鮮湯,整個人趴在地上吹火,頭也不抬地說道。
「我們的歷史和文明流失得太多,再不整理記錄下來,那些後生小子們恐怕連自己是打哪兒來的都會忘掉。」
姬澄澈不(禁jin)對這位不修邊幅的大長老肅然起敬,卻聽流風嵐冷笑道:「或者可以說是不要忘記與雪羽族之間的仇恨吧。」
大長老抬起頭,朝流風嵐咧嘴一笑道:「也可以這麼說。」
聽大長老和姬澄澈、流風嵐像在拉家常,雲空野委實忍不住了,說道:「大長老,他們的人殺死了霍長老一家!」
「把他們抓起來,為霍長老報仇!」一想到死難的族人,汪虎彰騰地站起(身shen)瞠目大吼。
大長老不滿地對汪虎彰說道:「噓——快坐下,別嚇到鍋里的鮮(肉rou),湯會變酸的。」
汪虎彰對大長老似乎頗為懼怕,氣呼呼地一(屁pi)股坐回原地。
姬澄澈趁機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大長老眯縫着眼睛聽完,問道:「如此說來,你們前來聖隱之峰是為尋找化解萬年玄霜聖龍反噬的辦法?」
姬澄澈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大長老笑了起來,搖搖頭道:「年輕人,你十有是上當了。據我所知,這裏根本就沒有你要找的東西。」
「什麼?!」姬澄澈大吃一驚,轉頭看向流風嵐。
流風嵐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他沒有說謊。」
姬澄澈一下子明白了,不由得(胸xiong)中燃起熊熊怒火,目光灼灼盯視流風嵐道:「也就是說,令堂是故意將雪落(誘you)騙到海市蜃樓?」
流風嵐仰起臉直迎姬澄澈噴火的目光,沉靜道:「如果你想發火,沖我來吧。」
汪長老心直口快,一拍大腿道:「我就說嘛,雪羽族人最是虛偽狡猾不可相信!」
大長老擺擺手,說道:「年輕人,只要你的朋友來到聖隱之峰,終歸能夠找到。」
流風嵐道:「大長老,你是否知道不朽天章?」
大長老的臉色變了變,隨即恢復了正常,將燒開的海鮮湯盛入一個個小碗裏,說道:「來,先嘗嘗我的獨門絕活,保管你們大飽口福。」
姬澄澈無心品嘗,追問道:「不朽天章是什麼?」
再看除了汪長老之外,雲空野和汪虎彰也是一臉的茫然,顯然也不知(情qing)。
「不朽天章嘛……」大長老慢條斯理地對着湯碗吹氣,說道:「聽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留下的遺言說,在聖隱之峰的峰頂上有一塊金紅色的碑石,上頭刻着的東西便叫做不朽天章。誰能讀懂裏面的文字意思,就可以立地成仙永恆不朽,嘖嘖嘖……好神奇的傳說啊。」
流風嵐說道:「這不是傳說,而是確有其事。」
雲空野也是第一次聽說,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道:「大長老,我怎麼不曉得這事?」
大長老笑眯眯瞅着雲空野,眼裏露出一縷慈(愛ai)之色,將吹涼的海鮮湯遞給他道:「你是咱們墨羽族這一代的族長,又是千頃地里一棵苗兒,族裏的秘密都不會瞞着你。不過你還沒滿十二歲,所以原本還要再等兩年才會告訴你。」
「還有啊,下次不准再一個人偷偷跑出去找海星花。」
他又端起兩碗湯遞給汪長老父子,告誡道:「你也不想雲空氏絕後吧?」
「哦,我知道了。」雲空野想到娘親的病(情qing)神色黯然,低下了頭。
汪虎彰一口喝完海鮮湯,迫不及待道:「大長老,那你有沒有見過那塊石碑?」
「我倒是很想見見它,可惜它不怎麼待見我。年輕的時候,我和老汪、老霍三個人,嗯……還有你爹,憋着一口氣想爬上聖隱之峰瞧瞧,那裏到底是不是真有不朽天章。」
大長老風趣地說道:「結果折騰了許多天,累得像狗一樣,還是沒能爬到山頂。」
汪長老罕見地嘆口氣道:「那鬼地方,我是絕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汪虎彰道:「那就沒人親眼看見過那塊石碑?」
「誰說的?」汪長老瞪眼道:「咱們的老祖宗就有不少人爬上過山頂,見到了那塊石碑上印刻的不朽天章。」
雲空野道:「那有沒有人參悟出來?」
「答案是一個都沒有。」大長老肯定地回答說。
雲空野大失所望,汪虎彰卻望着老爸道:「爹,比起咱們的老祖宗,你真是弱爆了,好歹也爬上峰頂再說啊。」
「滾蛋!」汪長老沒好氣地拍打兒子的後腦勺,訓斥道:「站着說話不腰疼,你要是能爬到三千尺上,再來跟老子說這句話。」
姬澄澈喝了口海鮮湯,平復激動的心(情qing),說道:「由此可見,殤馗必定是衝着不朽天章而來。」
有大長老在,汪長老便不怎麼(愛ai)動腦筋,問道:「大長老,你怎麼看,這兩人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雲空野叫道:「他們肯定是一夥兒的,在霍長老的屋裏,我還發現了一朵珠花,就是他們的人留下的!」
「對哦,」汪虎彰揉揉被老爸打疼的後腦勺,說道:「不會是騙我們帶路,要上峰頂找不朽天章吧?」
流風嵐斬釘截鐵道:「我是來找人的,對不朽天章不感興趣。」
大長老笑呵呵道:「不知公主(殿dian)下找到人以後,又打算如何回返浮空島,總不成要在咱們這兒落地生根吧?」
流風嵐道:「此事不需閣下((操cao)cao)心。」
大長老被流風嵐頂撞也不生氣,喝了口自己做的海鮮湯,非常享受地長出一口氣,說道:「我倒是知道一段祖上流傳下來的預言,不曉得公主(殿dian)下有沒有興趣聽聽?」
流風嵐一怔道:「什麼預言?」
大長老面含笑容沒有立即回答,靜靜地看着她和姬澄澈。
姬澄澈隱隱從大長老的眼裏覺察到一絲異乎尋常的狡詐,心裏一緊頓知不妙。
他突然感到腦海一陣暈眩,濃烈的倦意從(身shen)體的每個地方泛起,眼前的景物也變得模糊而遙遠,不斷地來回晃動,耳朵里聽到的聲音就似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不好,海鮮湯里有迷藥!」
姬澄澈悚然一驚,無暇細想竭力催動小乾坤,一邊運轉龍息試圖驅逐在體內擴散開的藥力,一邊凝聚神識希望能夠扛住昏昏沉沉的睡意。
然而弔詭的是,這根本就沒有用,他的神智正變得愈來愈模糊,隱隱約約聽到了流風嵐一聲怒喝,軟倒在地酣然睡去。
「鏗!」姬澄澈一咬牙,舌尖劇烈的痛楚使得神智稍稍一醒,奮力拔出胎元神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shen)來。
大長老端坐不動,笑容可掬地看着姬澄澈,說道:「年輕人,你們太累了,好好在這兒睡一覺吧……」
「噹啷!」胎元神刀墜地,姬澄澈的意識陷入到黑暗中,再也記不清後來的事。
他也不知道這一覺睡了有多久,迷迷糊糊地被一陣水聲吵醒,全(身shen)懶洋洋的不願意動彈,只想翻過(身shen)去再睡上一會兒。
「你醒了?」朦朦朧朧之際,有個老人的聲音在耳畔說道。
姬澄澈怔了怔,仿佛魂魄在慢慢地歸位附體,而思緒亦從極遙遠的地方在徐徐地收攏回來。
他漸漸記起自己好像是在海里,然後遇到了一個墨羽族的少年,再然後穿越了黑暗的荒野,在一間石屋中發現了十數具屍首……
接下來……他似乎來到了一座五彩的山峰腳下,和一群人坐在石洞裏聊天,喝了一碗海鮮湯——
剎那間,一道驚電掠過姬澄澈的腦海,他倏然彈坐而起出手如電,一把扼住那個說話老者的咽喉。
「嗷——」老者誇張地叫了聲,「輕點兒,我脖子都快被你擰斷了!」
姬澄澈的視野逐漸恢復正常,就看到大長老被自己掐住脖子,正呲牙咧嘴地叫疼。
他眼角的餘光一掃,發現胎元神刀就擺放在了自己的枕邊,(身shen)上的東西也一樣不少,除了一點兒迷藥的餘力使得有些慵懶之感外,別無異樣。
「你給我喝的是什麼東西?」他問道,神識拂視過四周一片安寧寂靜。
石洞裏只有他和大長老兩人,其他人卻不知去了哪裏。
「醉螺。」大長老艱難地喘息着回答。
「為何你們喝了湯都沒有事?」
「因為我們常吃星蓉草,那玩意兒剛好可以化解醉螺的勁道。」大長老不滿地叫道:「喂,你能不能先鬆開我的脖子再說話?」
姬澄澈瞟了眼(身shen)邊的胎元神刀,緩緩放手道:「我需要一個解釋。」
「好懸,差點就掐死了我老人家。」大長老使勁揉着發紅的脖頸,說道:「嗯,這件事得從那個我們祖先傳下的預言開始說起。」章節內容正在努力恢復中,請稍後再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