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岩田壽初次見面,沒有佔到上風。
人生在世,並非任何一個時間點,都得求一個誰勝誰敗。
跟岩田壽的見面,結果在蘇韜的意料之中。
二十八歲繼承父親的事業,這種人絕對是妖孽級人物,何況是在蘇韜並不算熟悉的商業領域,沒有敗下陣來,顯得很狼狽,已經算是挺不錯了。
岩田壽將蘇韜送出酒店門口,直到轎車駛出視野,他才面帶微笑,停止脊樑轉身,風度翩翩、玉樹臨風。
從這種細小的商業禮儀,足以看出岩田壽已經將自己修煉到極致。
但,對岩田壽很熟悉的助理矢野雄確看出了名堂,今天自己上司的心情不是特別好,因為他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走入酒店房間,矢野雄屏退左右,問道:「收購三味製藥難度很大嗎?」
岩田壽擰着川字眉,輕輕地頷首,沉聲道:「蘇韜比想像中要狡猾,知道今天只是初步試探,所以沒有透一點口風。」
兩人看上去聊得熱火朝天,但實質性的東西都默契地沒有去觸碰,因為雙方都還保持警惕的狀態,誰先捅破窗戶紙,誰便有可能落到下風。
按照三味製藥現在的意思,是雙方形成合作,採用股權置換的方式,實現你中有我,我有中有你,然後在渠道、技術等方面形成資源互補。
但岩田壽覺得這種合作方式不適合己方,所以岩田製藥更願意以收購的形式,將三味製藥直接納入岩田製藥的一部分。然後,三味製藥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優勢,將可以轉化為岩田製藥所擁有的。
這是商業競爭的過程中,經常會出現的策略。
當大企業發現行業內出現有威脅的對手,會在它還沒有完全露出崢嶸勢頭之前,選擇將之收購,抽取它擁有活力的一部分,然後再讓它自生自滅。
如此一來,不僅可以強大自己的實力,而且還可以剪除未來的競爭對手,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岩田製藥為了收購三味製藥,已經準備了超過三味製藥現在估值兩到三倍的資金,這也是岩田壽最大的底氣。
矢野雄氣憤地說道:「金崇鶴實在太過分,不是說三味製藥需要大股東注資,怎麼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岩田壽揮手,淡淡道:「金崇鶴是三味製藥的代言人,他根本不可信。對了,讓你接觸的那個人,現在如何了?」
矢野雄眼中閃過一抹得意之色,「雖然比想像中要難對付,但並非沒有缺口。」
岩田壽臉上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笑道:「按照計劃進行,只要這個人被說服,那麼三味製藥的運營,必將出現巨大的危機。到時候,我們再出手收購,必定手到擒來!」
矢野雄正準備說話,手機想了起來,他抱着電話走出房間,片刻之後返回。
「羅燃打來的電話,他聽說您在雲海,想見你一面。」矢野雄問道。
羅燃的消息還真夠靈通,自己此次前來華夏,對外沒有公佈行蹤,很多人都以為自己此次是前往歐洲的
私人莊園度假。
羅燃怎麼會得到自己的消息,難道團隊中有人被羅燃收買了?
岩田壽淡淡地掃了一眼矢野雄。
矢野雄立即明白他目光的含義,辯解道:「我們的人肯定不會對外透露您的具體行蹤。極有可能是藥神集團通過三味製藥那邊得到的消息。藥神集團和三味集團是競爭對手,互相安排眼線深入對方,是很正常的佈局。」
岩田壽的表情好了很多,「希望如此。」
「那您見他嗎?」矢野雄問。
「不見!」岩田壽微微皺眉,「現在和三味製藥正在洽談合作,不適合和羅燃見面。」
「可是他剛才在電話里說,已經快到酒店了。」矢野雄臉上露出苦笑。
岩田壽輕輕地嘆了口氣,暗忖羅燃還真夠敏銳,恐怕是擔心自己和三味製藥達成不利於藥神集團的協議,所以過來找自己摸底。
「那就見一面吧。」岩田壽倒也不敢太怠慢羅燃,畢竟藥神集團是現在制衡三味製藥的在華夏市場發展的一股重要力量。
半個小時之後,西裝革履的羅燃出現在門口,岩田壽跟羅燃握手,笑道:「許久不見,羅董風采更勝。」
羅燃感覺到岩田壽的手掌傳來一股冰涼的溫度,回以微笑,「岩田先生,過獎了。」
兩人坐在沙發上,岩田壽給羅燃倒了一杯茶,「我此次來華夏,行程很緊,所以沒有主動拜訪,還請見諒。」
羅燃微笑道:「我知道岩田先生很忙碌,所以才會主動前來。」
「羅董,你實在太客氣了。」岩田壽感慨道,「我原本以為你過來是興師問罪呢。」
羅燃哈哈大笑:「豈敢,豈敢,我實話實說,確實有點緊張,因此想打探一下消息。不知岩田和三味的合作,現在談到什麼程度。」
羅燃直接說開,反而會讓氣氛顯得自然一點。
岩田壽給羅燃又蓄了一杯茶,「三味製藥的蘇韜,可不像你這麼好說話,他很自負,不好對付。」
羅燃沉吟片刻,感慨道:「年少得志,難免有些輕狂,但他畢竟有這個資本。岩田和三味最終是否你能達成合作,我並不是太在意。我只是希望,無論結果如何,都不要影響岩田和藥神之間的關係。」
岩田壽暗忖羅燃太會說話,笑道:「那是當然,藥神集團永遠是岩田製藥在華夏的重要戰略合作夥伴,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我向你發誓。」
「感謝岩田先生的承諾。」羅燃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時間不早,我請你和工作人員吃個飯吧。」
岩田壽連忙擺手,搖頭道:「不用那麼客氣。」
羅燃板起面孔,很強勢地說道:「既然來到華夏,那麼我就是東道主,這頓飯你必須給我一個面子,必須要到場。」
岩田壽暗自苦笑,華夏人太古怪了,明明是請客吃飯,完全就跟綁架沒啥區別,根本不給客人拒絕的機會。
……
金崇鶴和蘇韜坐在車內有說有聊,今天和岩田壽見面,雖然氣氛有點不
適,但大部分狀況都在兩人的意料之中。
想要靠近目標,必須要先破冰,掃清前路的障礙。
蘇韜原本就沒有期待,和岩田壽第一次見面就聊出結果。
「這是岩田壽的人際關係網。」金崇鶴將一疊材料遞給蘇韜,「他有一個智囊團隊,幫他做數據和情報分析,其中矢野雄,是他的助理,也是智囊團的隊長,岩田壽對他十分依仗。」
材料上畫着如同蛛網一樣的人物關係圖。頭像和頭像之間有一道橫線,上面簡單地標註着關係。
同時,在人物頭像下方還標記了不同數量的星星。
人物對岩田壽越是重要,星星也就越多,矢野雄的頭像下方有五顆星。
「能買通他嗎?」蘇韜對矢野雄印象深刻。
雖說他外表看上去不起眼,但眼神特別明亮的人。
「很難。他和岩田壽是大學同學,兩人有長達八年的友情。兩人還有姻親關係,矢野雄的妻子是岩田壽的表姐,所以忠誠度沒有任何問題。」金崇鶴分析道。
「你嘗試接觸一下他吧,我覺得他可能是關鍵人物。」蘇韜笑着說道,「收買人心這種事,你又不是第一次做,相信這次也一定能夠水到渠成。」
金崇鶴成功和盧斯搭上關係,做得很漂亮。
金崇鶴頓時眉飛色舞。
他覺得拉攏、蠱惑人叛變,這種事情很有趣。
金崇鶴這貨,就是個天生當掮客的主兒,他擅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關鍵長得還挺帥,所以沒人對他會有戒備之心。
「我試試看吧。對了,當我們試圖深入敵方內部的時候,想來對方也會用同樣的策略。」
蘇韜輕輕頷首,沉聲道:「放心吧,我會關注自身內部的變化。」
商業競爭便是如此,雖說不像戰場硝煙瀰漫,血腥殘忍,但斗的是心計,對人性的掌控,難度其實更大。
……
蘇韜返回酒店的房間,門鈴就響起,打開門,姬湘君站在門外。
「怎麼了?」蘇韜見她欲言又止,以為洛雨出了什麼問題。
「我要跟你一起去南疆。」姬湘君眼中露出一抹決然。
「我跟你說過,那裏很危險。」蘇韜嘆了口氣,耐心地勸說。
「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姬湘君咬着嘴唇,「我保證!」
蘇韜盯着姬湘君明亮的眼神,暗嘆了口氣,道:「保證也沒用,你看到洛雨的樣子沒?巫蠱門人想要殺人傷人,都無影無蹤。聽說有一種蠱毒,會讓人滿臉起疙瘩,就像蛤蟆一樣,後面會皮膚潰爛,臉上滿是膿瘡,你難道不怕毀容嗎?」
姬湘君下意識地感覺臉上又癢又麻,依然確定地說道:「我不怕。」
蘇韜暗嘆了口氣,心道自己隨便編了個謊,只是為了嚇住姬湘君,沒想到她如此有決心。
「既然你連變成醜八怪都不怕,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帶着你進入南疆一帶吧。」
姬湘君聽聞此言,臉上終於露出明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