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靜秋沒有將蘇韜當成外人,讓他坐在沙發上,自己雷厲風行地處理了幾份文件,不得不說,在工作狀態下的倪靜秋比想像中要強勢與認真。
中途,一個總監級別的男人被她喊進來,她厲聲訓斥了男總監足有半個小時,原因是他將項目投資書中的財務報表弄錯了數據。
見過財務報表的人,都應該知道,上面有大量的數據,尤其是新廣傳媒是一家集團企業,每個子公司的財務報表都截然不同,因此能記住每個子公司資產負債表、利潤表及現金流量表中每一個空格上面的數字,這體現了倪靜秋的細心與用心。
倪靜秋處理完了手上的工作之後,也沒忘記幫蘇韜處理一下三味國際搶注專利的事情,比想像中要更加順利地解決了。
蘇韜很快接到晏靜的電話,糾纏三味國際多日的專項調查組給出結果,對三味國際惡意搶注專利權處罰兩千元。
對於想擺脫源源不斷麻煩的三味國際而言,兩千元的處罰金,等於九牛一毛,無疑是用最低的成本,解決了最大的麻煩。
晏靜好奇蘇韜是用什麼辦法解決了問題,蘇韜礙於坐在倪靜秋的辦公室內,也就沒有仔細說明,只能言簡意賅地說,一個很好的朋友,幫自己解決了問題。
華夏雖然是個法治社會,但人情依然佔據半壁江山,有時候有錢也不一定有用,有強大的關係網,往往兵不血刃就能解決麻煩。
倪靜秋說是家宴,其實並不是想像中的場景,倪家幾口人坐在家裏的餐廳,圍着飯桌上吃飯,而是倪家宴請圈內好友的一場盛大的聚會。
直白點來說,是燕京高層圈子中的一場大聚會,基本上只要排得上號的人物,都會出現在聚會上,包括商界、政界名流,他們聚在一起是為了聯絡關係和感情,交流商機與資訊。利用圈子裏這樣的聚會,可以互換資源。
這種聚會的成員是固定的,極少會有新面孔出現。一開始出現的目的,是為了讓幾個大家族的子弟們從小熟悉,形成良好的階級情誼,等長大之後,繼承家業之後,憑藉兒時培養的情感,能夠相互扶持。
久而久之,這成為了一種默契,每年會舉辦五六次,由不同的家族操辦,而此次聚會的主辦方風水輪流轉,由倪家進行承辦。
按理來說,如果霍坤不出事的話,倪靜秋應該與未婚夫出席,但倪靜秋如今與霍坤分手,已經成為燕京高端圈子眾所周知的事情,而倪靜秋又不願意一人出面,所以就琢磨着讓蘇韜陪自己一起參加這個倪家家宴。
等倪靜秋說明聚會的重要性,蘇韜不僅苦笑道:「如果換成其他情況,我陪你參加一次聚會,也不算什麼。但今天這場聚會,是由你父母主辦,你和霍坤的婚事剛剛告吹,我現在陪同你參加,豈不是有點尷尬」
你靜秋微笑道:「你很敏感,不過你不能拒絕。出於道義,我已經幫過你了,你也必須幫我。」
蘇韜知道倪靜秋讓自己陪她參加,一方面固然是藉機會給自己的母親治病,另一方面也是想轉移注意力,利用蘇韜作為話題,而讓大家忘掉自己與霍坤那段已經成為歷史的婚事。
「我覺得心慌」蘇韜無奈苦笑道,「被別人誤會了,怎麼辦我可是有女朋友的。」
「怎麼個誤會法」倪靜秋似笑非笑地問道。
「你剛和霍坤分手,就和一個英俊瀟灑,器宇軒昂的年輕才俊同進同出,別人會覺得我是第三者,破壞了你倆的感情。」蘇韜理智的分析道。
「第一,忘掉一段舊的情感,最快速的方法,就是開始一段全新的感情,第二,你的確是我和霍坤的感情破裂的關鍵原因,用第三者來形容你,並不為過;第三,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如果不是為了找個機會給我媽治病,我隨便找個男人陪我出席宴會,並不是一件難事。畢竟這年頭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街跑。」倪靜秋言辭犀利的說道。
「前面幾句說得有點道理,最後一句有點小問題。」蘇韜笑着更正道,「男人都有三條腿,兩條腿的還真的很難找。」
倪靜秋微微一怔,反應過來,笑出聲道:「以前覺得你挺沉穩甚至木訥,沒想到跟你單獨相處下來之後,發現你的嘴巴挺厲害。」
蘇韜臉皮很厚地笑道:「我這個人屬於慢熱型,真正熟悉了之後,才會讓別人覺得我特別有內涵。」
「自吹自擂的功夫也挺厲害,一看就沒少騙女孩。」倪靜秋與所有的女人一樣,都是聽覺動物。和霍坤相處久了,早已沒有一開始的新鮮勁,平時只是噓寒問暖,早已忘記了男女鬥嘴的樂趣,從蘇韜的身上卻是重新感受到了這些甜蜜的影子。
蘇韜搖頭,嚴肅地說道:「你誤解我了。我從來不騙人,尤其是女人。」
倪靜秋晃了晃手指,點破道:「這就是一句最大的謊言。」
蘇韜有點緊張地望着倪靜秋,佯作鎮定地問道:「此話何解」
「我覺得,你應該自己坦白。」倪靜秋笑着說道。
蘇韜知道自己和顧茹姍的關係隱瞞不住,嘆了口氣,解釋道:「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要說一些善意的謊言。沒有任何利益,只是純粹地想幫助別人,我覺得,這種欺騙應該值得諒解和嘉許。」
倪靜秋似笑非笑地望着蘇韜,感覺這個年輕男人說話特別有趣,她繼續逼問道:「繼續說下去,我想聽聽你還有什麼樣的古怪邏輯,然後再決定是否原諒你」
蘇韜嘆了口氣,動情地說道:「茹姍是一個自立、堅強、有韌性的女人,她為了守住自己的理想,分明可以過很安逸的生活,卻是很固執地在燕京漂了很多年,我覺得這樣的女人讓人感動,為她出賣我的靈魂和原則,說一個無傷大雅的善意謊言,卻能給她的人生帶來翻天覆地的改變,我覺得值得」
倪靜秋輕吁了一口氣,道:「好吧我相信你了。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和茹姍的關係有古怪,只是沒有點明和戳破而已。」
蘇韜點了點頭,笑道:「這是一個經不起深究的謊言。我原本也以為,你會默契地幫我們一直守下去。」
倪靜秋歪着腦袋,想了想,慧黠地笑道:「我有一個更好的提議,如果你答應我,我就原諒你了。」
「哦」蘇韜奇怪地望着倪靜秋。
「之所以你們會對我撒謊,是因為顧茹姍的主意,她想利用我,獲得劇組的角色。現在呢,我要求,你和我一起撒謊,來隱瞞顧茹姍。」倪靜秋噸魯鈍,調皮地笑道,「你要答應我,不要讓茹姍知道,我其實已經知道你倆的關係。」
蘇韜暗嘆了一口氣,倪靜秋是一個挺善良的人,如此一來可以避免讓顧茹姍尷尬。他嘴上卻是不屑地笑道:「真不明白你們這些女人,為何喜歡生活在謊言之中。」
倪靜秋淡淡笑道:「因為女人心海底針啊」
顧茹姍用謊言欺騙了自己,自己就要用謊言再次欺騙顧茹姍,這也是很正常的報復邏輯。
女人確實很難讀懂。蘇韜想起老媽曾經警告過自己的,越是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女人,越是不能相信,他現在從倪靜秋的身上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雖然絕大多數能夠感覺到倪靜秋是善良的,但那些可能是虛假的外表。
當然,女人的狠毒,往往出現在同性的戰爭之中,至少倪靜秋目前對自己只有單純的善意,這點他是可以確定的。
蘇韜皺起眉頭,在倪靜秋看來,仿佛是在擔心顧茹姍。
倪靜秋連忙笑着解釋道:「你也沒有必要太過擔心,我對茹姍的印象不錯,她是個很上進的女人,我只是想跟她開個玩笑而已。」
蘇韜的心情這才豁然輕鬆,無奈苦笑道:「你比想像中要精靈古怪」
倪靜秋呼出一口氣,放鬆地說道:「用詞很精準,我喜歡這個評價不過,你應該要理解,在我們這個圈子,誰都得多幾個心眼。」
蘇韜淡淡評價道:「從一出生開始,你們的父母就開始言傳身教,處理事情,要學會靈活變通了吧」
倪靜秋無奈苦笑道:「在別人的眼裏,大家都覺得富家子弟都是腦袋被門擠過的,但事實並不如此,今晚你到現場去看看,絕對會有所改觀,有不少妖孽。」
蘇韜認同倪靜秋的判斷,虎父犬子的概率事實上很低,現在連普通老百姓都知道小孩子不能輸在起跑線上,何況那些出生就含着金鑰匙的高門大戶子弟,在精英化教育下,均不是省油的燈。
蘇韜搖頭笑道:「對於那些高門子弟的明爭暗鬥,我並不感興趣。我會將注意力放在你母親的病上。」
倪靜秋悠悠地嘆了口氣,道:「之所以讓你通過這個場合見我媽,主要是因為這樣可以讓她不至於很緊張,我媽這麼多年沒少接受醫生的治療,但效果甚微,久而久之,內心深處對醫生有些排斥。」
蘇韜點了點頭,如果倪靜秋的母親也是先天性哮喘的話,從記事起就開始吃藥、打針,內心對自己的病沒有陰影才是怪事。他淡淡一笑:「也難為你的孝心,我會竭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