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再向樓下看了一眼,突然欺身而上,右掌襲向程方愈頸邊。程方愈左掌一掩,輕巧一抹將之化解。卓燕輕輕贊了一聲道,好功夫,說時遲那時快,程方愈只覺咽喉一涼,隨即渾身亦涼了下來。
有什麼涼涼的東西,已將他脖頸纏住。
這柔軟又鋒利無匹的金絲鋸,只消卓燕稍一用力,便足以令他人頭落地。
程左使這路擒拿手雖然精妙,但想跟我斗還差了點。卓燕笑道。
我的武功的確不怎樣。程方愈道。不夠你若殺了我,樓下的弟兄們也必會與你同歸於盡。劃不划得來就看洞主怎麼想了。
◇使用不着威脅我,卓燕道。如果樓下當真有那麼多弟兄,程左使何須偷偷摸摸想從窗子來靠近我等。眼下我只看見一圈送命火把,至於人麼我想大概不會超過五個,我說的對麼?
張弓長趕至窗口向下細望了望,只見火把獵獵而燃,果然並無多少人影。他嘿嘿一笑,道,杏,你想使詐?
程方愈見他識破,反坦然哈哈一笑,道,好,卓洞主,既然落到你手中,我程方愈也認了要殺要剮,悉隨尊便!
不敢不敢。卓燕將那金絲鋸撤去,反向桌子作了個手勢。請。請左使上座。
程方愈看他一眼,哼道,你何須玩什麼花樣。那壁廂張弓長已將他一推,扭至了桌邊。
】燕斟酒一杯,遞予程方愈道,卓某先敬左使一杯。
程方愈只是不睬。卓燕冷笑一聲道。當日貴教款待弓長。弓長可沒有這般不給面子?
程方愈微一猶豫。接過杯子來一飲而盡。
卻冷不防卓燕出手,那快如閃電的一擊已捏中他手腕,而這以快擒拿手出名的程方愈竟是着了道兒,酒杯跌出,手腕尚未來得及以小技脫困已被卓燕牢牢地按在桌上,正如肉已在案他知道這是復仇,為張弓長在青龍教所受之辱手心劇痛傳來,電光石火的一瞬。卓燕手中一支精鋼利箭竟已狠狠將他右手釘在了桌面!饒是程方愈素來內斂,此時也「啊」的一聲脫口慘叫。
回去告訴姓拓跋的。卓燕冷冷道。這是我卓某人替兄弟回贈給青龍教的「人情」!
他手鬆開。程方愈折箭抬掌,熱血湧出,傷及見骨。
他滿頭冷汗涔涔而下,強忍着再不發一言,只去屋角扶起那教眾,向外走去。
張弓長猶豫地看了卓燕一眼,終於未再阻攔。
人還未到,書信已至。
傷了手的程方愈自然是沒辦法寫信的,信發在傷手之前。
若非為了發信通知。他自然沒必要先折回,再返來救人。他是否早準備好這一去凶多吉少。是以有些消息,要先通知了拓跋孤?
他們現在人在漢口。蘇折羽看了信道。雖說是叫他們發現了,但至少知道要去朱雀山莊,須得先到漢口。
此言不差。霍新道。不過教主現在擔心的恐怕是程左使。
兩人都朝拓跋孤看了一眼。他眉間緊鎖。留書後孤身去朱雀兩使手中救人的程方愈,生死又是如何?
他派程方愈去追蹤張弓長,是因為以程方愈的武功,對付一個雙臂受了傷的張弓長總是沒問題的;加上他的機變靈巧,這件事情成功率並不低。
但誰又料得到會在途中遇上卓燕。
而程方愈竟會想為了救一個普通教眾,去孤身犯險。
他的武功是身邊幾人中最弱的一個,但蘇折羽從不離他,霍新從來都鎮守青龍谷,顧笑塵呢顧笑塵已被派去做另一件事。…
也許我本應自己去追蹤張弓長。他開始這樣想。只不過以他的脾氣,他知道自己不會做出這樣有失身份的事情來。
卓燕。若凌厲還在左近,這件事還能有些轉機。
否則……
教主,要不要立刻派人去漢口接應程左使?霍新道。
拓跋孤只把那書信在案上重重一放。
現在派人,也已晚了。
不過當數日之後程方愈終於出現在徽州城的時候,這沉鬱終於是散去了一些。
右手怎麼了?拓跋孤首先便看見了他那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右手。其實他已猜到了三分。小擒拿手的功夫在手上,正如弓箭手的功夫在臂上。可是他並沒有當真廢了張弓長的手臂,對方既已將人放了回來,那麼總該是個明白人,想必也不會做得太過吧。
回教主,方愈手上只是一點小傷,只是未能完成教主所託,反為敵所傷,實在有辱……有辱青龍教的顏面!
拓跋孤反倒笑了一笑。是卓燕?
是。此人武功厲害,只怕更勝張弓長許多,屬下實是難以抵擋。
卓燕……既然將你放回,想必你沒從他們身上打聽到什麼事?
這個……屬下僥倖,在被他發現之前,還聽得了一些。
你聽到了什麼?
我聽說……程方愈停頓了一下。我聽說二教主已被卓燕帶去送給了朱雀神君。
你說什麼?廣寒在朱雀神君手裏?
應是如此,但從卓燕的口氣聽來,二教主應是無恙。
拓跋孤微一沉吟。按理說他們若捉了廣寒,早應前來要挾於我,不該如此安靜。
還有一件事。程方愈道我聽說伊鷙妙之父伊鷙均,要前來行刺教主而且卓燕與張弓長二人還商討了計策。
伊鷙均來中原的事情,我也稍許有所耳聞,想來不是假的。霍新在一邊道。眼下我們不如按兵不動,屬下再派人設法查實二教主的事與伊鷙均的事。
言及邱廣寒,眾人皆有少許沉默。那麼可知凌厲的下落?他是不是也在朱雀山莊?拓跋孤又轉向程方愈。
說也奇怪,朱雀山莊的人似乎也在找他,但尚無結果。聽他們的口氣,他目前應不致有什麼不測。顧先鋒那便不知有無什麼進展……
他卻似乎忘了,若顧笑塵有什麼進展,拓跋孤又何須再問。
暮春的天氣已露暑相。細細算來,自凌厲與邱廣寒離開青龍教,已過去了五月時光。顧笑塵便是在這個時候終於來到臨安。
他本是被派去明月山莊與邵宣也商議儘快聯手對付朱雀山莊之事,這日臨到離開洛陽,忽接到教中傳信,言及邱廣寒與凌厲似乎失散,凌厲的下落不明,更是得知程方愈與卓燕有了正面衝突,似乎事情已變得十分緊急,所以他不必急着回青龍谷,先要設法儘快找到凌厲才行。
他也是因此而來到臨安城的。
可人海茫茫,又叫我到哪裏去尋個凌厲出來?縱然凌厲真的在這臨安城,熙熙攘攘的人群,怕也只會叫人更加暈頭轉向。
他在茶樓歇了歇腳,舉茶嘆息。二教主啊二教主,這世上也就只有你,才能那麼聰明地找到凌厲。
他自然找不到邱廣寒問的,所以他當日看了信之後問的是邵宣也因為或許邱廣寒在與他成親當夜離開明月山莊的時候,曾說過她會去哪裏找凌厲。
只可惜邵宣也只是搖了搖頭。她沒有說。我雖然問了她怎知到何處去找,但她沒有正面回答我只知道她應是去臨安。…
在臨安。顧笑塵放下茶碗。當時覺得知道這個也很夠了,可來了此地,才發現遠遠不夠。何況誰又能保證這一次凌厲又會乖乖地留在臨安等他來找呢?上一次他是因武功全失不得不避世而居這一次他又有什麼理由要躲起來?
三日。茶樓酒肆、花街柳巷都已問過,他所描述的這個男子似乎根本不存在。他只好又回茶樓,繼續嘆他的氣。我的運氣是否真的那麼差?
要試運氣好不好,他往往會去一種地方。
「霽月」賭坊,很應此地的景、顧笑塵雖然好賭,不過總算想着家中老父的疾言厲色,不敢太張揚,只小小地扔下幾錢銀子解解手癢。這一日竟是小贏了一手。他心念一動,想莫非運氣來了,當下抑了自己的癮,拍拍屁股便去隔壁多點了兩個小菜。
樓下正有一隊燒香的婦人走過,總有二十多人,黃調子的香袋系在身上,三三兩兩許着虔誠的願。
進香?顧笑塵心念一動。是了,這臨安城可還有一頭我沒去找過。那些寺廟附近,不知可有人居住。
他抹抹嘴,快快地跟出來,可只能慢悠悠地跟着婦人們走。
去山裏麼?他小心地問一個婦人。
婦人無甚意義地嗯了一聲,並不願理睬他。
那邊除了寺廟,是否有人住?
很少。婦人頭也不抬。
你們常常去燒香麼?有沒有見過這樣一位公子?
他手中的畫像,從明月山莊起就一直帶着。
給我看看。邊上一個婦人迅速地搶了去。哎喲,這公子是誰家少爺?我天天燒香給我家閨女求個好夫婿,怎麼俊俏的公子哥兒都找不見呢?
我看看。又有好事者將那畫像搶去。
顧笑塵無奈,道,各位若有見過的,麻煩告訴我一聲。但直到畫像轉了一整圈又回到他手上,仍然沒人給出一些有用的答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