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廣寒隨他在黑漆漆的夜晚掩埋屍首,心裏實是有些發毛。但抬到第二具的時候她心裏的恐懼竟也淡了,反而笑了起來。當然,她沒有發出聲音,所以凌厲並不知道。他知道邱廣寒恐怕是累了,就囑她歇會兒,一個人將第二具屍首也蓋上了土。
怎麼樣。邱廣寒湊近他悄悄地說。有什麼動靜沒有。
凌厲不動聲色地搖搖頭,低聲道,似乎沒有人在這附近。我們再往深處找找看。
邱廣寒說了聲好,凌厲又道,你跟着我,千萬別離太遠了。
我知道。邱廣寒嘻嘻笑着。
凌厲這回聽出她是在笑,皺了皺眉,卻也不便說什麼,顧自先往前走去了。
兩人摸黑回到屋裏,已是子夜。
看來沒有旁人了。邱廣寒說着抬頭。今夜其實是個暗殺的好日子呢,連月亮都沒有。
凌厲又皺眉看着她。
是不是?邱廣寒回過頭來追問。
別跟我說這些。凌厲道,我已經不做這行了。
我說的是他們,他們很不聰明啊。邱廣寒道。你曾說過一個技能高超的殺手能殺死比他自身武功高出數倍的高手,那麼倘若伊鷙堂真的像你所說,裏面的人雖非殺手,卻都具有殺手一般的本事,就早已把你我殺了,對不對?
那也未必。凌厲道。論武功我雖不可能比他們高出數倍,但因為我自己也曾是殺手,對個中之道熟捻得很,所以他們想暗殺我,恐怕還沒那麼容易。
這樣麼。邱廣寒若有所思。
好了,別想太多。凌厲道。你累得很了吧,在這裏先睡會兒,我去把裏邊的血跡沖乾淨。
邱廣寒搖頭道,我睡不着,而且,你是不是忘記了,我一天都沒有吃飯了。你買了米回來,我怎麼也得吃一頓才走。怎樣,不介意我夜半生爐子吧?
凌厲陡然想起,失色道,你竟餓了一天,我……其實我今天是……
別說啦。邱廣寒笑道。從今往後無論什麼事,你都不用跟我解釋,我不會生你氣就是了。
凌厲不知該把她這話理解成親近還是疏遠,正沒計較間邱廣寒再嫣然一笑,道,何況你都跟我認過錯了是不是?
凌厲才知她這話是好意,想也笑,卻覺訕訕的太着了痕跡,便轉過身去了。
他用水沖了許久,才將那血腥清去了,鬆了口氣,竟也覺得累了,不覺坐在床上歇了會兒。這五天他的傷並沒好,背心和胸口都仍有點隱隱作痛。他坐着回想今天,方才,自己手裏遞出的那奇快無比的一劍。
這一劍實在是耗了極大的力氣,到此刻他內息尚有一絲紊亂。他想這多半因為今天這機會,實是比往日暗殺他人,還要轉瞬即逝。倘不能一舉擊斃那二人,我與邱姑娘定然都是死路一條。
他坐着,閉目慢慢調息了一會兒,睜開眼睛時,只見邱廣寒正坐在對面的凳子上。
你……他朝門口看了一眼。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你看看你。邱廣寒道。我進來,你就聽不見,還說他們不能輕易暗殺了你呢!
邱姑娘,難道你不知道……凌厲猶豫了一下,還是接着道,難道你不知道你自己走路極輕,身上的氣息更是內斂,早是江湖中絕頂高手的身法了!
我?邱廣寒似乎極為訝異,不過隨即低頭道,也有可能,反正我從小就老是被別人說像幽靈一般,好像想嚇唬他們似的,所以我經常故意走得很大聲。不過遇到你之後,我心裏總以為你是很厲害的人物,再輕手輕腳也能聽見,所以就沒有故意大聲了。但我真的沒練過什麼武功——難道說,你又開始懷疑我了?…
凌厲搖搖頭。你是誰早已沒關係了。
這怎麼說呢?邱廣寒不解道。
凌厲不答,岔開話題道,你吃過飯了?
吃過了。邱廣寒道。我進來本想問你要不要也吃一點,但看你剛才好像在用功,所以沒敢驚動你。
我不餓。凌厲笑笑。
邱廣寒哦了一聲,猶疑道,那我先去洗碗了。
凌厲點點頭,跟她一起走去外間。
兩人洗着碗筷,凌厲卻又嘆了口氣。
嘆氣幹什麼?邱廣寒奇道。
其實你可以不用跟着我遭這些危險的。凌厲道。你為什麼執意不走?
我說了沒處可去。
至不濟也比把命丟掉強。你也說過明明知道不合算的事不會去做的,幹麼要……
我不愛聽你說這些話。邱廣寒抿嘴笑道。別再說了。
凌厲無奈。邱廣寒的話像命令一般,立刻叫他閉上了嘴。
以後也別再說,邱廣寒又跟了一句,似是很清楚凌厲對她的百依百順。
好。凌厲有氣沒力地答應。
因為有一天我也許真會突然不見的。邱廣寒突然又幽幽地道。正如我突然闖到你這裏來一樣。
凌厲拿着碗的手停住了,一動不動了半晌,似乎是不明白她說什麼。不過隨即,他又很認真地把碗放好。
你來得再突然,他心裏想,我都已經把你記住了。
所以,她怎麼可能再不見呢?
已是三更。
反正睡不着。邱廣寒道。不如我給你收拾一下東西吧,天一亮我們就走。
也沒什麼東西。凌厲道。只是幾件衣服罷了。
你不是還有許多銀票麼?
哦,對。凌厲拉開抽屜,把一大疊銀票交到她手上。邱廣寒將它們也塞進包袱里。理着理着,兩個人倒是在地上坐下來了。
我還真有點困了。邱廣寒道。但我心裏緊張得很。
凌厲過去把她手上打好的包袱拿下,放到桌上。
困就睡吧,否則明天就沒力氣趕路了。距天亮還有不少時候,我也去睡會兒。
但我害怕。邱廣寒道。我怕得很。凌公子,你把竹床搬進裏屋來,陪陪我,好麼?
只要你不介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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