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以上,激戰正酣。一筆閣 www.yibige.com
肖珏令二十精兵攜鐵爪潛入水底,鑿穿烏托兵船。
烏托兵船有數千,全部鑿穿亦是不可能,水下力氣也難以使出來。十人為一組,挑最中間的兩隻重重鑿擊。如此一來,被鐵鈎連着的烏托兵船隊伍全都亂了,忙着去砍斷鐵鈎,便眼睜睜的看着禾晏的小船從面前逃走。
「這些混賬!」瑪喀大怒,一把從旁邊的兵士手中奪過弓箭,對着水中的兵士放箭。然而挑選出來的二十人,各個都是水中好手,身手靈活,立刻避開了。這樣敵追我打,敵進我退,倒惹得烏托人的步子都被打亂。
「你們繼續用鐵叉。」瑪喀沉着臉吩咐,「我不相信,他們能一直潛在水下,先抓住那個女人!」
那個假扮穆紅錦的女人極大地羞辱了他,烏托男子最好臉面,今日若不能將那女子抓住,他的部下,他的親信,都會暗中嘲笑他。縱然打了勝仗,等回到了烏托城,此事只怕還是會成為笑料,傳的到處都是。
除非將那女子抓住,狠狠地折磨她,才能挽回顏面。
「給我追!」
一絲微風落在人臉上,拂起微微癢意,極細小,卻立刻被人捕捉到了。
禾晏看向木夷,木夷眼中滿是驚喜:「有風了!」
雖然是很柔的風,但老天爺總算是站在了他們這頭。
身後的兵船窮追不捨,禾晏沉下眉眼:「把他們引到埋伏圈中去。」
「是!」
小船似要逃離水面,拼命往遠處划去,只是被身旁高大的船隻襯托的,未免有幾分可憐。
「他們這是往哪去?」身側的副兵問道。
肖珏看向禾晏乘着的小船遠去的方向,運河平靜,她前去的方向,如果他沒記錯,應當有好幾處藏在水中的暗礁。若是小船自然可以避開,如果是大船……
肖珏:「跟上他們,分散烏托人的兵力。」
「都督?」
「起風了。」他垂眸冷道。
風仍然柔柔的,如情人間溫柔的嬉戲,繞過每一個人。木夷拼命划槳,只問禾晏:「禾姑娘,現在可以點火了嗎?」
「不行。」禾晏道:「風還不夠大。」
風不夠大,縱然是點上了火,數千隻烏托兵船,也沒辦法立刻陷入火海。他們有各種辦法可以即時將火撲滅,對戰的時機很重要。
「那現在怎麼辦?他們快要追上來了。」木夷着急。
禾晏回頭看了一眼,道:「我去拖住他們。」
「你?」木夷擔心,「你一個人行嗎?我陪你吧。」
「不必,」禾晏拍了拍他的肩,「你帶着這隻船,與其他船呆好在自己的位置,烏托兵船看見咱們的船,很可能會過來對付。你們務必保護好船隻,」頓了頓她又道:「也保護好自己。」
「可……」木夷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禾晏已經腳尖在船頭一點,朝着瑪喀所在的那隻大船掠去。
「禾姑娘怎麼一個人去了!」副兵驚訝。
肖珏道:「動手吧。」
「砰」的一聲,小船撞上了大船,將大船撞得稍稍一歪,瑪喀氣的臉色鐵青,「怎麼陰魂不散。」他獰笑一聲,「不過數千人便想螳臂當車,既然你們那麼想死,本將軍就送你們一程!」
他揮刀沖身後人吼道:「勇士們,開戰!」
兩方人馬混站在一起,濟陽城軍雖人數不敵,卻也毫無畏懼。為首的禾晏與肖珏二人,與瑪喀周圍的人混在一起。禾晏綴着鐵爪的鞭子,綴鐵爪的時候砸船厲害,砸人也不錯,她一鞭子揮過去,便將一人揮翻。
可鞭子到底不是刀劍,刺入一人,一時間收不回來,而湧上來的烏托人越來越多,身後已經緊撲而上,她才一腳踢開面前一人,身後勁風已至。禾晏側身避開,一把晶瑩長劍擋在她面前。
肖珏背對着她,手中劍正往下滴滴答答的淌血,將飲秋從烏托人胸前抽出,淡聲提醒:「小心。」
「都督,」禾晏道:「一起上吧!」
他們二人背對着背,一人持劍,一人握鞭,彼此將背後交給對方,此刻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分明從來未在一起抗敵過,於生死間,也生出奇妙的默契,像是惺惺相惜中心意相通,彼此的每一個動作都不必提醒,自然心領神會的配合。
一時間,烏托人竟無可近身。
副總兵挑開一個烏托人,回頭看的正是如此景象,她思忖一刻,只道:「這禾姑娘究竟是什麼來頭,身手如此了得?」
她並不是靠着肖珏出手相救,或是肖珏的庇護,而是能與肖珏同時聯手,非但沒有給肖珏拖後腿,甚至配合的遊刃有餘。
「將軍,這女人好厲害!」親信對瑪喀道。
肖懷瑾厲害,那是因為他是大魏的右軍都督,封雲將軍,這女人的名字從未聽過,看起來年紀也不大,怎生也如此厲害?莫非大魏軍中人才輩出,這樣身手的不止肖懷瑾一個?
一時間,瑪喀對自己主動請纓來濟陽,有些後悔。他看濟陽無甚兵力,又是穆紅錦一個女人坐鎮,以為攻下濟陽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才搶了這個功勞。誰知道好端端的竟遇到肖珏,還遇到一個棘手的女人。這兩人聯手,身手已是卓絕。還有那些濟陽城軍,就在幾日前,密探還來報,濟陽城軍多年未戰,陣法老舊,根本不是烏托人的對手。今日真正對戰時才發現,他們軍心大盛,氣勢不減,就連兵陣也結的同過去不同。
雖然此刻濟陽城軍已經少了大半,但對於烏托人的十五萬大軍來說,這都沒有立刻拿下城池,反倒還吃了不少虧,奇恥大辱,難以想像!
「加人,給我沖!」瑪喀咬牙切齒的看着被烏托人圍在中心的男女,「我就不信,他們打得過我十五萬人!」
船上的桅杆挺直不動,掛着的旌旗卻晃動了起來,不是方才那樣極輕微的晃動,而是能讓人看見的,如鳥雀舒展翅膀一樣的流動。
「起風了!」禾晏的聲音難掩激動,「都督,真的起風了!」
不是微風,更像是清風,或許還會變成勁風、狂風。
而且……
「是東南風!」禾晏笑的眼睛彎彎,格外高興,「是東南風,都督。」
肖珏瞥她一眼,只道:「可以引君入瓮了。」
禾晏與他對視一眼,笑意一閃而過,跳起來道:「走——」
他二人突出重圍,像是體力不支似的,跳上一隻濟陽城軍的小船。小船上的濟陽城軍拼命划槳,仿佛要將他們帶往遠方。
「想跑?」瑪喀冷笑一聲,大手一揮,「給我追!今日必要拿下這二人人頭!」
這個關頭,濟陽城軍的人已經越來越少,顯然肖懷瑾和那女人是寡不敵眾。瑪喀雖然心中有疑惑一閃而過,肖懷瑾是那種會棄兵逃走的人嗎?但這點疑惑,很快就被即將勝利的喜悅沖淡。縱然是再如何英勇無敵,就這麼些人,恐怕也無力回天。大魏人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叫什麼「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說不準他二人就是見勢不好,想要先逃走韜光養晦,再東山再起。他瑪喀今日就要將他們追到底。
親信尚且有些遲疑:「將軍,窮寇莫追。要不先將這裏剩餘的濟陽城軍殲滅,咱們上岸進城是正道。」
「你懂個屁!」瑪喀輕蔑道:「濟陽城軍已經不成形狀了,抓住了肖懷瑾……」他眼中貪婪之色一閃而過,「國主只會對我厚賞有加。這是要名垂青史的戰功!」
烏托國內都知道他是帶兵來攻城的,結果不僅拿下了濟陽城,連令世人聞風喪膽的肖懷瑾也死在他劍下,說起來,這輩子也值得誇耀!況且他在那個假扮穆紅錦的女子身上吃了不小的虧,瑪喀本就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怎麼也不能甘心。
一時間,只希望將他們趕盡殺絕。
「追!」
小船在前面飛快的行駛,浩蕩寬廣的運河下,藏了無數不起眼的暗礁。平日裏往來商船早有經驗,遠遠地避開。可這些烏托人未必知道。
他們也未必知道分散在四處,看起來絲毫不起眼的小船里,究竟藏了怎樣的利器。
「將軍,你有沒有看到那些小船?」親信問瑪喀。
水面四周,出現了數十隻小船,這些小船像是濟陽城軍的船,船上的人卻無剛才濟陽城軍那般大,分佈在他們兵船的幾端。若有若無的距離,像是不懷好意。
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大,親信開口:「將軍,這是不是埋伏啊?要不要我們再……」
「屁個埋伏!你要是害怕,就趁早滾回老家,我烏托兵中不養懦夫!」瑪喀一腳將身邊人踢開,「就這麼幾隻船,說埋伏,是想笑掉人的大牙嗎!我們這麼多隻船,這麼多人馬,他們這不叫埋伏,叫來送死!我看來得好,都給我備着,等他們靠近一點,放箭!」
親信轉念一想,便覺得瑪喀說的也有道理,這些濟陽小船猶如飛蛾撲火,縱然是從四面八方的趕過來,看起來也沒有任何勝算。
禾晏的信號已經放了出去,由之前木夷領着的其餘船隻,紛紛朝這頭靠近過來。禾晏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烏托兵船,兵船已經挨得越來越近。
於此同時,風也越來越大。
吹得船上的旌旗獵獵作響,吹得她心底的喜悅一層層的漾開,抑制不住。
「點嗎?」禾晏問肖珏。
肖珏扯了下嘴角,「點。」
二人命周圍的濟陽城士兵停下划槳的動作,「快入水!」
「噗通噗通噗通」——
落水的聲音接二連三,聽得烏托兵船上的人愕然,只問:「他們怎麼全都跳下水了?」
「準備鐵叉!就算落水了,也能打。」瑪喀陰沉沉道。只當他們是黔驢技窮,走到窮途末路。
禾晏微微一笑,一腳踏在船頭,從懷中掏出火石。
「呲——」
極輕微的響聲從她手中彈出來,並未讓人放在心上,女孩子眸光明亮,笑容狡黠,「送你們個大禮,接好了!」
一道火星從空中划過,如天邊流星,下一刻,落入船上,與此同時,四面八方亦是響起濟陽城軍落水的聲音。
火星落到了被掀開的帘子上,落到了被沾滿膏油的乾柴上,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小船上炸響出一團巨大的火光,幾乎要將整個天空映亮。
烏托兵船迅速被大火淹沒,而風漸漸地大了。斜斜的將整個火苗吹向了烏托兵船。
……
運河上的動靜,似乎傳到了濟陽城中。
林雙鶴從崔府的後院走出來,看向遠處,自語道:「那是什麼聲音?」
身側的鐘福亦是側耳傾聽,卻無法回答他的問題。片刻後,鍾福看向林雙鶴,問道:「林公子,您真的要留在這裏嗎?」
他如今已經知道林雙鶴的真實身份,所謂的「風度翩翩林管家」,果然世上是沒有的,至少他活了這把年紀,還從來沒見到一個。這年輕人看起來斯文講究,聽說是個大夫,同肖珏與禾晏又不同,半點功夫也無。不跟着百姓撤離,留在這裏作何?
「這府里還有這麼多姐姐妹妹,」林雙鶴笑道:「我若是走了,誰來保護她們?」
鍾福無言片刻,說得像他很厲害似的。
「崔中騎的夫人們,都還在府上,幾位姐姐尚且都敢留下來,我又怎麼能獨自一人逃走?我好歹也是個男人,」林雙鶴搖了搖扇子,笑容瀟灑如往昔,「男人,當然該保護姑娘們了。」
二姨娘透過窗口看着外面正與鍾福說話的林雙鶴,托腮道:「這林公子看着弱不禁風的,沒想到關鍵時候還挺男人,若是我再年輕個十歲……」
「就怎麼樣?」衛姨娘瞪了她一眼,「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想這些!」
「我不過就是隨口說一下,姐姐何必這麼激動。」二姨娘伸了個懶腰,「我們能活不活得過今日都不好說,就不能讓我做會兒夢。」
「呸呸呸,」四姨娘道:「二姐你可別烏鴉嘴,老爺一定能打敗那些烏托人,咱們不僅能活的過今日,還能活的過明日,還能活很長很長的日子!老爺不是說了麼,那個喬渙青喬公子其實是大魏的封雲將軍。有封雲將軍在,這場仗怎麼都能贏。你別擔心了!」她說的又快又急,好似頂有信心,卻也不知是在安慰別人,還是在說服自己。
三姨娘愛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了好久,此刻聞言,終於忍不住,流着淚道:「封雲將軍又如何?咱們城裏多少年沒打過仗了,士兵還沒百姓多,他又不是神仙。我還這麼年輕,我不想死,我……老爺都沒寵愛過我多久,我好怕……」
「別哭了!」衛姨娘沉着臉喝道,見三姨娘瑟縮了一下,仍是忍不住眼淚,終於嘆了口氣,又遞了一方帕子給她,聲音軟和下來,「怕什麼,咱們雖然是妾,卻也是中騎府上的人。沒得老爺在前方賣命護着,咱們在背後哭哭啼啼的扯後腿。」
「縱然是妾,是女子,那也是中騎的女人,要有氣節,不畏死。這場仗要是勝了,老爺活着回來,咱們就慶祝,就作羹湯犒勞讓他寬心。若是敗了……老爺回不來了,咱們也不在烏托人手下討命活。繩子都在手上,人人都會死,不過是早一些晚一些罷了。」
「咱們姐妹好歹在一處,縱是真的沒了活路,黃泉路上也好有個照應,怕什麼。」她說。
二姨娘「噗嗤」一聲笑起來,眼中似有淚花閃過,笑着握住三姨娘的手,只道:「對呀,咱們姐妹都在一處,有什麼可怕的。」
三姨娘抽抽噎噎的去抹臉上的眼淚,不肯說話,四姨娘看向窗外,喃喃道:「起風了。」
……
「起風了。」穆紅錦看向窗外的樹。
起先只是一點小風,隨即越來越大,吹得外頭的柳樹枝條東倒西歪,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連根拔起。池塘掀起一層淺浪。
王府內外,空空蕩蕩的,除了幾個一直跟在身邊的老人。能走的,她都讓人走掉了,跟着往城外撤離的百姓,能走一個是一個,沒得白白陪葬在這裏的道理。
「剛才是什麼聲音?」她問身側的侍女。
侍女搖了搖頭。
「也是,」穆紅錦嘆息,「你又怎麼會知道。」
那一聲巨響,來的驚心動魄,城內城外都聽到的,似乎是從運河的方向傳來。打聽情報的下人來過兩次,都說如今烏托兵與肖珏帶領的濟陽城軍在水面交戰,烏托兵還未上岸進城,然而……濟陽城軍損失大半。
勢不均,力也不敵,這場仗,真是難為肖懷瑾了。穆紅錦心裏想着,有些痛恨自己的無能,若她也會調兵遣將,衝鋒陷陣,便也不必坐在這空蕩的王府里,徒勞的,無力的,等一個結局。
城陷,她跟着一道殉葬,城存,她繼續活着,似乎這就是她如今能做的全部事情。
風從外頭的窗戶吹進來,將她放在軟座上的鏡子「砰」的一下吹倒,落在地上。穆紅錦一怔,走過去將鏡子撿起來。
先前已經摔過一次,鏡子上留下一道輕微的裂痕,這一次摔得比上一次更狠,裂痕遍佈了整個鏡面,她才剛剛伸手一摸,鏡子就碎掉了。碎掉的鏡子落在柔軟的長毯上,如落在長空裏的寶石,又像散在內心深處的記憶。
她心中驀然一痛,伏下身去,不知為何,竟流下淚來。
……
密林深處,白衣劍客被數十數百烏托人相圍。
他手中的長劍,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白衣早已被血染紅了大塊,分不清楚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給我上!」身邊的烏托人一波波的湧來,這人的劍術卻極好,以一當十當白,到現在都沒能倒下。
卻也受了不少傷。
他的手臂被烏托人的刀砍傷了,胳膊上留下了很長的一條傷疤,腿上也在流血,但他的身姿始終輕盈,如棲雲山上的雲霧,教人難以捉摸。又似九天之上下凡歷劫的神仙,永遠不慌不忙,含笑以對。
他令周圍的屠殺都變得帶了幾分仙氣,如過去話本里的英雄少年,劍客江湖,一劍一琴,天高地闊。
但英雄亦有不敵的時候。
柳不忘的眼睛已經漸漸地開始泛花,視線變得模糊起來。方才佈陣已經耗費了許多精力,牽連到了舊日的宿疾,此刻不過是強弩之末。
但他能多撐一刻,濟陽城就能多安樂一刻。
風已經漸漸起來了,他唇角的笑容越來越盛,越來越明亮,仿佛多年前聽紅裙銀鈴的少女閒笑打趣,佯作無聊,卻會背過身去偷偷不自知的微笑。
一把刀劈至面門,柳不忘躍身避開,行動間,從懷中飛出一物,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搶,攥在掌心。
那是一枚銀色的鐲子,鐲子邊上刻着一圈小小的野雛菊,因歲月隔得太久,不太精細的邊也被磨得溫潤,尚帶着人的體溫,微微發熱。
曾有一人對他說過:「這叫悅心鐲,送一個給心上人戴在手上,一生都不會分離。」
十七歲的穆紅錦央求他:「柳少俠,快送我一個!」他卻冷淡的回答:「她不是我心上人。」
卻在和玉書同行回山上,在棲雲山腳下,再次遇到老婦人的時候,鬼使神差的掏錢買下了那隻鐲子。
柳不忘那時不明白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他努力說服自己,是怕穆紅錦一人在客棧里等的無聊,回來時那傢伙定要矯揉造作,這鐲子,就當堵上她嘴的禮物。可惜的是,未來很多年,卻再也沒有機會送出去。
或許曾有過那麼一刻,或許曾有過很多刻,他是真心的想和那個姣麗明媚的姑娘,一生一世,雙宿雙飛的。
「噗嗤——」
一把長刀從身後捅來,刀尖從他前胸穿透而出,像是要剖開他的心,教他自己也看看清楚,他的心上人究竟是誰。
身後的烏托人大笑起來,道:「這顆人頭是我的了!軍功誰也不能跟我搶!」
周圍響起了嘈雜的鬨笑聲。
柳不忘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時候,手裏還死死握着那隻悅心鐲。
風如少女的手,溫柔的撫過他的眉間,他仰頭躺着,再也沒了力氣站起來。
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第一次下山的時候。
那年少年仗劍騎馬,也曾豪情萬丈,師兄笑着調侃,山下女人是老虎,你可莫要被紅塵迷亂眼。他撇嘴不以為意,一轉頭,就看見紅裙長辮子的姑娘坐在樹下,桃花紛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