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倒是沒有說,只是馮清水畢竟是道祖級別存在,你的修為……」蛟三遲疑道。
韓立聞言,不再刻意壓制身上氣息,一股龐然無比的威壓瞬間釋放而出,周身金光流轉,宛如金鑄。
雖然在其刻意控制下,這股威壓僅局限在其周身百丈以內,但在這一方天地內,天地元氣的流轉也似乎在其一念之間。
他仿佛便是主宰,雖然靜立不動,卻令人連望一眼,便覺心神巨震。
屬於大羅後期巔峰的修為,在這一刻展露無遺。
蛟三隻覺一股無形威壓撲面而至,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心中震撼之餘,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真沒想到,才這麼些年,你竟能有如此大的改變。難怪……難怪父親他……」蛟三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但最後卻似有些欲言又止,終究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直面天庭,能夠吸引走大部分注意力,我去找馮清水的話,倒是一個突破口,只盼他此刻不要身在天庭就好。」韓立重新壓下身上氣息,說道。
「目前他的確不在中土仙域,而是在另外一座大型仙域龍淵仙域,就在他創立的霧龍宗內閉關,已經有些日子了。」蛟三說道。
「如此正好,你替我整理好我要的東西,我明日便出發。」韓立說道。
「好。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我和你一起去。」蛟三說道。
「你不能去。」韓立當即說道。
「為何我不能去,娘親她……」蛟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韓立打斷了。
「她既然選擇了做南宮婉,就算不得你娘親,況且她也一定不希望你去。」韓立看着蛟三,如此說道。
「我不管你怎麼看,怎麼說,在我心中,她就是我娘親,我必須去。」蛟三說道。
「以你如今的修為,去了也幫不上忙。況且,我還要你幫我,將紫靈送去魔界。」韓立沒有絲毫委婉,直接說道。
蛟三聽聞此言,果然神色一黯。
「罷了,以我的修為,去了也只會拖累你。可是紫靈她……為何要去魔界?」蛟三面露疑惑之色,遲疑問道。
「怎麼了?」韓立察覺異樣,忙問道。
「難道你們還不知道魔界的事情?紫靈她如果是去找石穿空他們的話,那就不必了。」蛟三眉頭蹙起,緩緩說道。
紫靈聞言,神色微微一變,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到底出了什麼事?」韓立目光一凝,問道。
「魔界爆發內戰已經不止千年了,近百年來打得尤為慘烈,七年前的那一場終結之戰中,整個夜陽城被毀,一座積鱗空境更是被徹底抹除,石穿空所跟隨的石空解一脈慘敗。」蛟三嘆息一聲,幽幽說道。
「石空解和石穿空如何了,可有他們的消息?」韓立問道。
「魔界現在已經閉鎖死了,很難有消息外傳出來,我最後得到的消息,說是石空解不敵魔主,已然身死道消。石穿空倒是沒說死了,不過也下落不明,沒了蹤跡。」蛟三說道。
蟹道人戰死,石穿空失蹤……
韓立只覺得識海一沉,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距離那場大戰已經過去了七年,仍舊沒有消息流出嗎?」紫靈問道。
「是魔主親自下令,徹底閉鎖魔界,並未說何時重開,現在是任何消息都進不去,任何消息也都出不來。」蛟三搖了搖頭,說道。
「此事暫且不論,等我從天庭回來,自會去魔界尋個究竟。」韓立長吐出一口氣,面色一肅,開口說道。
蛟三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你就先留在冥界,等我們回來。」韓立對紫靈說道。
紫靈面有憂慮,還是點了點頭。
「對了,啼魂呢,可有她的消息?」韓立問道。
「她……她去了落魂深淵。」蛟三答道。
「落魂深淵……那是什麼地方?」韓立問道。
「是這幽冥界中的一處真正的絕地,是一處就連父親他也未嘗涉足過的地方。她說那裏有她真正要尋的大道,我曾勸阻過,沒能攔下。」蛟三說道。
「去了多久?」韓立問道。
「百餘年前就已經去了,至今未返。」蛟三說道。
韓立雙目一闔,眉心處亮起一道白光,幽幽閃爍了片刻,又重新睜了開來。
「怎麼樣?」紫靈問道。
「神念聯繫也已經斷開了……」韓立喃喃說道。
「據傳落魂深淵本就是一處幽魂遊蕩之所,別說相隔如此之遠的距離,就是同樣身在深淵之中,也別想彼此感應。」蛟三說道。
「這是啼魂自己選擇的路,你要相信她。」紫靈拉了拉他的手臂,勸說道。
韓立聞言,默然良久後,點了點頭。
啼魂與金童一樣,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就像他自己也有直面天庭的道路要走一樣。
「明日一早,我會出發前往龍淵仙域,到時候,你將關於馮清水的消息整理給我。」韓立看向蛟三,說道。
……
是夜。
湖心島大殿之上,韓立與紫靈躺在傾斜的屋頂上,彼此相依,望向已經不知多少年,不曾仰望過的星空。
只可惜,今夜天幕漆黑,天穹之上少有星光,就連那輪殘月也被烏雲遮蔽,一切都籠上了一層朦朧的光芒。
韓立收回目光,凝視着身旁依偎的女子,只見在這幽暗的光影中,紫靈絕美的臉龐依舊瑩潔如玉,反射着淡淡的光芒。
她側臉的輪廓在這樣的月色下,映照得有些模糊,卻有着別樣的美感。
「紫靈,我……」韓立忍不住輕喚一聲,抬手撫上她的臉頰。
對於紫靈,韓立多少是心存愧疚的。
他們當年相遇相識,彼此惺惺相惜,更像是知己一遇,便是金風玉露,勝卻人間無數。
只是,由於種種緣故,他們之間,始終宛如陌路。
「不必說些什麼,我能享受此刻的寧靜,就已經心滿意足了。」紫靈沒有轉過身,目光依然遠眺着天穹,輕聲說道。
韓立聞言,隨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片刻之後,紫靈伸手拉過韓立的一隻手臂,枕在了自己的腦後。
「此番前去,一定要萬分小心,將婉兒姐姐完璧無損地帶回來,我哪裏都不去,會在這裏一直等你們回來的。」紫靈微微仰頭,看向韓立,說道。
韓立低頭看了一眼,把頭埋在自己胸膛的紫靈,忽然覺得有些不太適應,在他的印象中,紫靈從來都是颯爽利落的女子,少有今日這般作態。
「你知道,我在六道輪迴盤中,看到的上一世是什麼樣的嗎?」紫靈問道。
「是什麼樣的?」韓立馬上問道。
對於這個問題,他之前就想問過,只是當時紫靈的狀態不好,他才沒有問出口。
「其實並沒有什麼大風大浪,身世艱險。相反的,上一世里,我不過是人界一個沒有靈根的凡俗女子,一世為人也不過短短百載壽元。在那一世里,我一直在等一個人,從豆蔻年華等到花甲古稀,等了一輩子,那人也沒有出現。」紫靈緩緩說道。
言畢,她一雙明眸凝視着韓立的雙目。
韓立心中微微一盪,隱約聽到了一聲呼喚,似乎是多年前夢中的那道倩影,但已經記不清面貌了。
恍惚間,他繞在紫靈頸後的手臂,順着其一頭柔順長發輕撫而下,輕輕挽住了她的肩膀。
紫靈身子微微一顫,但接着又鬆了下來,依偎在韓立懷中,呢喃道:
「所以……這一世我已經很滿足了,能夠相逢已屬不易,結下這一段緣,還有什麼不知足的?還有什麼好遺憾的?」
韓立朝她看去,只見她的一雙明眸中泛着水光,亮着點點光芒,猶如兩片星光燦爛的星空,美得令人心醉。
這時,夜風忽然漸起,將一叢烏雲吹拂而過,擋住了最後一抹月光。
整個黃泉大澤陷入了黑暗,四野里朦朦朧朧的幽幽磷火,緩緩從湖面各處升起,將四周映照得幽綠一片。
沉寂了片刻之後,天空之中忽然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冥界的雨,自然與仙界不同。
雨絲之中多有陰晦氣息沾染,所以雨水也更為沉滯,落在身上雖不至於有所妨害,但終究不是件美事。
韓立不願這難得的寧靜被打擾,抬手一揮,就欲將烏雲摒退。
紫靈抬手拉住了他的胳膊,用細如蚊蠅般的輕聲說道:「抱我回去。」
「不再待會兒……」
韓立話沒說完,低頭看到紫靈的臉頰已經漲得通紅,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止住話頭,一手摟住了她的脊背,另一手輕輕穿過她的腿彎,將其橫抱了起來,朝殿內走去。
夜漸入深,湖心島上空,**相聚,聲勢漸漸大了起來。
……
夜雨如幕,一直下了一整晚,時而淅淅瀝瀝,時而狂風肆虐。
風與雨交織纏綿,在寂靜的夜空中傾灑大地,使得冥界的這一晚,有些與眾不同。
清晨時分,雲收雨歇。
韓立睜開眼,望着身邊仍在熟睡着的曼妙身姿,以及那張傾國傾城的臉,目光良久沒有移開。
不知過了多久,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不知說什麼才好,終於化為了一聲嘆息。
他起身,換上一身嶄新青袍,在床邊呆立了半晌,終於轉身朝着門口走去。
床上,紫靈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一滴晶瑩淚珠順着臉頰緩緩淌下,留下一道細細的淚痕。
韓立走到門前,驀然回首,再次朝床方向望了一眼,見紫靈仍在熟睡,抬步而出,將門輕輕掩上。
屋內搖逸的燭光為之一滯,隨後再度回到了寂靜。
當他來到殿門口處時,甘九真已經等在了那裏。
「都準備好了?」韓立走上前去,問道。
「紫靈呢,今日不與你送別嗎?」甘九真看了看韓立身後,開口問道。
「昨夜分別之語已經說過了,今晨就不必再多言了。」韓立搖了搖頭,說道。
甘九真面露狐疑之色,卻也只當紫靈是不舍分別,沒有再追問什麼。
她手腕一轉,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和一枚黑色玉簡,遞給韓立。
「菩提令?」韓立接過手中一看,疑惑道。
「龍淵仙域本就是三**仙域之一,能夠通往中土仙域。這時節,你帶着菩提令,就說是前往中土仙域參加菩提宴,比任何通關文牒都管用,能少去不少麻煩。」甘九真說道。
「你考慮的很周全。「韓立點了點頭,手腕一轉,收了起來。
「都是父親離開前吩咐過的。那枚玉簡裏面記載了如何前往龍淵仙域,也記載了有關馮清水的一些消息,希望能夠幫到你吧。」甘九真說道。
「有這些,足夠了。」韓立略一查看後,說道。
「一定要將娘親救回來。」甘九真抿了抿嘴唇,鄭重囑咐道。
「會的。」韓立點了點頭,說道。
說罷,他雙手一掐法訣,只說了一句「走了」,九天之上隨即便有道道金雷重重落下。
一陣「滋啦」作響之後,韓立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甘九真身前空間波動猶在激盪,她的目光遠眺,眼中滿是擔憂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