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寰界,一座高逾萬丈的巨大雪山之上。
天空中積着一層厚實無比的鉛黑色陰雲,從中傳出滾滾悶雷之聲,道道暗藍色的電芒在雲層深處若隱若現地閃動着。
在其下方,狂風呼嘯,裹挾着漫天的白色雪片瘋狂捲動,茫茫一片,將幾乎整個山峰遮蔽。
而遠離這座山峰百餘里之外的地方,卻是月明星稀一片寧靜,與此處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
雪山頂部的尖峰,不知何時已經被人以莫大法力削去,化作了一個方圓足有百丈的巨大平台。
平台之上,豎立有數十根高達十丈的黑色石柱,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含玄機,圍成了一個內外兩圈的巨大環形法陣。
法陣當中的地面上,刻畫着一道道複雜精密的靈紋,而周圍的石柱頂端,則鑲嵌着一塊塊靈力極其精純的靈石。
此時,正有一道挺拔身影,迎着漫天風雪,盤膝坐在陣法中央。
其一身單薄青衫,並不出眾的臉龐上稜角分明,一雙如星般的眸子明亮深邃,透射着令人心折的光芒,正是韓立。
只見其雙眼輕輕一闔,雙手在身前飛快掐訣,低聲吟誦着某種晦澀咒語,體內小北斗星元功隨即飛快運轉了起來。
剎那間,峰頂之上光芒大亮。
無數銀白星光徑直衝破陰雲,從天空之投射下來,化作七道粗壯無比的銀白光柱,籠罩了整座山峰。
原本還在狂風中飛卷的漫天雪片,落入銀光之中,頓時紛紛消融,化作一片水汽,消失不見。
韓立雙手掐訣伸過頭頂,做舉手向天之狀,其腰間立即烏光一閃,七面星月寶鏡徑直飛出,各自飛入一道光柱之中,放射出燦爛光芒。
與此同時,韓立頭頂上方,忽然出現了一道奇異漩渦,吸引着七面寶鏡向着其中匯集而去。
隨着這股漩渦越來越大,從中傳出的吸引之力也就越來越大,七面寶鏡全都不由自主的朝中心匯集而去。
而那七道巨大光柱,竟也被這股力量牽引着,紛紛發生歪斜,朝着中心匯集而去。
「轟」的一聲悶響,如同驚雷滾過。
七道銀色光柱終於匯集在了一起,融合為一道粗逾百丈的巨大光柱,遮蔽了整座山峰,貫通天地。
此時,天幕深處的北斗七星光芒大亮,竟也開始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只見其自天樞星開始,天璇、天璣、天權等七顆星斗竟然依次亮起銀紫色光芒,繼而一顆接着一顆連續地閃爍起來。
幾個輪迴之後,北斗七星竟然紛紛發生位移,先是從原本的勺形化為一條直線,繼而首尾相銜,化為了一道圓環。
緊接着,就有一道粗壯無比的銀紫光芒從圓環中湧出,仿佛跨越了億萬里距離,穿過無盡夜空,徑直照射在了韓立身上。
「呼」的一聲。
在銀紫光芒落身的剎那,韓立一身衣衫瞬間化為灰燼。
其周身肌膚頓時映出銀色光芒,變得無比通透。
透過他的皮膚甚至可以看到,其體內的肌肉和骨骼,竟然也都開始發生了變化,原先只是覆蓋着一層淡淡的銀色光澤,現在卻變得如同被銀漿包裹起來了一般。
只聽雪峰之上「嗡嗡」之聲大作。
無數銀色光屑取代原先的飛雪,紛紛揚揚撒下,化作一道巨大的球型光幕,將整個山峰都籠罩了起來,從中傳出陣陣恐怖至極的靈力波動。
隨着這股波動的不斷增強,整座山峰隨之劇烈晃動起來,連帶着周圍整個山脈,也都變得極不安定起來。
只見方圓千里之內,大地不斷晃動,不少地方徑直裂開一道道蜿蜒扭曲的狹長地縫,有的甚至造成河床變動,引得江流改道。
附近茂密的原始叢林中,到處升騰起滾滾黃土煙塵,無數野獸在林間發狂奔騰,發出聲聲嘶吼。
而在叢林上空,密密麻麻的鳥雀飛獸,撲棱着翅膀爭相從林中飛出,黑壓壓遮蔽了大片天空。
「轟隆隆」
遙隔數百里外,一座已經沉寂萬餘年的高大火山,此刻竟然也在這股震盪的持續作用下,再次噴發了。
大量的暗紅色岩漿,裹挾在濃重的黑煙中,從火山口處噴涌而出,直抵千丈高空。
無數燃燒得通紅的岩石,先是被高高地拋飛而起,很快就又如同流星火雨一般疾馳落下,在夜幕中劃出長長的尾翼,穿過層層瀰漫開來的火山灰,砸入山林之中。
大片森林中立即燃起熊熊烈焰,在滾滾濃煙之中,將半個夜空都照得火紅。
整座山脈之中,接連有十數道流光從不同地方飛馳而出,全都懸停在了距離銀色光球數百里之外的高空中。
這些人中,既有相貌清俊的年輕公子,又有風姿綽約的中年婦人,但更多的卻是一些耄耋之年的老者,大多都是獨身一人,少有三五結群之輩。
他們全都是潛藏在這條山脈的散修,實力參差不齊,其中最弱者為結丹後期,最強者也不過煉虛中期。
而除他們之外,還有一些相貌奇特之人,有的頭上生有豎角,有的身上長有斑斕紋路,有的體外覆着一層皮毛,有的乾脆就長着一顆猛獸頭顱,儼然是妖修。
然而不論是人族修士,還是妖族修士,此刻全都是既驚恐且疑惑地朝着雪山頂部望去,卻沒有一人膽敢靠近探查。
「如此威勢,難道是有大乘期修士將要渡劫飛升?」一名白袍青年望着雪山之上的種種異象,驚疑道。
與其同來此處的另一消瘦老者卻搖了搖頭,說道:
「我看不像,這哪有絲毫要降下劫雷的意思,倒像是有人在修煉一門極其玄妙的功法,即將大成才引來這般天地異象。」
「修煉功法?這怎麼可能……」
白袍青年倒吸一口涼氣,他怎麼都不敢相信,單憑修煉功法就能引發這麼大範圍的天地異象。
就在這時,峰頂之上忽然傳來一聲震天咆哮,一股強大無比的氣浪頓時以雪山為中心,成環形之勢朝着四面八方席捲而去。
遠在數百里之外的眾人見狀,紛紛化作流光朝後方倒飛而去,有一名道行尚淺的妖修,未及遠退,便被氣浪追上,頓時被打得鮮血狂噴渾身破敗,差一點就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等再逃開百餘里之後,眾人才停了下來,紛紛心有餘悸地朝那邊望去。
只見籠罩着整座雪山的球型光幕,竟然又擴張了一倍,將更大一片範圍都籠罩了進去,整個雪山變得模糊一片,只能看到一個隱約的輪廓了。
……
與此同時。
境元觀九宮峰上,胖如肉山的闔山道人正站在聚星台上,遙望夜空中發生異變的北斗七星,神情複雜難明。
之前在韓立的壓迫下,他被迫摧毀了門內與仙界的溝通法陣,算是徹底背叛了淨明真人。
如今這位即將離去的樣子,之後身處仙界的老祖動用什麼手段追究起來,該怎麼應付,可是一件需要好好考量之事.
此外,冷焰宗這些年發展迅猛,明里暗裏吸收了不少中小勢力的依附,大有與境元觀平分秋色之勢,一旦韓立離去,這靈寰界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一念及此,闔山道人不由暗嘆了一口氣。
……
無獨有偶,冷焰宗聖火峰頂的廣場上。
一身紫袍的司馬鏡明,此刻也正雙手扶着白玉欄杆,仰頭遙望夜空,臉上神色同樣有些複雜。
半晌之後,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般說道:
「韓前輩,你可終於要離開了……」
儘管如今的冷焰宗在吸收了天鬼宗後實力大增,但韓立的存在,卻一直像是一座無形大山,壓在他的心頭。
雖說他們冷焰宗與韓立並未交惡,反而相處得頗為融洽,但有這麼一個舉手投足間,就能毀滅一派宗門的人存在,無異於在身邊放置着一張隨時有可能爆炸的符籙,任誰都不會覺得輕鬆。
……
此刻,出雲峰上一處偏僻的洞府中。
一襲白衣的古韻月,正與身着宮裝的余夢寒,相對而坐在院落天井中的石桌邊。
後者正舉着小臉,遙望着夜空中化為環形的北斗七星,和那道古怪的銀紫色光柱,眼神有些迷離。
「這位韓長老,對你倒是不比尋常,不但將這座洞府留給了你,還留下了這麼多法寶和丹藥,這些資源總計算起來,已經不少於一座小型宗門了,就是讓你用到化神期,也是綽綽有餘了。」古韻月看着她這幅模樣,露出一抹溫和笑意,略帶幾分調侃的說道。
余夢寒聞言一愣,才恍然回過神來,說道:
「韓長老多半是惦念當年我帶他和樂兒妹妹入府之事,才會這般優待於我。其實說起來,那點恩情早就已經還清了,反倒是我……欠韓長老的更多一些。」
古韻月聞言,面露笑容,搖頭不語。
師徒兩人遂都不再多言,小院之中,默然沉寂了下來。
……
而在出雲峰半山腰處的一座洞府中。
一個頭戴蓮花冠,身披灰白道袍的年邁老道,正盤膝坐在密室之中,卻正是白石道人。
在其身前,正放着一本紙張泛黃的青色古書,上面書寫着五個古拙大字「玄水煉幽錄」。
這本古籍,乃是天鬼宗的一部上乘的鬼道功法,本來絕不會外傳的重要秘籍,所以當韓立突然現身並隨手贈給他時,他幾乎完全不敢相信。
拿到當日,他便開始精心鑽研起來,如今已經修煉到了第二層,原先死死困守多年的結丹初期瓶頸,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這讓他驚喜之餘,同時也感到有些慶幸,幸好當初有福緣,能夠短暫的追隨過韓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