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陽覺得盧雅真的變化很大,越來越自信,越來越自主,甚至具有「攻擊性」了。
以前在自己面前,更多的還是傾聽,哪怕是提出她自己的一些看法,但是在自己表明態度之後,她都會有意識的收斂,但是現在,她敢於質疑,敢於反駁,甚至敢於反擊了。
這是一個好現象。
一個幹部的成熟其實很大程度就看他(她)是否具有獨立的人格,而這其中最明顯的表現就是他(她)是否能在和上級領導的對話當中保持自己觀點意識的獨立性,能不能在利益面前保持自己的信念堅持,簡而言之,就是兩句古話,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
如果能做到這一點,哪怕這名幹部也許不一定優秀,因為優秀還要看其自身學識和能力,但起碼可以證明這個幹部是成熟的。
盧雅現在正在做到這一點,自己為市裏邊的工作思路作了解釋,但是她沒有認可,而是主動質疑反駁,而且有理有據,並非胡攪蠻纏,甚至還提出了建設性的建議,這正是一個幹部成熟的標誌。
想到這裏沙正陽嘴角也是微微翹起,內心很是愉悅。
應該說盧雅是自己這一世中遇到的一個意外結果,而且是自己刻意培養的一個比較成功的體制內幹部。
像雷霆,像寧月嬋、焦虹、寧月鳳、王澍,甚至像藍天航和沙正剛,他們都是體制外的,而像曹清泰、林春鳴和鍾廣標他們,自己只是施加了影響,但是卻並非主導因素,唯獨盧雅算是一個完完全全自己有意「干預」和「影響」下的結果。
當然也還有其他一些,比如現在自己的秘書梁錦柏,比如在宛州時的曲曉偉和姚莉,比如蘇子晗、楚天瀾等人,但是總體來說,這些人都基本上有了一定基礎,自己是在這個基礎之上幫助他們成長起來,而他們之所以能成長也和他們自身的優秀表現有相當關係,遠不如像盧雅和梁錦柏的可塑性。
盧雅也覺察到了沙正陽好像有點兒走神,難道自己的問題就這麼沒有吸引力?
她有些氣悶,卻未想到沙正陽是從她的表現散發思維,想到太多了。
沙正陽也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收回思緒:「盧雅,你所提到的那個方案麼,我建議你們直截了當的去向市政府辦那邊提出來,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或者要得罪人的事情,本身就和你們下一步湖濱區的工作息息相關,明確規劃,也有利於你們區裏的工作安排,至於說覺得會不會得罪職能部門,我覺得現在在這種氣候態勢下,恐怕他們應該主動向你們道歉才對,是他們的工作沒有安排好,拖累了你們,……」
盧雅一怔,隨即慢慢回過味來,慢慢的點了點頭。
幹部作風整頓正搞得如火如荼,市委督查辦那邊,冷清秋和霍童二人都是不饒人的主兒,你要撞上去給她們機會,那她們可不會輕易放過,正好可以拿來立威樹典型。
盧雅走了,這樣看似很隨意的來拜會,匯報,甚至訴苦抱怨告狀,其實也是一種很有效的工作方法,就看你如何運用,起碼沙正陽感覺很好。
像盧雅到可能還到郎芳那裏去用同樣的方式匯報工作,當然可能在態度、語氣和方式上略有不同,但沙正陽相信效果不會差。
郎芳對女性幹部的培養很重視,這一點無論是沙正陽還是冷清秋都覺察到了。
冷清秋就和沙正陽說起過,在女幹部的培養使用上,郎芳到漢都市來擔任副書記,恐怕比沈建紅到漢都市當市委i書記都還要有效果得多。
像盧雅、孫妍就不說了,金江縣委副書記兼常務副縣長莫慧珍,西都縣委常委、宣傳部長林可瓊、津縣縣委常委、組織部長石瑛、大牌坊區副區長李麗萍都是在今年兩輪幹部中提拔起來的。
像津縣縣委常委、組織部長石瑛和大牌坊區副區長李麗萍的提拔按照以往的慣例,恐怕都難以過關,爭議也很大。
石瑛原來是一個剛擔任津縣副縣長兩年的幹部,而李麗萍則是剛擔任了火花街道辦事處黨工委i書記一年時間,但是在此次提拔中,在郎芳態度鮮明的堅決力挺下,都順利過關。
不過沙正陽還是很認可郎芳的觀點,女性幹部要優先提拔可以,應當要有兩條基本要求,第一要有較為豐富的基層履歷,第二,要有較為鮮明突出的性格特徵。
這第二條基本上是沙正陽為郎芳總結的,就是要有個性,要潑辣精悍,郎芳不太喜歡那種長期在機關里坐辦公室文質彬彬的幹部,而喜歡那種敢於衝到第一線去開展工作的幹部,這一點倒是和沙正陽很合胃口。
像石瑛就是少見的女性轉業幹部,先後在鄉鎮上擔任過婦聯主任、武裝部長,副鎮長、鎮長、書記,履歷很豐富,性格也很火爆,石瑛擔任組織部長之後也曾經到沙正陽這個直接領導這裏來匯報工作,沙正陽接觸過幾次,的確性格很火爆潑辣,做事情雷厲風行,和郎芳、霍童相似,也難怪郎芳欣賞。
如郎芳所說,婦女能頂半邊天,不能只停留於嘴上說說而已,就是要體現在實際工作中,對於條件符合、表現優秀的女性幹部,當然要大力提拔,這一點每一次市委常委會上郎芳都要強調,而且在全市組織工作會議上,郎芳也是專門要着重強調,就差點兒要求量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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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的春節對於沙正陽來說顯得有些乏善可陳。
組織部這邊的工作已經進入正軌,而自己原來一直最忙乎的經濟工作現在和自己沒太大關係了,當然這只是表面現象,自己內心還是很關心,但是卻無法形諸於表面了,那樣很容易引人非議,這一點兒沙正陽還是明白的。
最好別去招人厭。
因為卿箬笠面臨生產,這一次春節放假,市委連領導值班都沒有安排,所以這個春節放假,沙正陽可以敞開休息。
不過卿箬笠的狀況也不容沙正陽休息,雖然預產期是正月十五前後,但是這個月份了,什麼時候生產都很正常。
卿箬笠的父母也都來了,不過在正月初二,卿父就回去了,只剩下卿母在這邊照顧卿箬笠。
婆婆無論如何都比不得自己母親,卿母的到來讓一直有些煩躁不安的卿箬笠終於安穩了下來。
正月初四早上,卿箬笠腹痛,立即送入醫院,晚間六點過,順產產下一子。
對於沙正陽來說,今世,人生大事圓滿一件。
看着皺皺巴巴的小臉,吃了奶之後沉沉睡去的嬰兒,沙正陽一時間浮想萬千。
前世今生竟然有很多記憶混合在了一起,讓他有些分不清。
白菱離自己而去,前世今生如故,前世中的第一任妻子再沒有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沙正陽也刻意的去迴避了,所以真的就再沒有出現。
但蔣冰雁卻如約而至,甚至還差點兒帶來趙羽洋這樣一個變數,不過還好,並未帶來實質性的變化,前世中蔣冰雁為自己生下一個貼心小棉襖女兒,但今世應該無緣了。
似乎很完美了,但是沙正陽卻知道沒那麼簡單,燕京還「潛伏」着一個貝婧蕾,甚至在剛才還發了一個短訊來。
內容很是勁爆,恭賀得子的同時居然說她知道自己更喜歡女兒,說她會一直等待下去,等待她可以正大光明為自己生女兒那一天。
漢都氣溫已經降到零度左右了,沙正陽在看到這個短訊之後,忍不住出了一頭汗。
恭賀的電話很多,像寧月嬋和焦虹幾個人甚至專門來了醫院裏呆了一陣。
蘇倫康也是專門來了一趟,帶來了朱鳳厚和曹忠誠等人的道喜,朱鳳厚估計三月份人代會就要正式當選副省i長了,曹忠誠要接任秦都市委i書記。
「哥,你可真的是為我減輕了壓力,沙家有後,傳宗接代的重任終於有人了,所以我麼,就可以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去生活了。」
沙正剛陪着兄長站在醫院走廊外,夜色漆黑,寒意逼人。
又是一個短訊進來,是顧湄來的,簡短几個字,恭賀喜得貴子,沙正陽也回了一個兩個字,謝謝。
孫妍之前就打了電話,很雍容大度,語氣里聽不出任何,但內心如何,沙正陽也不得而知。
「哼,你的方式?你想要什麼樣的方式,無論你現在如何,但最終你還得要回歸傳統。」沙正陽轉過頭來,看着對方,「中國人表面上在變化,但是骨子裏,起碼我們這一代人,是不會變的。」
「哥,你這有點兒絕對了。」沙正剛搖搖頭,「這年頭不婚主義,丁克,都日漸流行,我覺得其實這也是文化多元化的一種體現,沒必要一定要幹什麼,一定不能幹什麼,嗯,自我意識復甦,不一定非要為着誰而活。」
「好像你很有感觸似的。」沙正陽不屑一顧,「我比你更了解這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