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大紅臉上喜滋滋的,兩兄弟關係好,她最喜聞樂見了。
她一直覺得沙正陽是最適合做自己女婿的了,只可惜自家丫頭心高氣傲,打定主意不回縣裏,雖然和沙正陽也挺親近,但卻明確告訴自己不會在縣裏找對象,這也讓她很是遺憾。
不過現在情形好像又有了一點兒變化,她聽老高說沙正陽甚至有可能要調到市委辦去,這不就正合適了麼?
小靜還有一年就畢業了,以她的條件留在市里肯定沒問題,如果正陽調到市委辦,那不正好是郎才女貌?
高靜體着自己的樣貌,溫大紅一直引以為傲,不像兒子和他爸一個樣,又瘦又黑,還好個頭不矮。
「媽,你瞧瞧,有這樣當兄弟的麼?成天尋摸着要想收拾當哥的,小靜回來之後,我絕對不準他登門!」高鐸咬牙切齒的道。
「你不准我登門,我就不登門?高叔和溫孃喜歡我登門就行了,小靜和你現在都算是寄居在家裏,你和小靜都滿了十八,按照國外慣例,都該住在外邊兒去了,登門的資格和我一樣。」
沙正陽振振有詞,把高鐸氣得夠嗆。
「溫孃,高叔啥時候回來?」沙正陽不再理睬高鐸,徑直問道。
「誰知道這老東西啥時候回來,昨晚就出去和別人釣夜魚去了,估計也該回來了才對。」溫大紅沒好氣的道。
高進忠退二線到人大之後心態擺得很端正,閒時間多了,愛去釣魚,有時候也出去釣夜魚。
「呵呵,高叔這一趟回來怕又是滿身是疙瘩,這天候,蚊子可厲害。」沙正陽正說間,門外就響起了鑰匙開門聲,高鐸起身,「我爸回來了。」
高進忠提着桶推門進來,一眼看見沙正陽和高鐸,臉上頓時露出高興神色,「正陽來了,中午就在這裏吃飯,讓你溫孃燒條紅燒魚,嘗嘗鮮,高鐸,你過來提魚。」
高鐸氣哼哼的道:「爸,怎麼就是正陽吃魚我提魚?」
「怎麼,就你的表現,還要我請你上桌子吃魚?」高進忠沒好氣的道。
「爸,我又沒做啥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不這是回來和你商量麼?」高鐸接過水桶,有些不忿的道。
「沒做傷天害理的事兒,但是你讓你媽老漢睡不安枕了,還不叫傷天害理?」高進忠氣哼哼的道:「喊你找個安穩工作,你說你要去搞專業,好嘛,搞專業也行,那你踏踏實實做啊,成天想出么蛾子,你還怎麼成家立業?」
「爸,什麼叫出么蛾子?」高鐸奮力反駁,「省三建司要死不活,一個月就發一百二十塊工資,這漢都市裏邊啥都花錢,我抽煙都不敢抽阿詩瑪以上的,紅梅翡翠都夠嗆,怎麼生活?還成家立業呢,就這樣哪個女孩子還能找我這樣的?」
「所以你就想出來當個無業游民?」高進忠反問。
「爸,所以你這心態就不對,而且思想也跟不上形勢了,現在到處一片下海浪潮,連你們這些政府機關里下海的人都不少,難道他們都是傻子,都想當你所謂的無業游民?」高鐸總算是找到了機會可以反擊自己父親。
高進忠也是一窒。
南巡之後的確颳起了一陣下海風潮,銀台縣還不算,但是漢都市裏這種現象的確很多,去海南、深圳的人不少,這個情況高進忠也知道,只是落到自己家裏,心裏邊還是有些過不去這個坎兒。
見氣氛有些僵,沙正陽也就插上話,「鐸哥,真打算辭職了?」
「嗯,定了。」高鐸瞅了一眼自己父親,沉聲道:「去年就想辭職,一個月一百多塊錢,而且更關鍵的是單位沒活兒干,我又不習慣去搞啥第二職業,要干就乾脆跳出來自己干,這年頭難道還能餓死人?哪裏找不到一碗飯吃?我就不信我堂堂建工學院畢業的大學生,還找不到工作了?」
「想好幹啥沒有?」前世中高鐸也是辭職了,時間也差不多,不過也是混了好幾年才算是找准門道出頭,這一世看來也差不多。
「我有個同學在深圳,還有一個在海口,都讓我過去。」高鐸一下子來了興致,「深圳那個同學在萬科,正陽你知道麼,上市公司,房地產也是他們的主業之一,還有一個同學在海口,是咱們省農行在那邊辦的一家房地產公司,現在瓊海那邊房地產市場特別景氣,海口、三亞,還有桂省的北海,房地產業都很發達,……」
沙正陽覺得頭疼,萬科也就罷了,這會兒還找不准方向呢,可瓊海那邊就真的是大坑了,高鐸這會兒要趕過去,正好往坑裏跳。
不過話說回來,高鐸人一根毬一條,去也是幫人家打工,坑再大,還能把他給埋了不成?
「那你想去哪兒?」沙正陽問道。
「我想先去深圳看看,改革開放的試驗田嘛,感受一下特區氣息,然後再去海口,他們那家公司也才成立一年,正需要搞這一行的人才,我好歹也是學這個專業的,學以致用嘛。」高鐸興致高昂的道:「沒準兒等幾年,我就是衣錦還鄉的百萬富翁了呢?」
高進忠面露不屑,沙正陽卻是面色複雜。
百萬富翁估計輪不到高鐸,夾着尾巴灰溜溜回來倒是很有可能。
瓊海房地產泡沫淹死了多少人不得而知,但是沙正陽有印象的是無數銀行和公司在那裏折戟沉沙,丟下的爛尾樓很多年都難以處理完。
甚至連瓊海省為了處置這些泡沫而設立的瓊海發展銀行都最終被拖下水,成為自建國以來唯一一家被清盤關閉的銀行,其烈度可想而知。
不過沙正陽覺得高鐸去南邊這麼歷練一番也非壞事,起碼明白在市場經濟大潮裏邊游泳是怎麼一回事了,日後自己做事情也明白該怎麼幹了,萬通六君子不也就是在瓊海學會游泳的麼?
「哼,你還真把自己當塊料了?……」
高進忠話未說完,卻被沙正陽擋住了。
「高叔,其實我覺得鐸哥去深圳和瓊海也是一條路,他現在在省三建幹得不痛快,何必非要套在這裏?趁着年輕去闖一闖沒壞處,就像鐸哥說的那樣,這年頭還能餓死人?趁着年輕闖蕩一番,日後也免得自己後悔,就算是失敗了,也算是難得的經歷嘛。」
「正陽,你也支持他出去?」沙正陽這一年的表現已經讓高進忠刮目相看了,再也沒把沙正陽看做一個尋常的子侄輩,對他的意見也很重視。
東方紅酒業的崛起也就罷了,而且一下子就成了副科級領導幹部,現在沙正陽不但和郭業山關係莫逆,桑前衛也對其讚不絕口,而且傳言對他不滿意的曹清泰也一樣和他來往密切,甚至可能要把沙正陽調到市委辦去,可謂前程遠大。
高進忠也知道兒子一直和沙正陽關係很好,幾乎如同親兄弟一般,肯定不會害高鐸,他敢這麼說肯定有其道理。
「高叔,時代變了,當幹部或者在國企裏邊干未必就是最好的出路,您也應該注意到了南巡之後國內政治經濟氣候的變化,以經濟建設為中心這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主題,發展經濟的主流不會再局限於政府或者國企,外資企業,私營企業,混合制的股份制企業,這些都會成為主力軍,鐸哥的性格其實並不適合在按部就班的國企裏邊,所以我覺得他在氛圍活躍的南邊去闖一闖,或許能有造化呢?」
沙正陽的幫腔讓高鐸大喜,差點兒就要說同意沙正陽去追求自己妹妹了。
這段時間他和自己父親沒少吵嘴,而父親也沒少拿幡然悔悟之後的沙正陽來敲打自己,這讓他也是格外鬱悶。
高鐸感覺得到自己父親對沙正陽很看重,不是母親那種喜歡,而是對沙正陽的表現很看好,這也意味着沙正陽的話父親也比較認可,現在沙正陽替自己說話,無疑會讓來自父親的壓力小了許多。
「爸,我早就說了,我不適合在單位上干,我們那單位人浮於事,成天就是泡辦公室里混日子,人都要荒廢了,我是想干點兒事情的,……」高鐸忍不住有些得意。
「行了,你給我閉嘴!」高進忠不耐煩的打斷兒子的話頭,轉向沙正陽:「正陽,你哥這德行,他去南邊能行?」
「呵呵,高叔,鐸哥好歹也是重點大學畢業的,學的專業又是建築,現在鐸哥不也在說瓊海房地產火爆麼?去碰碰運氣,感受一下是好事啊,沐浴一下改革開放的新氣息,沒準兒日後回咱們漢川就能有一番作為呢?」
沙正陽也在琢磨着如果高鐸真要去瓊海,倒是可以提醒他注意一下瓊海農高科這家公司。
萬通六君子就是從這家公司起家的,哪怕是結個善緣,日後高鐸真要在建築房地產這一行幹事兒,也能有些人脈關係。
「再說了,鐸哥既然有這份心,您就讓他去闖一闖,碰壁多了,他自個兒也能成熟許多不是,說不定就老老實實回來娶妻生子,替您弄個孫子回來呢?」沙正陽笑着道。
「喂,正陽,我說你說話能不能別這麼烏鴉嘴?我這還沒出門呢,你就詛咒我碰壁?」高鐸不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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