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雙獅三星,這是畢業後白菱用兩個月工資替自己買的。
看到這塊表,沙正陽心中就是一陣抽搐,如同剛剛癒合的傷口被挑開,再度出血。
中午吃飯,無論是沙正陽還是白菱都表現得很冷靜,但是沙正陽知道白菱的冷靜是正常的,而自己的冷靜卻是自己刻意壓抑和克制的結果。
對於一個和自己有過兩年多感情的女人,他做不到斬情斷愛。
記憶中自己在西水能丟開一切廢寢忘食的工作,很大程度就是想要用忙碌的工作來麻醉自己。
即便是那樣,自己第二段感情也是三年後才到來。
快四點了,不能再耽擱了,他得馬上去一趟市裏邊。
從銀台到市區18公里,乘客車卻需要大半個小時左右。
曹英泰在市委辦上班,他這樣貿貿然前去,其實有些唐突孟浪,但是現在他卻顧不得許多了。
高進忠那邊可以晚上去,曹英泰那邊卻要早點敲定,至於汪劍鳴那邊,他現在就要去說好。
出了門,撲面而來的幽暗讓沙正陽還有些不太適應。
這是一棟典型五六十年代的二層樓建築,幽深的巷道式走廊,一道迴旋式樓梯,走廊兩端有窗戶,透着光,但是長長的樓道中間卻顯得很暗。
老式木質地板踩上去橐橐作響而又有些彈性,讓沙正陽記憶在這一刻變得更加活躍。
這幢小樓在文革期間是革委會的領導們專用,但是文革之後,縣裏領導覺得這棟小樓不太適合辦公了,大概是覺得風水不好。
因為兩名曾經在這裏呆過的造反派頭頭都被抓去勞改了,所以後來的領導有些忌諱,便把這棟小樓閒置一邊了。
後來一樓被檔案局佔用了,二樓則成為了縣委史志辦的辦公室與縣機關事務局的辦公室和儲藏室了。
但實際上這棟樓周圍的環境卻相當好,背後是幾株彌足珍貴的香榧樹,還有一片秋日裏飄香的桂樹,對於沙正陽來說,簡直就是意外的福利。
不是誰都能享受到這樣的單間宿舍的,尤其是在這個年代要想分房都得要論資排輩,而且還得要縣裏有財力來修的情況下。
大學剛畢業的小青年想分房,那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沙正陽能分到這裏,準確的說是借到一間房住在這裏,也是因為他擔任了縣長曹英泰的秘書。
曹英泰就住在縣委縣府大院背後的縣委招待所里,他這個秘書需要經常與縣長在一起,為了方便起見才給找了這麼一間房臨時住着。
這對於沙正陽來說簡直就是意外驚喜。
和白菱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有這麼一間愛巢供二人恩愛,對於沉醉在愛河中的二人來說無疑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喜事,自然是求之不得。
白菱所在的漢化總廠雖然是省屬大國企,條件很好,但是要想分房,那也是根本沒戲。
所以這間房就成了熱戀中的人撒歡的天堂,尤其是在夜裏,這棟樓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
只可惜這種美好的日子只有半年。
此情只可待追憶?
只是此時已惘然。
沙正陽仍然不確定自己該不該去追回那段感情,太刻骨銘心了,哪怕事隔二十多年了,歷久彌新,無法釋懷。
重回從前,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種種複雜的情緒在沙正陽一踏出小樓樓道,步入陽光下之後便迅速消失了。
對於沙正陽來說,現在他需要面對的一切,關於自己未來的一切,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急迫需要解決的。
沙正陽住的這棟小樓在縣委縣府大院內的西北角。
面南背北似乎是每個衙門的常態,任何時代都不例外。
縣委組織部所在的縣委大樓名義上是大樓,其實就是一幢三層樓的樓房,大概是建於八十年代中期,正好處於縣委縣府大門的左邊。
而對面就是縣政府大樓,五層樓的大樓起碼要比縣委大一圈,當然裏邊的部門也要多得多。
在縣委縣府大樓之間是一個巨大的噴泉假山花台,而在花台正對大門處,則是一個「為人民服務」的標語,灰底紅字,鑲刻在石質花台圍欄下。
以沙正陽現在的眼光來看,就有些不倫不類了。
組織部在四樓,沙正陽幾乎是用小跑上樓的,很熟悉的找到了汪劍鳴的辦公室。
「劍鳴!」
「咦,正陽?」汪劍鳴辦公室里還有兩個同事,對沙正陽都不陌生,縣長的秘書,而且一米七八的個子,相貌堂堂,重點大學畢業生。
不得不說沙正陽很招人眼目,同樣也吸引了不少羨慕嫉妒恨。
看見沙正陽過來,汪劍鳴一愣之後就馬上反應過來,疾步走出來,「有事?走,那邊去。」
走廊一端是組織部的檔案室,很僻靜,汪劍鳴也意識到沙正陽來找他肯定是有事,而且多半是和上午自己告訴他那個消息有關。
不過這傢伙現在似乎才醒悟過來,未免有些晚了。
書記碰頭會定了他必須要下鄉鎮,誰也改不了了。
和他一起要下鄉鎮的是已經提前報到的另外兩個今年應屆分配三個大專生,還有幾個中專生。
今年本科生不下鄉鎮,都留在了縣直機關里,但是沙正陽卻要下鄉。
似乎也沒有什麼理由,大家心照不宣,朱偉忠對沙正陽很不滿意,在裏邊起了很大作用。
聽完沙正陽說明來意,汪劍鳴很是意外。
他知道沙正陽來找他肯定是想通過自己姨父聞一震的關係來走走後門。
本來已經做好準備拒絕了,因為這事兒沙正陽下鄉的事情已經定了,誰也改變不了。
沒想到沙正陽居然不是想留在縣裏,而是希望去西水。
「正陽,你想去西水,呃,不想留縣裏?」汪劍鳴還是有些不能理解。
「劍鳴,我想留縣裏就能留麼?我現在的情況,……」沙正陽攤攤手,一臉懊悔模樣,「現在就是幡然悔悟也來不及了啊。」
汪劍鳴也知道以沙正陽的為人處世,這種情形下要留在縣裏,肯定不可能了。
「那去西水和南渡有區別麼?」汪劍鳴信口問道。
「我姑不是在西水麼?留在西水也能到她家蹭口飯吃,西水鎮政府伙食團的味道不咋地,我陪縣長去吃過。」沙正陽嘆了一口氣,「我得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啊。」
西水與南渡距離縣城都不遠,都屬於城郊結合部,但是再怎麼也有幾公里。
西水比南渡還要遠一兩公里,騎自行車也得要十多二十分鐘,走路就不用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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